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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阿大对洪安通拱手道:“前辈一代宗师,人中龙凤,本来不应该趁这趟浑水,如今既然已经搀合其中,晚辈只得,只得……”
忽然,于阿大的眼里发出凶恶的光。
倏地,他双掌齐出,带着“呼呼”掌风,向着洪安通当胸击到!
这一掌,不但出乎洪安通的意外,也大出韦小宝的意外。
洪安通胸口中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像一堵墙似地翻身倒地。
韦小宝急忙道:“喂,你吓唬吓唬他也就是了,做甚么杀人哪?”
于阿大冷然道:“韦爵爷,不但他要杀,雯儿姑娘、还有这个孩童,都要斩草除根。”
韦小宝几疑听错了,愕然道:“他奶奶的,你小子发疯了么?”
韦小宝道:“韦爵爷,卑职这是为了你好。留下活口,与你大大的不利。”
韦小宝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大驴屁!老子甚么时候叫你胡乱杀人了?”
地上的洪安通,此时忽然道:“老子本来佩服你十分,你他奶奶的乘人之危,偷施暗算,咳,咳,老子如今只佩服你三分啦。”
听得洪安通忽然说话,于阿大吃了一惊。
以洪安通现时的状况,以于阿大现时的功力,一掌竟然没有将他击毙!
于阿大也不说话,脸色慢慢地变得青紫。
韦小宝知道他又要对洪安通痛下杀手,倏地身形一晃,挡住了于阿大。
果然,于阿大的双掌,已是凝聚了十成功力,作势便要击出。
韦小宝喝道:“他奶奶的,洪教主好赖是我们神龙教的教主,你伸手便打,举手便杀,这不是要老子这个副教主的好看么?”
于阿大尴尬地一笑,道:“韦爵爷,你这等说,属下可不敢当。”
于阿大对洪安通极为忌惮,心里在想:“既然是撕破了面皮,不杀洪安通,放虎归山,于某人只怕日后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阿大形如鬼魅,双掌一错,身形晃处,已是绕开了韦小宝。
韦小宝习练“神行百变”已有多年,虽说未得其中要旨,但眼光、动作,俱已极为快疾,却没有发觉于阿大如何绕过自己的。
于阿大手掌罩在洪安通的头顶,沉声道:“老前辈,对不住之至了。”
洪安通毫不畏惧,“哈哈”长笑道:“老子纵横江湖数十年,杀人无算,从来不作兴说甚么对不住的,小敝物,不必惺惺作态,便请动手罢。”
于阿大面上肌肉忽然颤抖了一下,道:“甚么孝小敝物?”
洪安通本来只是揣测而已,听得于阿大的话,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对路了,笑道:“老怪物调教出来的,自然是小敝物啦。”
于阿大咬牙切齿,道:“你更是死定啦。”
内力到处,便欲将洪安通的脑门拍个稀烂。
忽地。背心冷飕飕地顶上了一把匕首。
于阿大惊问道:“韦爵爷,二、二哥,你老人家这是做甚么?”
韦小宝将匕首逼住了于阿大,笑道:“不做甚么啊,你二哥虽说在江湖上乱七八糟的胡混,还是不喜欢血淋淋的杀人。三弟,你还是将手缩回去罢,免得伤了咱们兄弟的和气。”
洪安通也没有想到,韦小宝会出手相助。
于阿大慢慢地将手收口,站立起来,无可奈何道:“韦爵爷的命令,卑职敢不懔遵?”
洪安通却突然叫道:“小心1
话音未落,于阿大反掌击出。
韦小宝胸口中掌,猛地倒退了三步。手中的匕首也被震落在地。
饶是他有宝衣护体,于阿大也是手下留情,也是断了几根肋骨。
韦小宝惊愕道:“于老三,你当真下手,连老子也敢、敢杀么?”
