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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离心中微微一震,忙道:“少主,我这么做绝无恶意……”
“你当然没有恶意,此举可助我更快名扬天下,我应多谢连殿主方是!”牧野栖缓缓地道。说到这儿,他语气一沉,接着道:“不过攻留义庄之事本应是炎老主持大局,只是炎老当时身体欠安方由我代劳,在此之前,炎老已作了周密的准备,连殿主告之世人攻击留义庄是我所为,倒好像我将炎老的功劳也占了,连殿主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可曾想过这么做极可能使炎老认为这是我派人四下传言,以独占铲灭留义庄之功,从而与我反目成仇?连殿主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连离顿时明白牧野栖并不愿让大多的人知道攻袭留义庄之举是他所为,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寒意。
牧野栖轻叹一声,道:“连殿主,我与炎老不和,对你有何好处?对柳老又有何好处?”
连离听牧野栖提及柳断秋,心中“咯噔” 一声,忙道:“此事与柳老毫无关系,我对少主及炎老更无恶意。”
牧野栖冷声道:”你这么做,真的没有受人指使?”他的目光直视连离,似乎可穿视连离的五脏六腑。
连离强自一笑,道:“少主明见千里,我所言并无半句假话。我只是见少主为风宫立下赫赫战绩,却鲜为人所知,心中不平,方有此举。”
牧野栖静静凝视连离片刻,忽然神色一缓,哈哈笑道:“宫主果然没看错人,连殿主无论如何不肯说出此事是依照宫主指令而行,若非宫主事先已告之真相,只怕我也会信了连殿主的话。”
连离后背顿时有冷汗涔涔渗出,他心中思忖道:“原来他早已从官主那儿得知真相,看来方才他只是奉宫主之命试探我是否会泄密。虽然事先宫主曾再三叮嘱不可说出这是宫主的指令,但他与少主是父子,也许宫主只是要试一试我对他是否忠心不二而已!所幸方才我未说出真相,否则从此宫主必对我存有成见!
当下他道:“宫主曾再三叮嘱不可泄露此事,故我对少主有所隐瞒,还望少主见谅。”
牧野栖道:“你对宫主忠心耿耿,我又怎会怪罪于你?”
连离心中石头顿时落地,当下向牧野栖告辞离去。
望着连离远去的背影,牧野栖的眉头微微皱起。
事实上,牧野静风根本未曾向牧野栖提及此事,一切都只是牧野栖的推测。自从炎越突然因病而无法前往留义庄,改由他前去时起,牧野栖便有所警觉,他猜测炎越有病是假,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牧野静风要设法让他与正盟结下深他大恨。如此一来,他就惟有一心一意地继续做“风宫少主”。
当然,最初这仅仅是牧野栖的一种猜测,直到今日在连离口中得到证实,牧野静风密令连离四下传言,以连离的身分说出此事,正盟中人自然深信不疑,何况这本就是事实。留义庄被灭使正盟有切肤之痛,从此正盟必然对牧野栖痛恨入骨。
更重要的是牧野栖在攻袭留义庄之前,曾向正盟透露风声,说风宫将会攻袭华山派。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正盟中人会更坚信是牧野栖从中作梗,先调开正盟主力,再对留义庄下手。
牧野栖思绪联翩,脑海中渐渐呈现出一条脉络,愈发相信这一切皆是在父亲牧野静风的运筹下发生的:“父亲一向不与叶姑姑论及风宫事务,这次却偏偏例外了。现在看来,这绝非巧合,而是父亲有意而为。父亲十分了解叶姑姑的性情,若她知道风宫要进攻华山派,必不会坐视不理,而叶姑姑在风宫惟一可以商量的人,只有我。”
想到这儿,牧野栖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他已明白父亲先是假言要攻袭华山派,后又临时让他代炎越行事,最后密今属下传言,这一系列举措是针对他的。
牧野栖感觉到父亲牧野静风也许对他的所作所为早已察觉,所以才会有意让他得到要攻袭华山派的消息。
转念之间,牧野栖忽然想到了归降风宫白流后不久又莫名被刺杀身亡的朱元名。朱元名身为风宫玄流三大宗主之一,其武功之高不言而喻,而他的被杀又是在无天行宫之内,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但,若是诛杀朱元名的人是牧野静风,那么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以牧野静风的武功、身分,朱元名绝难防范。
牧野栖刚想到杀了朱元名的人可能是父亲牧野静风,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思忖之下,他愈发相信,这极可能是事实。
“那么,父亲又为何要杀了朱元名呢?”
