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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净儿的神情立刻欢喜起来:“那就好,我真的喜欢你呢,要是你从此不理我,我会很难过的。哦,快点给姬师姐服用解药吧,阎罗王说,等到毒性除尽,就请姬师姐将端公送回药王庙。我要走啦!”
她将瓷瓶望房中一抛,小温侯抢先接在手中。
甘净儿飘然离去。
十七、
日光透过竹影窗纱,斑斑点点洒落房中。
姬瑶花盘坐榻上,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神气之间却已大见好转。
姬瑶光和小温侯两人在她对面的椅中坐下。
姬瑶花微笑道:“经此一回,我总算知道了,这世上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去试的。”
姬瑶光没好气地说道:“譬如说新月刀。只差一点,就要划断你背上筋脉了,到那时我看你还怎么去找阎罗王算账!”
剩下一句话,当着小温侯的面,他总算忍住了没有说出来:总有一天你要玩死我们两个!
姬瑶花懒懒地道:“不是没事了吗?”
她注意到,梁氏兄弟和凤凰都没有跟进来,独独让小温侯进来,不知是谁的主意。
小温侯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她脸上,过了一会说道:“看起来好像没事了。要不要再等等看,等情形完全稳定了,再将端公送回去?”
门外一名仆妇禀报道:“少爷,凤姑娘有事要和你商量。”
姬瑶光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凤凰这一招也做得太明显了吧?她知不知道欲速则不达这句话?
何况他才不要让小温侯单独面对姬瑶花。谁知道瑶花又会翻出什么花样来。
他头也不回地答道:“我现在很忙,过一会再说。”
他的确很忙,忙着阻止面前这两个人太过接近。
姬瑶花微微一笑,掉转目光望向小温侯,说道:“再等几天也好。我们一起送端公回药王庙。”
小温侯一怔:“你背上的伤——”
姬瑶花一笑:“我前次从阎罗王身上搜来的药丸中,有一盒断续膏。便是筋骨尽断,只要在一个时辰内及时敷药,也能接回。我这一点儿伤,又岂在话下。”
她轻吁了一口气:“神女峰弟子,五行属木,本来是十分畏惧新月刀这样的神兵利器的。不过,经此一回,我虽然不会再贸然以身犯险,但是也不会再害怕这些东西了。所以说,挨这一刀,也还是值得的。”
小温侯不由得想到,也许正因为害怕,她才要去以身试刀,好克服心中的恐惧吧。
姬瑶光暗自叹息。
瑶花就不能安静片刻吗?刚刚恢复元气,便技庠起来,忍不住要弄一点手段。
小温侯的神情虽然仍旧持重,但是眼神中已经不自觉地泄露出他心中的感触。
十八、
十八日上午,姬瑶花一行送端公回药王庙。
药王庙的老小道士,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阎罗王站在大殿前,甘净儿跟在身后。
端公被解开束缚,快步走回大殿,临去之时,还回过头来骂道:“你们这些后生小辈,太过无礼!等着吧,总有人来收拾你们的!”
姬瑶花靠在竹躺椅中。笑吟吟地道:“随时恭候。”
阎罗王望向昂然而立的小温侯和他身后四名家将,拱手道:“小侯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小温侯拱手还礼:“不敢言指教。罗先生,在下想请你看一样东西。”
他探手入怀,伸出来时,手中已托着一尊大如人手、青翠欲滴的玉石。
正是当日姬氏姐弟从圣泉峰偷走、拿去诱骗小温侯入局的那尊青苗玉!
阎罗王对这尊奇玉也早有耳闻,今日亲眼见到,不觉心神震动。
这尊玉石的翠色固然是上等,最难得的,还是其中玉液。
故老相传,都说其中玉液,有起死回生的奇效。
就阎罗王看来,起死回生固然太过离奇,不能尽信;但玉液必有奇效,却是无疑。
也许这世上只有他才能将青苗玉液的功效摸透弄清。
小温侯说道:“这尊青苗玉原是石清泉先生所有,后来转赠与在下。在下想以它为赌注,与罗先生一决胜负。百招之内,在下若是落败,这尊青苗玉便归罗先生所有;若是胜得一招半式,还请罗先生以来年春节大祭为赌约,与巫女祠一战,以保证春节大祭时只有胜者一方的信徒能够进入巫山县城。倘若战成平手,那我们就三日之后再战!罗先生意下如何?”
