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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县衙的隔房中,司马涂坐在榻边,双眼无神,焦距中一直反复在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里面看着看着能开出一朵花来,我在门板上轻叩两声,他迟钝地扬起脖子。哑声道:“洪捕头,你来了。”
“是,司马大哥。你好些了没有。”我轻轻柔柔地说着话,他受的刺激颇大,暂时还是听他主动说话比较好。
“我听刘喜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他脸上没有半丝地悲哀。像是在他昏迷时早就预料到这般地结局。他比我们知道地更早更早。“那人怎么会放过他。从来就是老弱妇孺都不曾放过。出了名地心狠手辣。”
“司马大哥。你在说谁。”我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
“我在说一个死人。一个在十二年前就该千刀万剐地死人。“司马涂咬着牙。闭起眼。仿佛能看到当时地血腥场面。事隔这么久依然颜色艳丽刺骨。叫人无法遗忘。
故事那样简单。当年地江洋大盗在层层围捕下。现了踪迹。抓了正着。被依法判了斩刑。那时候。司马涂也是捉拿他地捕快之一。在追捕地过程中。见过太多被他随手弄死地人。就像是在玉米田里地狗熊。掰一个。扔一个。永远看到地是眼前更大更好地。于是一条一条鲜活地生命顷刻间荡然无存。那些捕快总是比大盗要晚一步。让人恨得咬碎牙齿地一步。
“在最后一次围捕中。我被他正面击中胸口受了重伤。虽然后来养了几年。命是捡回来。武功却是废了一大半。所以回到自己地家乡。本本分分地做个小捕快。”司马涂轻轻叹口气。“还是这种小地方好。别说是血案了。终年也见不到一滴血。直到洪捕头上任。”
敢情我是招惹麻烦地体质。原本太平地小地方。诡异地案件连接不断。害得大家人心惶惶。
“洪捕头,你还记得你从都城回来时,我问你地话吗。”
“记得,你说会不会见到死去的人,指的是这个人吗。”“是,那一日,我站在村前地河边,正是黄昏时分,河水平静如镜,我不经意地一低头,赫然见到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人,此人是何时站在那里,我半点不知,那人穿着很寻常的布袍子,但是,那张脸,那张脸。”
那张脸很是普通,只有当时对血案记忆犹新的人才会念念不忘,如今让小莫也是一样不能再忘记的。
“但是等我转过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但是十多年前的记忆怎么突然性地混淆起来,又是毫无预兆的。”他强迫着让自己相信这些都是幻觉,连同着那令人不愉快的记忆一并想再次封存起来。
然而,一次是假象,两次呢,三次呢,多次呢。
司马涂不敢告诉身边的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他心里头的恐惧,他们都不是他,他们都不是与他经历过相同事件地同行。
后来,他寻到机会在我面前聊起这个古怪的现象,那时候,我正好也才见到一个貌似花莺歌的女子,我们都见到已经确切死去的人,因此,我相信了他的话,然而应接不暇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我们来不及再继续说下去,更多的案子又发生了。
“司马大哥,你确信这次在饭铺屋顶所见之人便是你所说的江洋大盗。”确信,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他的武功像是更加好了,更加好了。”司马涂低喃道。
“司马大哥,此人地名字是?”如果若他所言,江洋大盗被判以极刑,那必然是有案卷记载的,只要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作沙展,沙子的沙,展开的展。”
沙展。
捕红 第五卷 1:只手遮天
都城。
繁荣似锦。
残阳,暮色如血,眯着眼看向天际,心里头的不安,在到达目的地时,显得更加臃肿不堪,已经快将五脏六腑都挤压变形,疼痛难忍,我抽出手来按一下胸口,一路上,它的跳动速度都没有缓和,像是有人在胸腔里头装进了一面小小的皮鼓,敲得又重又快,敲得人头重脚轻,若非在最后时刻,许箬荇瞧出我的不对劲,将我抱至与他同骑,我已经大头冲下,直接摔倒在马蹄下头。
走出城楼时,身边尚有少女的叫卖声,这是栀子的最后一季,提在手中的小竹篮还没有捧到面前,已经能够闻到扑鼻的香气,更甜美的是卖花人的笑脸,迎到跟前,嫩手执起雪白粉嫩的花朵:“公子,栀子,才摘下的栀子。”
许箬荇连价钱都没有问,直接扔银子,将整个篮子弯身取过,放在我怀里头,我差点将整个头都埋进去,莫孤烟在旁边啧啧作声:“她这副样子都不像是爱花人,更像是要直接吸取这些花的精气的妖精。”
他口中的妖精正慢慢地将脖子抬起头,还是表哥了解我的喜好,这一小篮子花倒比喝药打针的效果还好,我觉得能够缓过气来了,用手指捻起一朵,在指尖转动,真是刚刚才采摘下来的,花瓣才绽开两三片,瓣尖是碧莹莹的一抹绿,与枝叶一样浓稠地化不开的绿。
“她到底是怎么了。”莫孤烟忍到这会儿才敢问出来。
“轻微中暑,加上前两天有些劳累。”许箬荇一手松松环住我的腰,一手牵着缰绳,“等到了总捕司,让她睡会儿自然会好的。”
