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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老人就是威震江湖的燕高照燕老侠?
范离憎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伤,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师父……”
眼眶竟然一热!
虽然他与燕高照未曾谋面,但范离憎能想象出当一个叱咤江湖的人只能静静躺在床榻上时,他的心中会是怎样的心情,更何况,范离憎知道,在燕高照病重时,他身边的弟子并非全在关注他的病情。
燕离照是否知道他悉心调教出来的弟子中,有人竟对他怀有叵测之心?
范离憎觉得燕高照就如同垂危的猛狮,只能任凭病痛折磨,呼凭狼犬戏弄……
范离憎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替燕老侠查明思过寨中究竟有多少不肖弟子,究竟有几人已为风宫利用!
范离憎替燕高照盖好被子,轻声道:“师父,弟子已为你寻来蓝凤神水,此乃苗疆奇药,但愿能让师父早日康复!”
范离憎虽然身负不凡武学,但在他心中从不曾有“师父”二字,幽求是他的仇人,又怎能成为他的师父?冲着对武林前辈的尊敬,范高憎这一声“师父”叫得真诚而坦荡。
佚魄将盛着“蓝凤神水”的瓷瓶递给慕小青,道:“师父醒来时,你将药替师父喂了,师父病中怕光、怕吵、怕水,我们还是先退下吧。”
范离憎心忖道:“原来如此,我还道为何偌大一个思过寨,偏偏选中这样一间阴暗的屋子替燕老侠养伤。”
所谓的“蓝凤神水”是莫半邪在途中交给范离憎的,它是不是真正的“蓝凤神水”,范离憎根本不知道,他当然不会让燕高照随便喝下这来历不明的药,当下他对慕小青道:“苗疆用药方式与中土大相径庭,此‘蓝凤神水’更是服法独特,苗疆之主曾对我细细解说,为了稳妥起见,师父醒来时,相烦师妹告之我一声,师父的药还是由我来喂吧。”
不等慕小青开口,佚魄已先点头道:“如此更好,此事可大意不得。”
范离憎暗扫莫半邪一眼,却见莫半邪神色如常,似乎对范离憎突如其来的举措并不感到惊讶。
当下佚魄诸人告退而出,屋子里只剩下范离憎与慕小青两人。
慕小青微微低头坐着,右手手指下意识地卷着垂于胸前的一绺秀发。
范离憎则坐于床榻边,略侧身子,望着那盏极为昏暗的油灯,默然无语。
他脑海中却忆起莫半邪所说的一番话:“水族中人之所以让你潜入思过寨,是要你设法从燕高照口中得到一个秘密,但这个秘密只能由他主动说出,任何方式的旁敲侧击都会使水族的计划前功尽弃。这是一个关于‘血厄’的秘密,一旦燕高照自觉病重难愈,他定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他十三名弟子中的某一人。十三弟子中有可能得知这一秘密的只有三人,一个是燕高照的大弟子佚魄,他的性情与燕高照相似,为人豪爽而富侠义之心,但他的武功不如戈无害,心机难比二弟子侠异。侠异、戈无害、佚魄三人就是有可能知晓这一秘密的人,不过这三人各有所长,又各有缺点,正因为如此,燕高照才举棋不定,你所要做的,是让燕高照完全信任你。戈无害之所以自告奋勇前去苗疆求药,正是基于这一目的。思过寨的人都知道谁能得知有关‘血厄’的秘密,谁就是思过寨理所当然的新任寨主!”
当范离憎听罢这一番话后,立即断定“水族”的人并不知道戈无害已被风宫白流中人所操纵,同时,风宫也不知道被他们操纵的戈无害已不知所踪。
如此一来,范离憎在两派之间,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但“衣姑娘”究竟是谁?
屋内两人各怀心思,默默静坐。
忽听得慕小青低声道:“方才阿绣向你使眼色,让你出去,你为何不去?”
范离憎一怔,心道:“她低着头,如何能够看到杜绣然向我使眼色?听她语气,似乎别有一番意味…
一时无言以对。
幕小青沉默片刻,幽幽地道:“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从来不曾把我放在心上,甚至还很恨我,恨我妨碍了你与阿绣……其实,我也不想如此,只是……只是有时我连自己也约束不了自己……”
范离憎怔怔地听着,他支吾了一声:“我……”
慕小青猛一抬头,道:“你不用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从今往后,我……我再也不会奢求什么,我本就不如阿绣漂亮,也不如她那般逗你开心,正如你说过的,你们很般配,而我又算得了什么?我……我……”
她的声音哽咽了,用力地咬着唇,泪水滚滚而下。
范离憎这才看清幕小青的容额。
这本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一对秋水般的眸子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却有一缕淡淡的忧郁隐于其中,人见人怜。
只可惜,她的下颌有条长约一寸的疤痕,与清秀绝伦的脸庞相衬,更为显眼。
范离憎一时手足无措,眼见慕小青清泪涟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小青默默地流着泪,范离憎坐如针毡,终于,慕小青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轻吁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随即道:“不知为何,我觉得你这次自苗疆回来,似乎改变了不少。”
范离憎心中微惊,含糊道:“师父病了这么久,正盟又屡出祸端……唉……”他以一声叹息,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在墓小青听来,他似乎是在解释性情改变的原因,却又话意模糊。
第二章 陌生之感
慕小青道:“听大师兄说,正盟十大门派中,有六位掌门人遭到不幸,而华山游前辈又下落不明,莫非真的是正道气数衰竭?”
范离憎心道:“看来江湖中人并不知道游天地前辈已被救了!”
正待开口,忽听得一声极为轻微的呻吟声,范离憎急忙转身,只见燕高照已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范离憎与燕高照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间,他心中忽然猛地一跳,一股异样心绪突然升起。
他隐隐觉得燕高照的目光有些不寻常,但究竟有何不寻常,范离憎却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也许,那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这种感觉只在范离憎心中停留了极短的一刹那,随即已道:“师父,你醒了?”
