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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西川举杯却又放下,道:“我们还是慢一步再喝。”
殷天赐道:“哦。”一脸奇怪之色。
柳西川的态度确实很可疑,殷天赐也早已留意到。他终于还是放下酒杯。
柳西川即时一声微叹,道:“大哥……”
殷天赐道:“你好像有很多心事。”
柳西川赧然道:“说来惭愧,小弟这次来,其实也并非完全只为了大哥设想。”
殷天赐道:“这句话从何说起?”
柳西川道:“大哥可否先将收到的那张骷髅帖给小弟一看?”
殷天赐道:“有何不可?”探手入袖中,将那张骷髅帖拿出来。
柳西川接在手中,仔细地看了一会。
殷天赐看在眼中,奇怪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柳西川不答反问道:“大哥是昨天早上收到这张骷髅帖的?”
殷天赐道:“不错。”
柳西川又问道:“如何收到?”
殷天赐道:“昨天早上,我睡梦中忽然听得异声,张眼一望,就看见这张骷髅帖飞进来,却看不见人。”
柳西川道:“不是钉在门外?”
殷天赐道:“不是,怎么你这样问?”
柳西川道:“大哥请看。”探怀取出一张灰白色的纸来。
那是一张纸钱,上面画著一个骷髅头。
骷髅帖!
黑色的骷髅,血红色的字。
左四右三,一共才只有七个字。
——三月十八
——柳西川
殷天赐目光一落,一怔,失声道:“骷髅帖!”
柳西川道:“正是。”
殷天赐面色旋即一变,长身而起,道:“莫非你就是骷髅刺客?”
柳西川摇头,苦笑道:“大哥请看清楚这张骷髅帖!”将那张骷髅帖递上前去。
殷天赐一脸警戒之色,一会才伸手出来,将那张骷髅帖接过来。
他终于看清楚骷髅帖之上那七个字,又是一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西川道:“小弟也收到了骷髅刺客的骷髅帖。”
殷天赐脱口道:“什么时候?”
柳西川道:“就是今天拂晓。”
殷天赐一想道:“不错应该就在今天收到,今天是十五,三天之后是十八,骷髅刺客的规矩是这样,在杀人之前三天送来骷髅帖。”
柳西川道:“不错。”
殷天赐又望了一眼那张骷髅帖,奇怪道:“怎么你也收到骷髅帖?”
柳西川道:“很巧,是不是?”
殷天赐道:“实在太巧了。”
柳西川道:“骷髅刺客在同一地方接连杀两个人并不奇怪,杀的这两个人互相认识也不奇怪。”
殷天赐沉吟道:“我就奇怪极了。”
柳西川道:“骷髅刺客走遍天下,几乎每天鄱在杀人,每一个地方都有人找他杀人,同时在一个地方杀两个人在他应该是常有的事情。”
殷天赐道:“可是我们……”
柳西川道:“他杀的都是江湖上的名人,彼此认识有何奇怪?”
殷天赐道:“我们却已退出江湖多年。”
柳西川道:“终究是江湖人。”
殷天赐道:“那么你奇怪是在什么地方?”
柳西川道:“这十年以来,小弟与大哥一样,纵然开罪过什么人,绝对谈不上仇恨两个字,甚至于敢肯定说一句,那其中没有一个是江湖人。”
殷天赐道:“一般人也可以请骷髅刺客替他们了断仇恨。”
柳西川道:“问题在这十年以来,小弟始终没有在别人面前显露过武功,知道小弟懂武功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
殷天赐道:“这真的很奇怪了。”
他目光再落,道:“让我看看这两张骷髅帖可有什么不同。”
柳西川心中一动,亦将手中殷天赐那张骷髅帖递了过去。
殷天赐接在手中,将那张骷髅帖分别捏在左右手拇、食指中。
那两个骷髅头看来大小都一样,眼窝中的字迹也并无不同,颜色更就完全一样,纸钱也是同一种的纸钱。
殷天赐再将那两张纸钱叠在一起,长短、宽窄赫然亦是一致。
柳西川全看在眼内,道:“送骷髅帖给我们的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
殷天赐点点头,道:“毫无疑问。”
柳西川道:“所以那个人若不是骷髅刺客,必然是我们兄弟的共同仇人。”
殷天赐道:“这十年以来我们根本就没有走在一起。”
柳西川道:“小弟绝不相信真的会那么巧,我们都无意中开罪了什么人,那些人又不约而同找到了骷髅刺客,叫他来取我们的性命。”
殷天赐道:“那么照你看事情又会是怎样子的?”
柳西川道:“小弟怀疑那是十年前的旧恨。”
殷天赐道:“十年前江湖上还没有骷髅刺客这个人。”
柳西川道:“所以我怀疑送骷髅帖给我们的并不是骷髅刺客。”
殷天赐道:“哦?”
“当然——”柳西川重重一顿道:“亦有可能,骷髅刺客根本就是我们的仇人,到现在才知道我们在扬州,才将骷髅帖送来。”
他再次一顿,又说道:“但当然也有可能,我们的仇人自问不是我们兄弟之敌,到十年后的今日,千方百计请来了骷髅刺客。”
殷天赐皱眉道:“十年前我们可没有与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
柳西川道:“最低限度,也有一个。”
殷天赐道:“是谁?”
柳西川道:“大哥真的已完全忘记了那件事?”
殷天赐双眉皱得更深,忽然一开,道:“你说他?”
