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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无谓与齐子仪皆有伤在身,当下只好行了个半礼。古治的目光却落在了小木的身上,神情惊诧愕然,上上下下把小木打量一番,方道:“娃娃,你竟能审时度势,思出克敌之计,殊不简单!更何况此人是一绝世高手!”
幽求得意地道:“我看中的剑材岂是凡夫俗子可比?可笑有人习剑一生,还不如一个十岁稚儿更有见地!”
幽求所言让徐达、韩贞、齐子仪皆有讪然之色,尤其是齐子仪乃聚剑庐主人,在剑道浸淫一生,不料今日竟逊色于小木,更是颇有自惭之心。
古治正视幽求,道:“尊驾何人?以尊驾的身手,绝对是位旷世高手,为何老夫竟识不得?”
未等幽求回答,徐达已抢先道:“他就是四十年前以一己之力扫平洛阳剑会,杀人逾百的剑手!”
古治心中一震,眼中精芒暴闪,沉声道:“此言当真?”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幽求的一双断指掌上。
幽求傲然一笑,并不言语,但以他的神情,无疑是默认了这一点。
古治神色顿显凝重,他缓缓地道:“四十年前洛阳剑会逾百剑客竟亡于一日之间,被人称作武林四大奇谜之一,但那剑法如神、心如蛇蝎的少年剑客却如昙花一现,从此再无踪迹,武林正道百般追查,仍一无所获!我还道此武林血案再无昭雪之日,没想到四十年后的今天,你竟再现江湖!”
说到这儿,他略略一顿,方继续道:“令老夫奇怪的是,纵使世间有剑法如神的剑客,而面对百多名剑中好手,要将他们悉数杀尽,也是全无可能,但江湖传言杀害他们的的确只有一人!同时老夫亦不明白此人为何要将逾百剑客悉数杀尽,难道此人真的具有可怕的魔心?今日见了你,老夫更有疑惑,以你的武功修为,的确已是惊古烁今,但纵使以你今日的武功,要想在一日之间杀害百余名剑中好手,也绝不可能!而且见过你真正面目的惟一幸存者,也已在二十年前死去,如果你要隐瞒自己的身分,外人根本无法知晓你就是扫平洛阳剑会的人,你为何要主动现身?”
幽求沉默了许久。古治的疑问,其实也是困扰幽求心间的疑问。对四十年前那血腥漫天的一幕,他一直铭记于心,历历在目,那时他十指尚存,剑法已臻惊世之境。当他出现在洛阳剑会上时,心中充满了欲摧毁世间一切的悲恨,所以当时他的意识几近混沌一片,只知在悲恨中冲杀,在血腥中进退!他的愤恨之情与漫天血腥一同抛洒,使洛阳剑会充溢着如地狱般的肃杀!当所有参加剑会的剑客全部倒在他的剑下时,他才略略平静下来,目睹眼前满地尸首,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惘然,他很难相信眼前这逾百剑手会全是死于自己的剑下!
事实上,在步入洛阳剑会的那一瞬间,他就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敢与代表中原剑道的洛阳剑会为敌,除了狂傲之外,更因为那时他对自己的生死已浑不在意。甚至,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还隐隐期盼着死亡的到来!当一个人心中被悲愤恼恨占据时,他就极可能会漠视生命——他人性命,以及自己的生命。狂傲无羁的幽求更会如此。但最终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幽求虽然狂傲,但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他相信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必有蹊跷之处,暗中一定有某种力量在操纵着这件事,否则他绝无一人击杀百余人的力量。
但他却清楚地记得自始至终,出手杀人的只有他一人。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过得越长,幽求心中的疑惑就越深!这疑惑在他心中已隐藏了四十年之久!也许,这会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毕竟,四十年时间可以消融的东西太多太多。
此刻,古治忽然提出此问,在旁人听来倒也罢了,但幽求心中却是震动极大!沉默良久,他方道:“恕我无可奉告,因为连我自己都有不明之处。”
对幽求而言,能如此说话,已是极为客气了。
古治缓声道:“但无论如何,逾百剑客是因你而死这一点,你不能否认,是也不是?”
幽求淡然道:“我并无否认之意!”
古治喟叹一声,道:“杀人逾百,罪不容诛!我已极少过问江湖中事,但今日却不能袖手旁观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心中暗喜,暗忖幽求已是在劫难逃!
不料古治却接着道:“你的修为本绝不下于我,但如今你是重伤之人,若是我就此取你性命,你定然不服!”
说到这儿,他一指徐达、韩贞,道:“他们皆是武林后辈,由他们出手,相信你应没有什么怨言吧?”
秦月夜心中暗道:“方才他们甫一出手,便遭重挫,还如何能战?古前辈自恃身分,却便宜了幽求这魔头!”
却听得古治对徐达、韩贞二人道:“你们只需一动一静,静者攻,动者守,定可胜他!”
徐达乃性情直串的汉子,对小木所言不曾领会,暗忖静者如何能攻,动者又如何能守?多半是故弄玄虚!没想到身为武林七圣之一的古前辈竟也这般叮嘱,错愕之下,忍不住脱口道:“那小子是魔头弟子,他们师徒二人定是设下圈套,那小子的话未必可信!”
古治“喔”地一声,自言自语般道:“弟子告诉他人对付自己的师父?……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小木大声道:“他根本不是我的师父!”
众人一呆,秦月夜忽然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定是料到你师父已难逃……难逃此劫,才矢口否认是他的弟子!”
小木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缓声道:“信与不信,又岂是能勉强的?”