他身后众人相顾愕然。
在此之前小温侯从来没有显露出向阎罗王挑战的意思。
他提出的条件,看起来为的只不过是避免来年春节大祭时药王庙与巫女祠两方信徒的械斗,帮朱逢春这个巫山县令一个大忙。
但是梁氏兄弟与凤凰相视而笑。
梁氏兄弟嘀咕着道:“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小温什么时候也学会朝廷大老们那一套了!干脆就说是替某人完成楚阳台未竟之战,不是更爽快!”
姬瑶光呻吟一声捂住了额头。
他防范了又防范,小温侯还是睁着眼睛一头栽进了这个大坑。
姬瑶花叹口气,转过头向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也得替小温侯想想。他毕竟是朱逢春的朋友,怎么能够见死不救?”
姬瑶光轻哼了一声:“朱逢春也算是在官场中打过几年滚的人了,自保之术还是有的吧?何况信徒械斗这个历朝历代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他解决不了那是正常,就算出事,也不过让上司痛骂几句、升迁慢一点罢了,死不了的。”
姬瑶花别过头去不想再和他争辩。
心中却难免有些怔忡。
她该如何自处?
却原来算计他人时,自己难免也要受池鱼之殃。
阎罗王打量着小温侯:“楚阳台之战,姬瑶花也不过期望与甘净儿联手在我手底走过百招,不败便算胜;小侯爷却要独自接过百招,还想要赢得此局。小侯爷是否太过自信了呢?”
小温侯顺手将青苗玉又收回怀中:“罗先生口口声声称我‘小侯爷’,只怕动起手来也不会轻易忘记我的身份,多少会有些顾忌吧?自然比不得楚阳台之战时。罗先生只怕很难毫无保留地出手。相比之下,我的顾忌就要少得多。一消一长,罗先生大约不会再以为我在托大吧?”
姬瑶光低声说道:“小温侯以前与人动手时好像不会这样算计啊。瑶花,近墨者黑,你可将好好儿一个意气慷慨的小温侯给带得狡猾了。”
姬瑶花斜他一眼:“好像你和他相处的时间要比我多得多吧?”
阎罗王也觉得小温侯此种精心算计的行径与他原来所闻知的那个温侯颇不吻合,愕然大笑道:“好,既然如此,那罗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十九、
阎罗王挥手示意诸道士都退得远远的,左鞭右锄,立定不动,等待小温侯先攻。
小温侯慢慢取下背负的双戟,注视着阎罗王,说道:“罗先生,你可要当心了——”
一语未完,已向阎罗王急冲过去,右手短戟借助急冲之势,率先攻向阎罗王的左手长鞭。
神农鞭长蛇般一圈圈卷起缠住了短戟,两人同时发力回夺,一时间竟相持不下。终究小温侯力大,大喝一声,右臂一扬,阎罗王只觉握鞭的左手虎口震痛,疾散去鞭上的真力,神农鞭软软地垂了下来。小温侯一个急旋,消去回夺之力,顺势伏身,左手短戟挥出,连勾带刺,挑向阎罗王的双腿。
这几式一气呵成,大有行云流水之势,姬瑶花悚然动容。
当初看小温侯与那金国将作大匠还有石头动手,固然是气势逼人,但举止之间,隐隐如绷紧了的弓弦一般,一招一式的联接之处,依稀有执拗不畅之意。
小温侯在这半年间,无论是武功还是为人,都有了一些变化,比以前添了几分圆融流动的气象了。
阎罗王疾退一步,药王锄横格,锄头别住了戟尖小枝,两人都反手一拧,又僵住了。