杀人的目的,无外乎深仇大恨、争名夺利、杀人灭口三种,朱元名已投靠风宫白流,牧野静风与朱元名之间不会有什么仇恨,他们的地位高低不同,自然也不会是为争名夺利,剩下的惟一可能就是杀人灭口。
“朱元名到底知道什么秘密,以至于父亲不能容他存活于世间?迫使朱元名归降风宫白流的事皆由我主持,风宫白流与朱元名接触最多的人就是我,若朱元名真的是父亲杀的,那么他这么做是否也是针对我?”
牧野栖在小城的街巷中信步而行,心中千头万绪,他忽然发现自己已是那么的孤立无助:正盟定己对他怀恨在心,父亲牧野静风又对他有戒心……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巷间穿行,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知什么时候起,街巷周遭忽然静了下来,街市的喧哗繁杂之声悉数消失,仿若此刻牧野栖不是置身于街市,而是在空阔寂寞的旷野之中。
牧野栖终于觉察到异样,他停下了脚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发现此时自己正站在一条宽敞的大街上,两旁店铺林立。但此刻却不见一个人影,一家包子店门前的一笼笼包子犹自冒着腾腾热气,一家染坊正门外晾晒的布匹被风刮起,缠在了街边的树上,被风吹得“啪啪”直响。
行人、掌柜、伙计、食客……平时街上司空见惯的人此时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水汽在阳光下被蒸发一般。
这时自一条小巷里飞闯出一条黄白相间的狗,直冲巷口,忽又倏然止住,低低吠叫一声,像是受到什么惊吓,飞速折回巷子中,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人。
一个与牧野栖相距五丈而立的人。
此人身材不高,一身麻衣,腰挽白色的腰带,头系布巾,手握一杆长枪,枪杆两端皆有锋利的枪头。
他的神色惟悴,头发散乱,似己多日未曾梳洗。
他的双眼微陷,却有着近乎疯狂的光芒,这是交织了痛苦、绝望与仇恨的目光,充斥了肃杀乃至死亡的气息。任何人只要见到他的眼神,都能看出他是为毁灭而来的——毁灭他人或毁灭自己!
因为他的出现,天地间已弥漫着恨天怨地的气息。
牧野栖的目光落在了此人身上,他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你一一是牧野栖?”低哑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吐出。
牧野栖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那人目光一闪,犹如疯狂的火焰在他的瞳孔中跳跃,他的面目有些扭曲了,握枪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泛白。
“是你害死了留义庄上下二百多人?”那人说这句话时,似乎十分吃力。
牧野栖不能简单地回答“是”或“不是”,他应解释一番。但对方的眼神使牧野栖明白此刻任何解释都是徒劳无益的,何况他本就不知该如何解释。
牧野栖还是点了点头。
那人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长长吸了一口气,道:“我是留义庄惟一生存的人。”他说得很慢很慢,似乎要让牧野栖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明明白白。
牧野栖沉默着,他知道眼下说任何话都毫无意义。
这名惟一活着的人正是留义庄中“双老四奇九小义”中的“奇枪”莫非。
沉默!
整条长街竟没有任何声音。
“死!”莫非的吼声惊心动魄,这已不仅仅是由他口中吼出的声音,更多的是由他的灵魂深处暴发出来的声音。
长街为之震栗!