古治暗自点头,心道:“无论这小子身份如何,单论他的这份镇静就很不简单!初时他似乎甚为激动,但很快便恢复平复,纵使成人,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秦月夜见小木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便想到小木也许真的不是幽求的弟子,所以才会有如此反应,但当小木很快冷静下来时,秦月夜又大吃了一惊!她不曾料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竟有这般自控能力!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冷静的小木,秦月夜心中忽然莫名一震,眼中有了奇异的光芒!
小木见她神色有异,就要转过脸去,倏闻秦月夜“啊”地一声,失声道:“你……你父亲是谁?”
她的神情怪异,声音略显颤抖,众皆不解,心道:“难道这小子有着极不一般的身世?”
小木见秦月夜如此激动紧张,先是一惊,随即很快明白过来,她既然问起自己的父亲,定是因为她已猜知自己的身世!“难道父亲真的那般十恶不赦?以至于当外人想到他时,都会震惊至此?”
小木心中堵堵的,颇不好受!但片刻沉默之后,他还是一字一字地道:“我——是——范——书——之——子!”
他说得极慢,说话间,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他清楚地看到每一张脸上的神情在刹那间充满极度的惊愕!甚至,还有憎恶!在那一瞬间,小木终于明白“范书之子”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当水与火相融,黑白与共存,日与月并升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而牧野栖在“若愚轩”所看到的情景,便如同水火共融、日月并升那般不可思议!
“若愚轩”统辖黑白两路人马,两路人马各有一位总领!
白道总领端木无非,年逾六旬,仪容威严,正气凛然,长发披散于比他人宽阔不少的双肩上,鼻翼拔挺,隐然有不世气概,一身白衣胜雪,更显其卓然不群!
自端木无非以下设有“高山流水”四堂,高字堂堂主慎如是,年近四旬,形容清瘦,手持描佥纸扇,温文尔雅;山字堂堂主满斩,虬须如钢针,让人难以看清其年岁,腰阔膀粗,体壮如山;流字堂堂主文不秀,三擞清须,眼小如豆,却偏偏长了一只酒糟大鼻,鼻目相映成趣,让人一见,便忍不住发笑;水字堂堂主容笑儿,乃三旬妇人,容貌颇为出众。四大堂主皆是身着白色衣衫。
而黑道自总领敖中正以下,皆是一身黑衫!而且无论是敖中正,还是他麾下“阴晴圆缺”四大堂主,皆是脸蒙黑巾,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真正面目,纵然如此,当牧野栖见到敖中正时,目光与对方一撞,心中莫名一惊,顿时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仿若寒冬时节一不留神坠入冰窖之中!那是一双阴寒深邃至极的眼睛!敖中正麾下的“阴睛圆缺”四堂主虽未以真面目示人,但他们身上却无一例外地散发出一股诡异阴森的气息,让人不由想到了血腥与死亡!他们给牧野栖的感觉,就如同他们衣衫的颜色——冷漠、神秘、肃杀!
牧野栖不明白他们为何在面见师父天儒时,还不摘下蒙巾?难道在蒙巾之后,隐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端木无非的浩然正气,敖中正的阴邪之气本是如水火般不可共存共融的,而此刻,他们却相安无事,以尊崇的目光望着天儒,听候天儒发出的任何号令!两道八堂的统领者一一向天儒禀报了所属事务后,天儒这才道:“昨日我收下了一名弟子,名为景止,我想让他先在白道流字堂内,文堂主,你可有异议?”
文不秀如豆眼珠“咕溜溜”一转,随即道:“恭贺主公新得高徒,少主人能屈尊到我流字堂,文不秀是求之不得!”
当天儒称牧野栖的名字为“景止”时,牧野栖心中猛地一震,但他很快意识到师父也许并不愿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当下他脸上的惊愕之情一闪而逝!
但这一变化仍是未能逃过天儒的目光!眼见牧野栖很快恢复自然,若无其事地与文不秀见礼,天儒的眼中有了不易察觉的欣慰之色!
他转向牧野栖道:“景止,从今日起,你便追随文堂主,你在堂中的身份与普通人毫无二致,在清楚堂规后若有违规之处,一样会身受惩治,你明白吗?”
牧野栖恭声道:“弟子明白!”
天儒道:“若堂中无事,每日申时末,你便来‘若愚轩’见我。”牧野栖再应一声。
天儒缓缓地接道:“各堂弟子分为天、地、人三级,今日你还是人级弟子,为师希望一年后,你已是地级弟子!”
不知为何,牧野栖忽觉心中热血沸腾,脱口道:“弟子自信一年后定已是天级弟子!”
“若愚轩”内一片肃静,落针可闻!话刚说完,牧野栖心中便有些后悔,他飞快地看了师父一眼,却见师父的神色依旧清淡,难辨喜怒。
第八章 战魔之子
小木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四周向自己的心中侵入!
这种寒意,是因众人的目光而生!
齐子仪、韩贞、徐达的眼中充满了憎恶之意,甚至还掺杂了一丝莫名的惧意。莫非,他们是想到了范书可怕的手段?
秦月夜的神情则更为复杂,她早已感觉到小木的容貌与她记忆中的某一人极为相似,待知道那人是范书,而眼前这冷静得有些异平寻常的孩子就是范书之子时,她的心中顿时百感交集!虽然她对范书的事亦有所了解,但与他人相比,她对范书并无多少憎恨之情,让她难以忘怀的却是范书的温文尔雅与善解人意。有时候,人们即使知道一些美好的东西是虚假的,也乐于接受它、惦记它、怀念它……秦月夜亦是如此。
古治身列武林七圣之位,德高望重,一生经历无数,此刻仍不由震惊不已!
十年前范书在江湖中搅起的风风雨雨,又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范书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