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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这才对花轻尘道:“娘,你一定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武功所伤,以娘的医术,普天之下能胜过你的也绝无几人。娘,你将所需药物告诉女儿,女儿立即去岛上配来,以马车吸引水族的注意力上岛,多半能避过他们的耳目。”
花轻尘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以我们的残存力量,已根本无法与水族……水族相抗衡,娘早已有了决断,只要取到冷心诀与惊心诀,你悟性不错,只要勤加习练,终……终会有所成的,那时,或许可以……可以重振求死谷了。”
话虽如此说,但由她的语气可以听出,连她自己都对这一切无甚把握,喘息了一阵子,花轻尘又道:“你去让那姓白的小子将冷心决默写下来后,任他离去,然后你寻个隐密之处,娘将惊心诀……惊心诀亦传与你。”说这些话时,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洞外之人根本无法听见。
小草道:“白……公子自会这么做的,但若他就此离去,腹中的药酒未悉数化尽,日后岂非有性命之忧?”
花轻尘避重就轻地道:“他……本是功力尽废,能恢复武功,也算……也算不错了。”
小草道:“但他若是不能及时化解药酒,连性命都不保,恢复了武功又有何用?娘,你不是说只要再助他四次渡过药酒药性发作之劫,他的功力必将倍增么?”
花轻尘道:“若真的能功力倍增,我……我又何必想方设法要取冷心诀与惊心诀?只需服下药酒,就可造就就世高手了……”
小草闻言失色,惊道:“原来这并不是真的?莫非白大哥服下药酒后,已无法挽救?”
花轻尘喘息了好一阵子,方吃力地道:“其实……娘即使有心救……救他,也是无能为力了。”她见小草惊惶之下,本是称白辰为“白公子”,如令却改称“白大哥”,心中隐隐察觉到什么,故话语亦未说得太过绝情。
小草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沉默了片刻,渐渐平静下来,脸上又有了出奇的平静,她道:“无论如何,必须先治好娘的伤,否则娘又如何能传女儿武功?”
花轻尘轻声道:“其实,娘的伤也算不了……什么,娘身上有些药丸,只消用三十年陈酿的黄酒送…
…送服,即可能……在十天内治愈伤……伤势,怕……怕就怕三十年陈酿的黄酒不好找。”
小草心知母亲深谙医术,她这么说决计错不了,不由暂时松了一口气,道:“三十陈酿的黄酒,只消花些功夫,总能找到的。”她乃求死谷谷主的女儿,自然也颇懂药道,知道黄酒本身并无治伤之效,只是可使药效尽快达到病理之中而已,故即使没有三十年陈酿的黄酒,母亲的伤也只是痊愈得慢一些罢了。
这么一想,她便对洞外道:“老郑可在?”
“属下在。”老郊的声音道。
小草道:“左近可有更为隐秘的地方?你们将我娘送去,我去寻找药引子。”
花轻尘有些急切地道:“且不忙寻三十年陈酿黄酒,我……我先将惊心诀述说与你听后再去不迟。”
小草忽然有了惊疑之色,她紧张地道:“娘,莫非你确有什么事情瞒着孩儿?”
花轻尘强自一笑,道:“娘又怎会瞒你什么?”
笑意甚为苦涩,其神情立时让小草明白过来,她颤声道:“娘,其实你的伤很重,很……危险,是也不是?”
花轻尘缓缓闭上双眼,良久方睁开,她轻叹一声,道:“水族与……墨门有极为久远的宿怨,多少年来,双方一直互有胜负,你可知水族的最高武学是什么?”
小草道:“是水殇神功?”
“正是水殇神功,水殇神功练到最高境界,足可开天辟地,惊鬼泣神。墨门武学中能与之抗衡的,只有惊心诀,……咳咳……只是要习练惊心诀,必须首先将墨门武功心法‘无为大法’练至第九层,否则…
…唉,娘就是贸然习练惊心诀,方走火入魔,而‘无为大法’在八十年前便失传了,只留下一套与之相契合的‘无为掌’……”她似乎已忘了小草所问之事,只顾叙说本门武功。
小草手心却已一片冰凉,她强自定神道:“莫非,娘亲就是伤在——水殇神功之下?”
花轻尘已无法再隐瞒事实的真相,她终于点了点头,苦笑道:“水殇神功歹毒至极,中招者绝……绝无幸免的可能,娘之所以骗你,是不想你因为娘而无法安心练成冷心诀与惊心诀!”
“娘,我不要练什么惊心诀,我只要娘平安无事。为什么我要为了一些虚幻的怨仇而让求死谷上上下下行踪诡秘,惟恐被水族窥出真相?为了惊心诀,数代前辈高手已悉数葬身海中!”
