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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明月慢慢升上了夜空。
每年的八月十五,月亮都是一样的圆,一样的亮,从不会因为世间的人事变幻而改变。
只是在今夜星星点点的火光之映衬下,它显得有些苍白了。
夜色中,有群豪的喧笑声及高亢的歌声飘荡,又有人用刀剑为歌声附和。
几乎所有人都己认定今夜将是一个胜利之夜。
武帝祖诰自然是在青城山大面峰上,他之所以没有露面与日剑、风尘双子相见,并不是有意怠慢他们,而是因为与阴苍之约,可谓关系重大,以武帝的身份地位声望,是绝对不愿被人疑其倚多为胜的。
故风尘双子、日剑蒙悦诸人亦未曾直接相助。这便是侠者的“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吧。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向后推移。
修地,有人惊呼一声:“看!”
这是山腰处一精瘦老者的声音,声音并不太大,却已让他身边之人猛地一震,十几个人的目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他们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在离此地一里外的青城山另一侧向山峰飞掠而上,快如流星!
有人惊叫一声:“阴苍!”
“阴苍”二字甫出,已让众人心神大震!很快山腰上所有豪客的目光全集中于如同一抹淡烟般射向山巅的人影!
虽然谁也没有看清此人的容颜,但每个人心中猜测的都是相同的,此人一定是阴苍!
他所选择的上山的方向根本没有任何路,可谓鸟兽难渡,但他却以惊世骇俗的身手,另辟捷径,几乎是脚不着地,从树梢及乱石尖上飘掠而上!
此情此景很快被守于天师洞到上清宫之间的山路上的十大门派弟子所察见,立即有人如飞似的向上清官的十大掌门人及风尘双子、日剑蒙悦通报。
阴苍终于出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认为他不可能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青城山的气氛一下子变了,变得沉重肃穆!
只有火光依旧,月光依旧。
本是喧闹不已的青城山一下子静了下来,但这种宁静己与青城山的宁静太不相同,在这样的宁静后面,隐藏了某种不安与焦虑——就像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那种让人心生压抑之感的宁静!
对此最不意外的也许就是范书了。
他已是惟—一个知道“黑衣人”的人了。因为死谷弟子已经全部战死,包括巫姒、姬冷!
黑衣人将穆风、阴苍带走,不会没有目的。那么,今夜有人出现也就不是太意外的事情了!
至于此人是否就是阴苍,抑或是黑衣人,范书无法确认。
范书一直在青城山腰处坐着,八名紫衣少年不远不近地拱卫着他,范书是存心要把自己“淹没”在人群中。
当山的那一侧的白衣人出现时,范书的神色变了变,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招了招手,一名紫衣少年赶紧趋身上前,范书对他低声说了些什么,那紫衣少年连连点头,然后又退了开去。
范书缓缓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在原地来回踱了几圈,这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被白衣人吸引过去,对他的举动,自然未曾留意。
范书慢慢地挨近了附近的一处密不透风的丛林,他的目光飞快地四下扫视一遍,身形突然一晃已闪进丛林之中!
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一幕!
即使无意中看到他进了丛林,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因为除了这惟一的山路外,要想从其他路径上山,只怕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到达山顶。
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范书在青城山脚下的客栈中住了半个月,其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另外的一条通向山顶的路径。这在常人看来,似乎是毫无意义之举,但范书却认定这么做必有用处。
他花了整整十三个晚上,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很快到达山顶的路径。
当然,这样的路只有他一人知道,也只有像他这样的高手才能走,换了常人,这条路根本就不能算是路,在途中有不少地方构成路的不过是一根青藤,一块浮石,一根细竹。
而这十几个夜晚,他一直是偷偷地从客栈中溜出来,住在他屋子里的是一个身材与他相差无几的紫衫少年,为了掩人耳目,他还让这名紫衫少年每天挨到很迟才吹灯入睡。
这十几个夜晚的劳累现在终于可以显示出它的意义与价值了。
范书一人丛林,立即沿着自己早已探好的路径飞速向山巅疾凉而上。群豪的目光全被白衣人吸引过去了,谁也不曾料到此时另有一人,也在以惊人之速向山顶靠近!
没过多久,范书从一堆乱石后探身向下一看,只见山腰处星星点点的火光离自己已甚远,群豪的声音此时也听不到了。仰头向上一望,只见大面峰峭陡如一支直刺入苍茫月空中的利剑!
明月静静地看着世间发生的一切,包括丑恶与善良,真与伪……
当范书经过一片枫林后,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因为此时已近大面峰峰顶!
大面峰峰顶有一亭,名为呼应亭,在此亭上可以观“日出、石海、圣火”三大青城山景色,而范书已探知武帝祖诰居住之处在离呼应亭约半里之远的地方,与呼应亭遥遥相对。
青城山山顶比山脚要冷上不少,加上山风劲吹,范书顿觉有些凉意。
他小心翼翼地向武帝祖法所居之处靠去。
终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间朴素的石屋!范书暗自吁了一口气。他找到了一根被雷劈断的古木段悄悄隐下,向正屋那边望去。
时为中秋,石屋四周枫叶己红,只是在月色下,枫叶之红色,显得清淡、迷离—一
石屋外有一块低矮的篱笆。
这间石屋兀自立于青城山之巅,显得是那么的孤寂。
范书提运内息,顿时耳聪目明,月夜中数十丈外景物都可大致辨清,连虫鸣之瞅瞅声也可清晰入耳。
他没有听到他希望听到的声音。
这让他很是不解。
莫非,白衣人还未赶至山巅?或是武帝祖诰并不在此处?