柳西川颔首。
殷天赐道:“但是……”
柳西川道:“他坠下的虽然是一个深冷的寒潭,但也不是全无生机。”
殷天赐道:“那道门户却已关闭。”
柳西川道:“也许那个地方并非只有一个出口。”
殷天赐道:“听你这样说,简直肯定就是他的了。”
柳西川道:“由看见骷髅帖开始,我一直就在想,除了他之外,却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做。”
殷天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又是怎样收到骷髅帖?”
柳西川道:“我也是在睡梦中突然听到异声——那是“笃”一下异响。”
殷天赐道:“又是从什么地方传来?”
柳西川道:“从门那边。”
殷天赐道:“于是你起来开门走出去看个究竟……”
柳西川道:“虽然隐逸十年扬州,我警戒之心并没有稍减。”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也许就因为当年那件事,始终不能释怀。”
殷天赐垂下头,叹息道:“这都是我不好。”
柳西川道:“也不能怪大哥一人。”
两人相顾叹息。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个“他”,又是谁?
风从门外吹进,吹起了两人的衣袂。
殷天赐倏地捧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柳西川也痛尽一杯,然后才接道:“我跳下床,小心翼翼过去将门打开,不见有人,目光一转,就瞥见了那张骷髅帖钉在门板上。”
殷天赐道:“是用什么钉住的?”
柳西川放下酒杯,探手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长有三寸的钉子。
那枚钉子是三角形,乌黑发亮,也不知什么打就,半端之上半寸,嵌著三支细细的倒钩。
殷天赐一见色变,失声道:“追魂钉!”
柳西川道:“不错,就是见血封喉,“五云捧日追魂钉”!”
殷天赐伸手道:“给我一看。”
柳西川将那枚钉递了过去。
殷天赐小心翼翼接在手中,一再打量,面色越来越难看。
柳西川接道:“那张骷髅帖就是给这枚追魂钉钉在门板上。”
殷天赐呻吟著道:“果然是追魂钉!”
柳西川道:“虽然相隔十年,这种追魂钉我仍然分辨得出,当时我心中实在惊讶至极,忆及昨夜从下人口中得知,大哥也收到骷髅帖,不再犹豫,立即动身到来。”
殷天赐淡然一笑,说道:“你原来并不是完全因为关心我而来。”
柳西川道:“小弟也不论是否存私心,不过,即使小弟没有收到骷髅帖,稍后也会来等候大哥。”
殷天赐道:“是么?”
柳西川道:“昨夜小弟便已经有此意。”
殷天赐道:“即使你不来,只有此意,大哥我便已经很欣慰的了。”
柳西川道“在未见大哥收到的那张骷髅帖前,小弟就考虑到这张骷髅帖可能出于同一人之手,果然不出小弟所料。”
殷天赐沉声道:“难道老四竟真的没有死?”
柳西川道:“追魂钉是四弟的独门暗器,也是他亲自打造,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殷天赐连连点头。
柳西川接道:“事实上除了四弟之外,我们并没有其他共同仇敌。”
殷天赐道:“应该没有。”
他一顿道:“事情也不会那么巧合。”
柳西川道:“大哥有何感受?”
“既惊又喜!”殷天赐微叹道:“惊的是自己活不过限期,喜的是四弟到底没有死,多年歉疚,终于消解,不用耿耿于怀,死亦无憾。”
柳西川亦自微叹一声,道:“小弟又何尝不是这个心意。”
殷天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柳西川亦自失笑。
笑声震动整个大堂。
好一会,两人才停住笑声。
殷天赐仍然满面笑容,倏地道:“我已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柳西川道:“小弟何尝不是。”
殷天赐道:“看来一个人还是做不得亏心事,否则日子尽管过得如何奢华,心头始终压著大石一样,蛮不舒服。”
柳西川道:“这块大石现在总算得以放下了。”
殷天赐再问道:“四弟难道真的是骷髅刺客?”
柳西川苦笑道:“难说。”
殷天赐道:“若是事实,怎么他现在才来找我们算帐?”
柳西川道:“也许……”
殷天赐道:“大哥我可不像你,这些年来我可谓出尽风头,不但扬州,就是南北各省,只怕也会听说过有我这个人。”
柳西川道:“我们也都没有改名换姓。”
殷天赐道:“所以他早就该来了。”
柳西川道:“也许他有他自己的计划。”
“还有一点。”
“什么?”
“四弟虽然心狠手辣,心机却是不见得怎样重,而骷髅刺客这个人,却是诡计多端。”
“十年不是一个短时间,他就是变得诡计多端,也不足为奇。”
“这也是。”
“后天就是十七,骷髅刺客到底是他还是别人,到时就会清楚的了。”
殷天赐点点头,道:“三弟,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柳西川道:“大哥还不明白?”
殷天赐道:“你果真打算与我在这里,等候骷髅刺客降临?”
柳西川道:“唇亡齿寒,无论那骷髅刺客是否四弟,我都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殷天赐道:“万一激战下来,死的是你非我,却又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柳西川淡然一笑,道:“大哥不是说过,生死有命,富贵由天。”
殷天赐一笑,道:“我是这样说过。”
“那就是了,况且,以二对一,无论如何,总胜以一对一。”
“也有道理。”
柳西川目光一闪,忽又问道:“有件事不知大哥是否知道?”
“是什么事?”
“听说,南宫绝已经在昨夜来到扬州。”
“南宫绝?”
“就是那个被传为南宫世家的少主,人称“侠义无双”的南宫绝。”
“我知道这个人。”殷天赐沉吟道:“前几天死在骷髅刺客剑下的周亮,听说是他的朋友。”
“这是事实。”
“他来到扬州,莫非就为了周亮的事?”
“应该就是了。”
殷天赐干笑一声,道:“来得倒也是时候。”
柳西川道:“这个人既然是“侠义无双”,又是追踪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