“住口!”花轻尘怒斥道:“你怎么敢这么对娘说话?娘命不久矣,若你不想让娘死……死不暝目,就将惊心诀牢牢记下。”
小草双膝一曲,跪在花轻尘面前,悲声道:“娘……”
花轻尘不再看她,双目闭上,缓缓地道:“无明尘劳即是上门,无集可断;边邪皆中正,无道可修,生死即涅磐无灭可证……”她的神色极为郑重,念至此处,她略略一顿,沉声道:“此乃惊心要诀,娘的性命存亡只在旦夕之间,你……你可莫让娘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她的语速忽然比先前快了许多,脸上亦出现了罕见的红晕。
小草暗暗心惊,还待劝阻,花轻尘已道:“快快记下,但暂时不可参悟……无明尘劳即是上门,无集可断……”
小草泪盈满眶,哽咽道:“无明尘劳即是上门,无……无集可断……”
“边邪皆中正,无道可修。”
小草随之念道:“边邪皆中正,无道……可修。”
花轻尘的身子忽然晃了晃,似欲倒下,小草惊呼道:“娘!”正欲上前扶住,花轻尘双眼倏然睁开,以少见的凌厉目光将小草的举动制止了,她闭目喘息了一阵,方继续道:“生死即涅磐无灭可证………”
“证”字甫出,她身子一颤,突然喷出一大口血,化为血雾,溅了二人一身。
小草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冲上前,哀求道:“娘,你别说了,别说了。”
花轻尘以极其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听……听娘说,下面是……是……无惊无定故……故无世间,无……无道无灭……故无……无出世间……”
小草泣不成声地随之道:“无惊……无定……故无世间,无……无道无灭……故……故无出世间。”
一边随之诵念,一面为母亲拭去嘴角的血迹。
就在这时,洞外忽然传来了沉喝声:“尊驾请留步!”是计大修的声音。
随即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兄弟有事要见求死谷谷主。”此人的声音即非伏居、老郑,亦非白辰,却是陌生得很。
花轻尘身子微微一震,道:“莫……莫去理……会……”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伏居的声音传入洞中:“这儿没有求死谷谷主,朋友请回吧。”语气显得甚为忿然。
“兄弟见求死谷花谷主,绝无恶意,请二位向花谷主禀报一声。”那清朗的声音又道。
小草暗觉不妙,心中忖道:“此人为何一口咬定我娘在此?来者多半不善,若是水族中人,只怕会凶多吉少了。”
“朋友逼人太甚,必是有恃无恐,休怪我们无礼了!”计大修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两声兵器出鞘声响起。
但出鞘之声只响了一半,即戛然而止,只听得计大修、伏居同时又惊又怒,脱口道:“你……”多半是一出手就吃了亏。
这时,只听得白辰的声音道:“尊驾武功卓绝,在下佩服得紧,但要恃强凌人,在下就第一个不服!”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绝非求死谷弟子。”那清朗的声音道。
此言一出,洞内洞外的人皆吃惊不小,求死谷在江湖中一直神秘莫测,外人对求死谷知之甚少,更不用说识得谷中每一位弟子,莫非此人在这之前,已见过白辰?
白辰亦有些诧异地道:“何以见得?”
那人道:“因为阁下太年轻,而求死谷已有十余年未收纳弟子,究其原因,是因为求死谷担心其他门派借机将势力渗入谷中,从而窥破求死谷的真相。”
白辰一时沉默无语了,想必有所震动,而花轻尘、小草及伏居等人却同时忖道:“此人为何对求死谷之事知道得这么多?”求死谷的确有十几年未曾招揽弟子,所以求死谷内除了小草一人之外,其余的人皆在三旬左右,只是先前白辰未留意到这一点而已。
这时,白辰缓声道:“我不是求死谷的弟子又如何?”
那人哈哈一笑,忽儿振声道:“花谷主为何让局外的朋友将同门中人拒于千里之外?”
小草眼见母亲已是岌岌可危,又有强敌前来,甚为不安,此刻忽听此人自称是“同门中人”,不由大惑不解,有心想去探个究竟,又担心母亲有所闪失,正举棋不定间,花轻尘忽然吃力地道:“请他进……
进来吧,他……他们终于来了。”听她语气,似乎已知来者身分。
小草自不敢有违母亲的意愿,当下出了山洞,只见数丈开外有一中年文士正被白辰阻在洞前,此人甚为黑瘦,却又让人难起小觑之心,小草道:“家母不能起身迎客,还请阁下移驾入洞。”
那中年文士向白辰拱了拱手,从他身边经过,走入洞中,一见花轻尘如此模样,不由一怔,惊道:“花谷主,你怎地伤成这样?”
花轻尘此时已是内息微弱,气若游丝,但她仍强自开口道:“阁下是……北支的人吧?我这番情景,岂非……岂非如你所愿?”
小草心道:“母亲与他原来并不认识。”那中年文士并不动怒,而是道:“以花谷主如今的武功,本不在当年东风兄弟之下,能伤花谷主的人绝对不会太多。莫非,这一次是水族族王水姬亲自出手,以水殇神功将花谷主击伤的?”
这时,白辰诸人担心中年文士对花轻尘、小草有所不利,都聚在了洞口,方才计大修、伏居刚要拔出兵器,中年文士倏忽间就以快不可言的招式,将他们逼得不得不撤招,其武功之高,已暴露无遗。此刻听得他这一番话,白辰心道:“此人所谓的‘东风兄弟’,会不会就是小草的父亲墨东风?至于水姬这一名字,竟好生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何时听过,难道水族族王的名字就是水姬?此人又如何得知?”一时只觉此人来历神秘莫测,无论对水族,还是对求死谷,都知之甚多。
花轻尘喘息着道:“你们北支的人让你前来看我们……我们求死谷是否已经覆灭,到时自……自可将惊心诀从容取走,是也……不是?”
中年文士吸了口气,道:“未练‘无为大法’者,不可擅练惊心诀,花谷主是知道这一层道理的,墨门分支离异,南北两支各持惊心诀与无为大法,终不是长久之计,如今风宫白流已将入绝境,正是重振墨门,执行维世之责的大好时机。花谷主,想必你也不愿墨门一蹶不振吧?”
小草心中“咯登”一声,暗中忖道:“原来他亦是墨门中人,听起来好像求死谷是南支,而他却是墨门北支的人,无怪乎知晓那么多与水族,求死谷有关的事。”平时花轻尘对墨门因内讧而分裂的事从不向小草细说,故小草对其中细节亦不知情。
而白辰却是神色大变,他身子倚着的一棵灌木籁籁直响,足见其心情之激动!此刻,他的脑中只剩下一句话:“风宫白流已将入绝境……风宫白流已将入绝境……”想到白家血仇,白辰自是情难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