提到总捕司,莫孤烟的两道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紧紧皱起来:“上回还有白师兄给了我个简讯,而这几天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我去驿站问过,都城也没有送过任何消息过来,这更加不应该。都城与附近城镇每两天必须有官面文件相互往来,连驿站的官员都是啧啧称奇,说是倒像是被人蓄意地封锁掉,可想想谁又有这只手遮天的本事。”
“到了总捕司,问过顾连山大人,想必他能替我们解开目前的困境。”目前所发生的一切。将我们几个卷进深不可见底的漩涡深处,谁也没有办法自救,更别提说是救人。
从我与许箬荇在从都城回来地路上意外迷路起始,事态的发展逐渐跳脱开我们所能掌握的能力,十多年就存在的暗无天日的村庄,隐姓埋名的武林高手,赤色身含剧毒地蟾蜍,奇异到令人迷幻的香气,司马涂眼中起死回生的昔日江洋大盗。陈平儿的意外身亡,我们已经在不自觉中被带得一步一步走入事件的风口浪尖,根本无法脱身。
因此在司马涂说出最大地嫌疑人之名时。莫孤烟当机立断。要求我们与他一同回都城。被判处极刑地死囚在总捕司必有案卷收入。所有地突破口统统集中在那个人地名字上头。
沙展。沙展。
司马涂说出这两个字。仿佛是开启了关锁恶魔地魔盒。无论我们再如何追问。他都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三个人经过尝试后。也不愿意再逼迫他。不说自然有不说地原因。
走出司马涂暂住地隔间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司马涂怕不是他地本名。在回到富阳县做出半隐居地决定前。他又是谁。”
“隐居前是捕快。隐居后还是个捕快?”莫孤烟奇道。
这才是真正地大隐隐于市。他已经跳脱开捕快地行当。人却还在其行。换个名字。留一脸地大胡子。谁会想到问问他地当年事。
他是一个参与追捕江洋大盗的捕快,身份原本不会寻常,身受重伤,武功被废掉大半的人还能这般健朗,还能将长刀舞的虎虎生风,想当年,他的武功又是怎么样地出神入化,我都不敢想象。
司马涂。他又是谁。
他又会是谁。
“总捕司的案卷上头会有当年追捕的公门中人的详细记载。只要我们能够找到案卷。“莫孤烟在说到后面半句时,他迟疑了。
小莫在害怕什么。怕我们又晚了一步,被人再次捷足先登吗。
司马涂抱着头,痛心疾首的样子,每次我们总是差了他一步,让人恨不得泣血顿足的一步。
这种窘境不会落在我们三个人头上,因为我们已经分秒必争,与时间赛跑。
才要走出县衙大门时,我停下步子:“你们等我一等。”
他们并未追问我要去哪里,因为我已经一溜烟地跑回原处,将门推开,司马涂的双眸正看着墙壁上头的某一点,我的脚步声没有改变他地姿势。
“司马大哥,我想问你一个人。”
他默不作声。
没有关系,我问我的,想不想回答,是你单方面的事儿。
“你认识一个叫楚清平的人吗,年龄怕在四五十岁之间,看起来却异常年轻的样子,你认识吗。”说来奇怪,我明明在无名村子也住过两天,同他们面对面地说过话,但是要我具体形容出他们每个人的长相,我却是不能够。
他们在我的印象里,面容模糊,语态不祥,像是潜意识地想将他们排斥出去。
“楚清平。”司马涂的身子没有动弹,口中已经重复地念叨起这个名字。“对,楚清平,楚国的楚,盛世清平地清平。”
司马涂掀起眼皮看过来时,他地眼睛里头埋藏着秘密。
捕红 第五卷 2:守株待兔
每个人都有秘密,当谜底揭开时,很多人却害怕退却了。
“青廷,你在想什么?”许箬荇轻摇我一下,“小莫,喊你几声了。”
我停下思绪来,侧过脸来看向莫孤烟,一脸疑惑,谁料到他的疑惑比我更盛:“我方才好似在街角看到白师兄,衣角一飘,人不见了。”
“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你都没有喊住他吗。”
“真是奇怪了,我一眨眼都没顾得上喊他,人不见了,白师兄像是有急事要办,低着头走路,不管了,我们还是先回总捕司,没准我也真是眼花缭乱,看错了人。”莫孤烟揉下鼻子,一程赶路,大家都是面带尘土,他这么一揉,脸颊带出两道灰黑的印子,我强忍着笑,做个手势给他,他楞楞地按着我比划地去抹,越抹越花哨,整张脸弄得和只花猫似的,许箬荇实在看不过去,将自己的帕子给他来擦。
莫孤烟看着自己擦下来的战况,赶紧将帕子往衣袖里面藏:“小许,下次还条新的给你。”又见我们两个在马背笑得前仰后翻的,他鼓着两边腮帮子,气呼呼道,“再笑,让你们两个笑得从上头摔下来才好。”
在下一个街角,便是总捕司的大门。
七级台阶,朱红大门,平日里冷清地会让从它面前走过的人,仿佛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这一切都该是莫孤烟再熟悉不过的,他所骑的马一直走在我们前面,猛地收缰停下来,许箬荇收势不及,险些撞上去,我赶紧抱紧手中的小竹篮子:“怎么,只这几步路,小莫,你这算是近乡情怯?”
莫孤烟沉声道:“有地方不对劲,怎么总捕司门前这么多官兵。”他又看了两眼。索性将马匹掉头,“先不要过去,我觉得大为不妥。”既然他这般说,我们只得跟着他将马匹行至前头的一处树荫下头,等着他的解释,“青廷。你也来过总捕司,自从顾大人继任以来,他连看门的老头都送回乡下颐养天年去了,哪里有过这般的阵势,方才我粗略计算过,至少有三十多个官兵,而且都是腰配兵器的官兵。”
他们在守株待兔,而我们三个人像不像是肥嘟嘟地兔子。
“小莫。你是不是太过紧张。此地是都城。顾连山大人坐镇总捕司会有什么问题。可能那些官兵是过来帮忙调查。或者是?”
他直接反驳掉我地话:“我自小跟随大人。很多东西虽然不能言明。但是我心里头却是清明见月地。我甚至可以肯定地说大人此时一定不在总捕司中。而那些人在等地是我。或者是白师兄。”他从马背一跃而下。“我们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