于阿大拱手道:“二哥,小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待得此间大事一了,小弟任凭二哥发落。是杀是剐,小弟决无怨言。”
韦小宝冷冷笑道:“那么不必客气啦,三弟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咱们哥儿俩么,到底谁发落谁,还说不清楚呢。”
于阿大的眼里倏地闪过一丝凶光。
那凶光却又是一闪即逝。
韦小宝依然感到恐惧,心道:“三弟平日木头一般,极是憨厚,怎么今日狠霸霸的要吃人似的?……啊,是了,他已与洪老乌龟破了脸,怕放虎、放豹归山,是以要斩草除根。”
韦小宝又是仔细一想,还是觉着不大对头:“即便他要斩草除根甚么的,雯儿妹子也没有得罪他啊,干嘛也要杀她?曹小脸小小童,又能知道甚么了,他也要杀人灭口?”
于阿大的目光,瞬间已是恢复了平日的木呐,道:“事关重大,日后自向二哥请罪。”
倏地转身,下手再不容情,右掌便向洪安通的头顶拍落。
洪安通自分必死,闭上了眼睛。
韦小宝也别转了头不忍看。
他与洪安通恩恩怨怨,然而看到洪安通一世英雄,终究难逃一死,心中也是悲哀。
于阿大的手掌用了十成功力,猛地击落。
忽然,一支拂尘伸来,托住了于阿大的手掌。以于阿大的功力,那手掌的内力却突然问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击落不下。
于阿大惊叫道:“九难师太1
来人果是独臂神尼九难师太。
九难师大拂尘向上轻轻一扬,于阿大使一一个跟头翻了出去,倒在地上。
九难师太用拂尘指着手阿大的咽喉,冷冷道:“乘人之危的事儿,都是你们这一帮子顶天立的大好男儿所为,贫尼却是不做的。”
于阿大无地自容,道:“师太,我……”
韦小宝惊喜地叫道:“师父……”
九难师太“哼”了一声,道:“真正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宝,你结拜的好兄弟啊1
韦小宝急忙辩解道:“师父,我三弟平日不是这个样子的。”
九难师大厉声道:“若不是你天良未泯,再三再四为洪老英雄求情,你师父惩戒别人不得,取你性命,却是清理门户1
韦小宝素来对师父也是嬉皮笑脸,也从未看到师父对自己这等疾言厉色,不由得噤若寒蝉,颞颥道:“师父,徒儿知道错了。”
九难师太拂尘收起,对于阿大道:“你走罢。”
于阿大尴尬之极,道:“师太,这里面确实有着重大的关碍,晚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九难师太道:“甚么关碍?至多掉脑袋罢?那也不能恩将仇报罢?”
韦小宝为于阿大开脱道:“师父,洪老乌龟救雯儿妹子的事儿,是假的,他要逼迫弟子支出,交出《四十二章经》……”
满清王朝覆灭了明朝,九难师太作为前朝的公主,一直耿耿于怀,听得“《四十二章经》”几个字,九难师太不由一震。
韦小宝双手一推,道:“师父你不是不知道,弟子哪里有甚么《四十二章经》、《五十二章经》?被这只老乌龟逼得无奈,只得给他胡说八道一通,连阿妈儿、阿爸儿也喊出来了。”
九难师太知道,自己这个弟子武功一塌糊涂,胡搅蛮缠的功夫倒是天下第一。洪安通向他讨要《四十二章经》。哪里能讨要得出?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阿大道:“师大,还有,洪老前辈并没有治好雯儿姑娘,只是将她的真气使内力逼出,使她暂时显出解毒迹象,等于釜底抽薪。”
九难师太身形一动,将拂尘搭在雯儿的身上,已知于阿大所言非谬。
九难师太冷冷说道:“你们这班武林高手、大好男儿,真正的教人佩服1
又将拂尘在洪安通的身周穴道轻扫,道:“洪教主,你也请罢。”“洪安通立时起身;不声不响地向九难师太作了一揖,却向于阿大说道:“小敝物、青山常在,绿水常流,你等着本座罢。”
话音刚落,身形已起、洪安通低啸一声,一个“旱地拔葱”,屋顶已被洞穿,刹那间消失了身影。
他受了这样的重伤,兀自这等勇猛,于阿大也不禁愕然。
九难师太却像没有见到的一般,若有所恩地看了于阿大一眼,道:“小敝物?”