燕高照极为吃力地点了点头,以低哑虚弱的声音道:“无害,你回来了?”
范离憎点了点头。
一切都很正常而合理。
慕小青柔声道:“师父,八师哥特意去苗疆为你找来一味药,师父现在就服用吗?”
这时,范离憎敏感地在燕高照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闪即逝的惊慌神色,这让范离憎心头大震。
在极短的一刹那间,范离憎转念无数。
他不明白面对自己的弟子,燕高照为何会有惊慌之神情出现?
是否因为久病之后,体虚神衰,心绪紊乱才有一些莫名情绪?
抑或又只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房中的光线黯淡,而且范离憎自身也颇为紧张,极可能会产生误觉。
燕高照吃力地摇了摇头,喘息着道:“我的病无药——无药可治,何必……何必苟延性命?”
慕小青走近床榻,以温柔的声音细细切切地道:“师父,难得八师哥一分孝心,再说全寨上下都在盼着师父早日康复,主持大局……”
燕高照冷笑了两声,道:“是么?”又是好一阵喘息。
范离憎见他瘦骨嶙峋,心中不忍,想到病人皆是心情烦躁不安,便道:“既然师父现在不想服药,弟子就先收好。”
不料燕高照犹豫了一下,却道:“你……你二师兄何在?”
范离憎道:“师父是想见二师兄吗?”
燕高照双目微阖,轻轻地点了点头。
范离憎正待起身,却觉自己的衣衫被慕小青从身后轻轻拉了一下,随即听得她道:“我这就去找二师兄。”
言罢,慕小青立即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范离憎本就担心自己对寨中情形不熟悉,难以顺利找到侠异,既然有慕小青代劳,他倒可暂且安心。
不多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推门而进的除了侠异、慕小青外,还有佚魄。
侠异快步走到燕高照榻前,恭敬地道:“师父有何吩咐?”
燕高照吃力地道:“寨内……寨内情形如何?”
侠异小心翼翼地道:“寨中事务,大师兄了解得更多一些。”
燕高照低声道:“佚魄,你……说说吧。”
佚魄道了一声:“是,师父。”当下便将寨内大小事务向燕高照一一禀报。
范离憎垂手立于榻前,他惊讶地发现当佚魄向燕高照禀报时,燕高照显得心神不定,隐隐有不耐之色,但寨内事务烦多,佚魄虽是拣些要紧的事情说,但一时也不易讲完。
佚魄只说出了四五件事,燕高照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这些小……小事,还要提它?为……为师辛辛苦苦调教你们,难道……难道什么事也……也办不了吗?我命不久矣,你竟还用这些事来烦我!”
佚魄连声道:“是,是,弟子知错了。”
燕高照哼了一声,道:“我有事要……要与侠异说……”
佚魄身子微微一震,随即道:“是。”
当下他与范离憎、慕小青一齐告退,出了屋子,站在长廊上,慕小青微垂着头,默默出神,而佚魄则背负着手,在长廊来回踱步,他的脚步虽然放得很轻,但看得出,他的心情很烦躁。
过了少顷,侠异推门而出,他的双眉紧锁,脸有忧郁之色,见了长廊上的三人,便轻声道:“师父他心神不定,说是……说是只怕……离死不远,他还说我比较细心,不能担当大任,但可辅佐师兄弟,师父希望日后不论谁继任寨主之位,我都要多多出力……”他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师兄弟之间,谁不比我强?何况师父也绝对不会有事的。我劝慰了一番,师父心情稍定,说想试一试无害寻来的药。”
佚魄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随即对范离憎、慕小青道:“你们进去吧。”
再次见到燕高照时,他的神情果然平静了不少。
范离憎便将瓷瓶中的“蓝凤神水”倒入一个碗中,再将勺子竖立于碗中,把另一只碗中所盛的半碗清水沿着勺子缓缓注入药中,随后用勺子将药水顺搅九圈,再反搅九圈,最后用一只盖子将药水盖住了。
范离憎对着这碗药水,双目微闭,口中轻念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这才将盖子掀开,轻声道:“苗疆的蛊术颇为神奇,其实他们种下的蛊据说也是有好有恶的,苗人炼药时,常在药中下蛊,用药时,需以咒语将蛊引发,方有药效,是真是假,却是不知,眼下师父病危,姑且信之。”
他在药上大做手脚,其目的就是要印证先前他所说的“此药服法颇为复杂”这种话。
范离憎知道“水族”中人的目的是为了从燕高照口中得到一个秘密,所以他们绝不会在这时候对燕高照下毒手,相反,水族中人要想让“戈无害”得到燕高照的信任,就必须做出能取信于燕高照的实事。
在范离憎的帮助下,慕小青为燕高照一勺一勺地把药喂完。
这时,文规与杜绣然推门而入,文规轻声道:“八师弟,你长途跋涉,想必十分劳累了,还是由我在这儿守候吧。”
范离憎想了想,道:“如此也好。”
杜绣然以异样的目光看了慕小青一眼,毫不避嫌地上前拉着范离憎的手,道:“我们走。”
范高憎想到慕小青方才黯然神伤的情形,不由有些尴尬,轻轻一挣,欲摆脱杜绣然的手,没想到杜绣然反而拉得更紧了。
范离憎不便过于强硬,当下向燕高照告辞退出。
在门户重叠中穿行时,范离憎心中忐忑不安,只恐自己无法找到戈无害的住宿之地,没想到甫一走出思空苑,便见莫半邪已在门外静候。
范离憎一颗心当即落定。
原来戈无害居于苦吟坡,因为先前莫半邪已将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