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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同意:“——有些人,的确是永远遇挫不折、遇悲不伤的,而且倒下去便一定会爬得起来;在哪倒下,便在那里爬起来,甚至蹲着的时候也比站着的人高大。”
雷纯笑:“何况,我还跟他找到了他的好拍档,当年四色楼子里的总管和莫北神都会重新归人他的部队里。至于‘江南霹雳堂’,已派‘八雷子弟’中的雷如、雷有、雷雷、雷同等四雷来,而我们的第一号战士,他也已恢复了,今儿就要出战。”
狄飞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作不得声。
在轿里的苏梦枕似也微微一震。
雷纯反问:“你还有什么意见。”
“没有了。”
“我反而帮助杀父仇人去复仇,你也不反对?”
“你才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我跟随你,绝对服从。”
“这不伤害你效忠六分半堂的原则吗?”
“雷总死后,你已代表了六分半堂,何况,没有原则一向就是我的原则。”
雷纯笑了,眯眯着眼,眼肚儿浮了起来,很娇也很美。
“这样很好……”她晏晏笑着,“没有原则就是你的原则……”
然后她忽然拍了拍手,微扬声唤:“杨总管,杨堂主,你这还不出来见见故主……”
只见一个高长瘦子、额上有痣、举止斯文儒雅、得礼有礼的人,缓步向前,朝轿子深深一揖。
“苏公子……”
他的语音微颤。
火光中,他在年前仍俊秀英朗的俭,而今已一脸沧桑、布满皱纹,像他用一年的时光老了二十年。
只闻轿中人又震动了一下。
——这种因惊骇而发生的颤动虽然极其轻微,但像狄飞惊这种人还是一定听得出来的。
只听轿子里的人长嘘了一声,好半晌才充满感情地咳了一声。
“无邪……”
杨无邪一听这语音,顿时热泪盈眶,眼前在享,如飞掠过,百感交集,尽在心头,种种繁华,一一历尽,不禁立跑下去,便咽地唤了一声:
“——公子!!!”
这时,温柔却充满不信与好奇地问张炭:“小石头他们来干什么?
他已跟不飞白不飞的谈和言好了么?”
“小石头?”张炭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蔡水择,他那张裂了的脸像极了一个笑容,“他是来救咱们,为我们杀出大包围而来了。”
“大包围?”温柔看见那一层、一阵又一阵、一堆又一堆的“风雨楼”子弟,这好像才弄懂一些当前“局势”:“我们要从这几杀出去!?”
一零五:机
第四篇:狄飞惊的惊
——惊是一种突然的觉醒。
“我生下来不是求人谅解与同情的。一般成功的人活着是去做该做的事,但我活着是要做最该做的事,甚至只做该做而别人不敢也不能做到的事。”
——狄飞惊在“金凤细雨楼”、“六分半堂”、“象鼻塔”势力决战前后的说话。
第一章:每天都一样的惊变
一零五:机
而今骑马赶赴那一场京师之战的王小石,经过汴河,只见酒旗凋,灯笼黯,如此残景,忽闻隐约梅花掠鼻香,蓦自省得:此处岂不就是当日他面对(以为是)无情的轿子,分别以石、雪、梅、棋、针、箭激战一场之地吗?
物依旧。
——人呢?
今夜无月。
星灿烂。
风狂啸而来,呼啸而去,吹袭得两岸芦苇,狂摆乱舞,宛若恣肆张狂的一群海盗。
雪意浓。
雪犹未降,但彻骨的寒,使眼白要结成冰,瞳眸也凝成墨砚。
河床上有很多枯枝断柯。
王小石忆起当晚他在这儿对敌,而今又是一场赴战,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却扬声道:“别再跟了,请出来吧!”
这时候,他的兄弟仍未追上他,他只孤单一人,策马过河。
这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其轻功确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一旦涉水,王小石便从水波的逆流中知晓后边还有人。
后面的人没有作声。
“是你。”
王小石闲笑着说话,一点也不像有事在身的样子:
“我听出是你。风吹过你腰畔系的箫,箫孔发出微响,我听过你的萧声,我认得出。”
对方默然。
然后一阵箫声,幽怨中带着了剑气,剑气中隐吐了杀气。
那萧声宛若壮士红粉的挽歌悲曲,伤感而英烈,使王小石又生起那种感觉:
百年如一箭,
且带少许惊艳。
——仿佛那箫声既是天籁,也是天机。
然后却在今夜,这时候,又遇上了这人,这是不是无意?假如是,这天意又蕴含了透露着什么天机?
也许,人生到头来,一半要随机,一半得随缘。
听完了后面女子的箫声,王小石好一会才道:
“你的轻功进步了。”
“哦?”
“你的内功也进步了。”
“你怎么知道?”
“我从你跟在我后面我一时没听出来而知道的,也是从你萧声中听出来的。”
王小石静了半晌,道:“如果我不给你呢?”