韦小宝道:“洪老乌龟打不过我三弟,又不识得我三弟的武功,他奶奶的,就叫三弟小敝物啦。”
九难师大喝道:“小宝,甚么老……甚么甚么的?不许讲这等难听的话。”
又对于阿大道:“于英雄,你师父可好?”
于阿大诚惶诚恐道:“师太,你老人家这等称呼晚辈,晚辈死无葬身之地了。”
九难师太冷笑道:“那也不用客气。我问你,你师父可好?”
于阿大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传来一阵歌声:“熨斗儿熨不出的眉间皱,剪刀儿剪不开的腹内忧,菱花镜照不出的你我形容瘦,周文王的卦儿准,算不出的你我佳期凑。口儿里说的舍了罢,是怎么我的心里难丢。快刀儿割不断的连心肉。这才是:心强人强命不强,难得自由……”
于阿大用心倾听,忽然低呼道,“晴儿……”摹地身形一晃,也是破房而出。
九难师大恍若未见,口中还在说道:“老怪物?老怪物?”
转脸对韦小宝道:“小宝,你知道你这个义弟的身份、来历么?”
韦小宝见师父神色庄重,不敢撤谎,道:“他是皇宫门前的侍卫……师父,你老人家行行好,先看一看雯儿姑娘罢。”
九难师大将雯儿抱在床上,让她半躺半坐,仔细地为她把了脉,叫韦小宝端了水,取出了独门伤药,喂雯儿服了两粒。
雯儿面如金纸,昏然人睡。
九难师太面色凝重,道:“小宝,你说实话,你与这个姑娘到底是甚么关系?”
韦小宝道:“我们义结金兰,雯儿是我的妹子,我是雯儿的哥哥。”
九难师太缓缓摇头。
韦小宝发急道:“弟子一向任性胡闹,也难怪师父信不过。可是,弟子与雯儿妹子,倒确确实实是干干净净的。”
韦小宝指天划地,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韦小宝若是动过义妹雯儿甚么肮脏的念头,叫韦小宝立即就死,叫韦小宝死得苦不堪言1
韦小宝常常赌咒发誓,像这样一口一个叫“韦小宝如何如何”,极是少见。
九难师太微笑道:“你起来,师父信你就是了,不过……”
却是半天没有下文。
韦小宝急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这等不爽快?”
九难师太沉吟有顷,道:“小宝,你道你义妹受的甚么内伤?”
韦小宝道:“曹大花脸想杀了我,却不料自作自受,使了甚么大成掌、小成掌的,将他自己的孙子打成了重伤,雯儿妹子多管闲事……”
九难师太打断他的话,道:“这些都不打紧,小宝,我问你,世上最难治的内伤是甚么?”
韦小宝偶然道:“师父,弟子给你老人家丢人,于武功一道,实在是甚么也不懂的。”
九难师大而色一红,显得极难启齿。
韦小宝大奇,心道:“师父这等年纪,也会羞答答的红脸么?莫下成她老人家相中了哪个老头子,想叫我去做媒人么?……”
忽然暗叫一声:“哎呀不好,我师父刚才出手救了洪老乌龟,只怕是相中了他也说不定。若是师父变成了师娘,洪老乌龟做了师父,老子这个弟子,可就大大的有得苦头吃了。”
他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九难师太道:“小宝,你想甚么啊?”
韦小宝脱口而出:“想洪老乌龟……”忽然又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弟子该死。”
九难师大脸一板,道:“我问你的话,你总是不会,不能好生想一想么?”
曹雪芹一直躲在一边,他又是一个小小童,人们几乎将他淡忘了。
这时候,曹雪芹忽然忍不住插话道:“开辟鸿蒙,谁为情种?”
九难师太一怔,看了看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