天地为之变色!
牧野栖亦不由为之动容!
他自信留义庄内绝无一人的武功能超越他,但此刻莫非那嘶哑得己经扭曲变形的吼声仍是让他感受到了异乎寻常的力量,一向冷静从容的他,竟有了片刻的不安。
纵然只是片刻的不安,亦足以让牧野栖暗自惊愕。
难道这是因为“奇枪”莫非心中的仇恨达到了空前之境从而产生了一种超越寻常范畴的力量?
莫非人枪合一,以一往无回之势向牧野栖席卷而至,每一步踏出,他脚下的条形坚石纷纷断裂,显然是因为他心中郁积了大多的悲愤。此时出手,惰难自禁,举手投足间似欲毁灭一切。
双方的距离在迅速接近,因为视线所及的莫非与其枪的变化速度极快,以致使牧野栖眼中所看到的莫非与他的枪皆有了奇异的变形——这自是因为视觉与现实的偏差。
万点寒星在牧野栖的瞳孔中倏然进现,与此同时,枪刃破空之上啸声亦充斥了周遭每一寸空间。
牧野栖曾经面对的对手中自有不少武功高于“奇枪” 莫非之人,但此时牧野栖感觉到对方的气势竟不在幽求那等级别的绝世高手之下。
不敢怠慢,牧野栖翻腕间已拔剑在手,剑如沉寂千年的蚊龙突然清醒过来,倏然扬起,在对方长枪即将破体而入的刹那间,以玄奥莫测的方式线路奇迹般破入莫非密不透风的枪影之中。
金铁交鸣之声让牧野栖从少许不安中完全清醒过来,很快他就忽略了对方的身分,只知自己与他是在作生死系于一线的决战。
心中所忌已去,牧野栖手中之剑再无丝毫停滞,犹如行云流水般倾洒而出,剑法精绝无伦。
牧野栖很快就已占了上风,纵使“奇枪”莫非的论法神出鬼没、玄奥莫测,但牧野栖仍是凭借无孔不入的大无剑境欺身长进。
以长枪为兵器者最忌被对手贴进,但此刻“奇枪”莫非似已陷入了疯狂之中,在牧野栖逼近之时,他竟不抽身而退,反而亦奋力向前。
在瞬息万变、不可捉摸的攻守之间,双方以快不可言的速度接近。
牧野栖心中反而涌起了某种不安,如此近的距离,对于以长枪为兵器的莫非而言,其枪法的威力只怕不能发挥一半,难道在枪法中浸淫了数十年的他竟不明此理?
抑或是他另有后招?
牧野栖转念之际,手中长剑已洞穿了对方的防守,以快不可言的速度自下而上疾撩莫非的腹部。
这是避无可避的攻击。
但莫非根本不打算避让。他竟再度踏进一步。
一惊之下,牧野栖的剑在比他预计中更早的时间划开对方的衣衫,破入其躯体,冷剑饮血之声低沉却惊心动魄。
但因为时间的变化,牧野栖的剑切入对方躯体的部位也与他预计中的部位相异,最终在对方腰髋的骨骼间止住不前。
牧野栖立即撤肘拔剑!
也就在这一刹那,莫非抢身贴腰横扫——因为长枪本身特征所限,这本是绝对无法对牧野栖构成威胁的一招,但牧野栖却敏锐地捕捉到来自身后的杀机。
这就是“奇枪”之“奇”,长枪两端皆有枪头,且在启动机括后,枪头可以脱离枪身飞出,但枪头后连有细而坚韧的铁索,如此一来,他的枪就具有了长枪与链子枪的双重优势。此刻,对牧野栖构成威胁的便是长枪尾端飞出的枪头,枪头划过一道巧妙的弧线,向他身后袭至,其招式刁钻诡异至极!“奇枪”
莫非的枪法不俗,加上留义庄在江湖中的赫赫名声,所以他平时极少利用这一点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