姬瑶光叹了口气:“原来阎罗王这柄药王锄的招式,其实是从戟法中变化而来。难怪得——”
难怪得两人的招式颇有相似之处,动辄僵持不下。
小温侯不退反进,顺着阎罗王夺锄之势,短戟向前急递,阎罗王向左侧跳开,药王锄滑至戟身,脱了出来,神农鞭随即抽向小温侯双足。
小温侯习于马战,下盘功夫,的确不像阎罗王这些习于步战的人那么灵动。
他连退数步让开鞭锋,双手一合,两枝短戟合为一枝方天长戟,连挑带打,阎罗王无法抢到小温侯近身之处攻他下盘,只能用长鞭对敌。
鞭路走柔,戟法走刚,本来说柔能克刚,但小温侯长戟翻飞,劲风刺面,神农鞭要化解他的攻势已经很吃力,更不用说反击了。
阎罗王暗自忖度,小温侯这种打法,极为耗力,虽然传闻小温侯天生神力、耐于久战,只怕传闻多有夸大,每有奉承之辞。
也许他应该只求守稳,耗得小温侯力弱之时再图反击。
计数的甘净儿和凤凰同时数出“八十九”。
小温侯的攻势毫未减弱,阎罗王的额上却已汗水涔涔。
阎罗王霍然一惊。若是再让小温侯这样打下去,只怕他很难在百招之内扳转攻守之势。
阎罗王大喝出锄,冒险以短击长,迫得小温侯的方天戟略略一滞,神农鞭立刻如蛇随棍缠上戟身,荡开长戟,药王锄随即勾向小温侯腰间。
小温侯突然双手一松,竟然放开长戟,左腿飞起,直蹬锄身,却是太祖长拳第四式“魁星踢斗”。
太祖长拳,相传为开国之君太祖赵匡胤所创,招式简洁易学,极是实用,普天之下,习练之人众多,禁军中更是列为士兵必习的拳术。阎罗王对此拳术,也是烂熟于心,一招一式,闭着眼也能拆解。
只是小温侯这一脚,大是迅猛,阎罗王不敢硬接,向后急退。
下一式本是“进步冲捶”,阎罗王正待起势拆解,小温侯却不再出拳,右手反握,手上一加力,自阎罗王缠绕的长鞭中抽回长戟,手腕一抖,戟尖旋转着自鞭圈中刺入,正中阎罗王的手背,虽然阎罗王及时后退,但手背上仍是被戟尖刺破,渗出血滴来。
甘净儿叹息着数出了“一百”。
阎罗王喘息着怔在那儿。
他居然输了。虽然只不过是手背擦破了一点皮,但毕竟是输了一招。
小温侯额上也见了汗滴,这隆冬季节,薄薄一层衣服,已见汗印。
他注视着阎罗王:“罗先生——”
但是话音才起,走过来似是要搀扶阎罗王的甘净儿蓦地里拔刀飞起,新月弯刀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白光,破空无声,斜斜划来。
姬瑶花却已在甘净儿跃起的一刹那挥袖舞出了缚仙索。
小温侯精力已疲,但不战而逃却非他所愿,正待横戟格挡,缚仙索缠住了他的右臂,姬瑶花叱喝道:“快回来!”
小温侯心中一热,改变了主意,顺着缚仙索回收之力向后急退。
甘净儿的新月刀扑了一个空,刀气所及,小温侯方才站立的石板裂为两半。
她这一刀,当真是贯注全力。
一刀不中,甘净儿立刻翻飞到阎罗王身边。
阎罗王才想开口说话,甘净儿手腕一翻,新月刀已斜斜架在了他颈上。
方才甘净儿突然偷袭小温侯,已是大出众人意料;现在她居然又挟持阎罗王,更是令所有人瞠目而视。
二十、
阎罗王一镇定下来,便瞪向姬瑶花。
其他诸人也首先想到:这是不是姬瑶花一手策划的?
但是不待阎罗王开口质问,姬瑶花已连连摆手:“罗师兄,别算到我头上。你要想想,一心要求驻颜灵药的净儿师妹,居然敢开罪罗师兄,必定是有另外一个人比罗师兄你更能满足她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