正惊疑间,忽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你不是阴苍。”
声音低沉浑厚,但在范书听来,却无疑于一记响雷!
声音来自半里之外的“呼应亭”,范书所在之处、呼应亭及武帝祖诰所居石屋三者之间的距离都在半里左右,恰好成鼎立之势。
正当范书心疑此言是否在对自己说的时候,另一个声音亦在“呼应亭”方向响起:“我当然不是阴苍,阴苍早已毙命。”
范书几乎失声!
因为他已听出说话之人是穆风——亦即牧野静风!
神秘消失的牧野静风终于再现江湖!可范书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出现!
穆风为何而来?
无数的念头闪过范书的脑中,以至于另一侧又有一人悄然向山顶靠近他也浑然不知!
只有他能够断定牧野静风是活着离开死谷的;只有牧野静风最了解他的过去;而他与牧野静风两人都是武林中人眼中的后起之秀!
这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得不变得有些微妙--至少,在范书心中有这种感觉。
范书心中开始有了一种不安,尽管他自己也分辨不清为何不安。
他的心中有着难言的矛盾。
低沉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年轻人,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时间来见我?今夜可是阴苍约我决战之日。”
范书心道:“此人想必就是武帝祖诰了。他称对方为年轻人,等于又把自己的猜测推进了一步。阴苍已在五旬开外,而牧野静风则是真正的年轻人。”
牧野静风的声音道:“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我才选择了这个时间。”
“哦?”武帝祖诰道:“你是为何而来?”
牧野静风的声音显得傲气凌人:“阴苍已死,我恰好可以替他与你一战,今日青城山巅是万众瞩目之地,胜了你,我便一战而动天下!”
不知武帝祖诰乍闻此言心中会作如何想法,至少在范书听来,这不亚于晴天霹雳!他怎么也没想到牧野静风会是来挑战武帝祖诰的!
这与范书印象中的牧野静风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穆风怎会为了名动天下而向武帝祖诰挑衅?若是如此,先前在霸天城时,他为何不把握时机夺得城主之位?而把这份唾手可得的权力拱手让给自己?
范书越想越不对劲,又忖道:“莫非是我猜错了,这人只是声音与穆风相像而已,却不是真正的穆风?”
就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已见呼应亭中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白一黑!
白者自然是群豪所见之人,亦即方才所谓的“年轻人”。
黑衣人无疑就是武帝祖诰!虽然是在月夜之中,祖诰的身形模糊不清,但远在半里之外的范书仍是真正地体会到了对方那凌驾万物的不二气概!
对于着白衣者的身影,范书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已可完全断定此人正是穆风!
自然,范书尚不知穆风的真实姓名为牧野静风。
牧野静风与武帝祖诰相距不过七尺,因为呼应亭本身就不大。范书先前来看见他们二人,定是因为他们原本是坐着的,范书所藏之地比呼应亭的地势略低,视线就被“呼应亭”四周的围栏挡住了。
范书一动不动地隐于黑暗处。他知道牧野静风武功卓绝,祖诰被尊为武帝,武功自然是己臻化境,自己若稍有动静,一定瞒不了他们!
范书不愿被他们发现,他不希望错过这样的独自一人窥视天大秘密的机会!
牧野静风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无论是谁胜谁负,都将是震撼武林之事!他们之间的争战其影响力绝对不在阴苍与祖诰的决战之下!
而且,范书相信牧野静风这么做的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至少,那晚挟走阴苍的“黑衣人”便是一个难解之谜,他与牧野静风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听得武帝祖诰叹道:“名动天下又如何?我不还是仍一人独居山中?活着的时候是石屋一间,再多些山色、风声、鹤鸣,如此而已;若是死了,拥有的也不过是七尺棺木,一坯黄土!”
牧野静风冷冷地道:“我来青城山巅,不是为听你教化而来的,取出你的兵器来吧。”
范书心惊不已!因为在他听来,牧野静风的语气与他平日性格是截然相悖!普天之下,有几个人敢对武帝祖诰如此说话?
武帝祖诰轻叹一声:“五十年前我用枪,四十年前我用刀,三十年前我用剑,现在,我己不用兵器了。”
牧野静风冷声道:“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
“铮”地一声,是寒剑出鞘的声音!
牧野静风已反手拔出剑来!
虽然牧野静风早已挑明来意,但当他扬剑出鞘之时,范书仍是深感震惊,他所看到的,以及将要发生的都超越了他的想象空间,这使得他的思维变得有些空白,除了紧张地关注事情之进展变化外,他一时也想不出自己该做点什么。
武帝祖诰缓缓地道:“你我素不相识,又何必兵刃相见?”
牧野静风的声音道:“江湖应该是年轻人的江湖,怎能永远操纵在你们这样的老朽手中?”
因为山顶别无杂音,加上范书内力不俗,故虽相距半里,但他们两人的对话范书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牧野静风的话使范书心中一动!他突然想到如果牧野静风一战而胜,必定名震天下,且远逾阴苍生前之势,按牧野静风的语气推测,他似乎包藏着天大的野心!想到这一点,范书顿时有心急如焚之感!
如果说先前追求权力,还是因为受了年少时经历的刺激后产生的一种动力所致的话,那么如今他的心中对权力的渴求已不再是这种性质。成了霸天城主之后,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