无梦女也静了片到,道:“那我就抢。”
她说得坚决无比。
王小石道:“现本我有事在身。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王小石:“我不想杀你,也不想现在就把‘山字经’给你。”
无梦女忽然静了下来。
杀气。
王小石忽然感受到来自后头的杀意。
河水迅速结冰。
马冻得不住呵着气,蹬着蹄。
王小石霍然回身。
他一回身,脸迎着风,一时几睁不开眼,无梦女却整个人弹跳了起来,随手抄起一诛断柯,向王小石迎头打来。
王小石(只来得及?)一侧首。
“啪……”的一声,玉小石竟没避过去。
断柯打在他肩上。
右肩。
无梦女忽然感到一种反震之力,断柯脱手飞去,她清叱一声,半空中三翻斤斗,落在河床之外。
她脸、颊、耳一齐通红。
姻的手在科。
映着星光、冰意,她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很自,玉藕一般。
“你为什么不避!?”
她厉声问。
声未颤。
——看得出她是个很怕冷的女子。
“你为啥不还手!?”
“我为什么要还手?”王小石反问,“我说过,我没意思要杀你。”
“可是如果你不给我‘山字经’,我就一定杀你!”
女子固执他说。
王小石向穿着绊色衣饰的无梦女道:“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把‘山字经’给你。”
“拿来呀。”
无梦女倔强他说。
王小石真的伸手往襟内掏。
“我一直随身带着。“
无梦女的眼色狐疑了起来。
“猜一猜自从‘山字经’在我这儿之后,曾遭受多少次抢夺与截击?”
王小石问。
无梦女只蔑了嘴儿。
“三十一次。”王小石说,“我的师叔变成后来的样子,可以说是它害的。我不知道元师叔把它交给我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但它确是件不祥物。”
无梦女狠狠地盯着他,她狠的眼色仍是很甜。
风在她背后。
风使她衣袂说着话。
而她自己并没有回答。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要想学有所成,就得靠自己的实力。如果依赖秘笼奇功,只怕弄巧反拙,也碍不偿失。”
他衷心他说:“我们既是武林中人,练武就是我们倾注的工作。假如你对工作生厌,对生活的艺术也投机取巧,你就会真的对一切生厌,那么生命中最大的快乐,你就享受不到了。所以‘山字经’我也一直没练。我只怕你‘伤心小箭’未学成,你就先伤了自己的心。”
“那是我的事。”
无梦女悻悻然地道:“你不公道。”
“我不公道?”王小石诧道,“我一生只为公道而战。”
“世上哪有绝对公道的事。人一生下来,富有与否,美貌丑陋,才智愚骏,就已经不存公道。”无梦女忿然道,“我跟你不能比。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一入京,有贵人尝识;我呢?我到今天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有一大堆朋友兄弟,又是‘象鼻塔’的一方之主,我什么都不是。我跟了元十三限,为了他可以当我的靠山。他死了,我不靠‘山字经’和‘忍辱神功’去练成‘伤心小箭’,还靠什么?我不像你,我也不如你!”
王小石沉吟。
“你说给我的,”她在十三尺之逼伸出小手,“拿来!”
“是的,这是个不公平的世界,就算努力,也不见得就有收获:就算做对了,也不见碍就有人称许;“王小石叹道:“不过,幸好还有一个疏而不漏的道理存在;不努力,就不会有收获:不努力得到的收获,也不会持久。”
然后他说:“如果我把‘山字经’给你,你身怀‘忍辱神功’和‘山字经’,那会十分危险的。”
无梦女听出对方的口风,有点喜出望外地道,“你放心,我有了‘忍辱神功’的秘籍,也遇过七、八次劫夺,但都威胁不了我。何况,我也有我的贵人,有他护着我,我谁也不怕——就是你,也惹不起他!”
“如此最好。”王小石说,“但我总认为练‘伤心小箭’伤人伤己,是不祥之物,还是不练为上。”
“你不给,我就缠着你,我听说你正急于去救你的朋友,我就看你敢不敢杀了我,看你怎么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来独占这箭决!”
无梦女刷地自身后拔出一支黛色的箭,向星穹扬了一扬:
“‘忍辱神功’的歌诀就刻在箭身上,你快找个藉口杀人夺宝,少来假惺惺、充好人!”
王小石摇首,勒缰,笑道:“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我劝,是劝过了,你不听,我也设法子。元师叔可以说是死在我手里,他的绝艺没道理由我承传,我也愧不敢当。他临终前的一段日子,是你陪他度过的;你虽口里说是拿他当靠山,但看得出来,若全没感情那是假的。——
这‘伤心小箭’由你练成,也名正言顺,只望你不要用这绝世奇功,多造杀孽,能存慈悲,恕敌助人,那就功德无量,感激不尽了。”
无梦女听他口气,甚觉诧异:“你真的要将它……给我!?那你自己呢!我们交换……可好?”
王小石一笑:“我们男儿汉真要想扬名立万闯天下创帮立道,应该要靠自己的绝活儿,而不是靠抄袭模仿靠山宝藏灵药秘籍!”
无梦女听得出他的语气浮动,故意相激道:
“是你杀了他,你敢把‘山字经’传我,我怕我一学成就第一个先杀了你?”
“你若能杀得了我,”王小石微笑道,“就请。”
然后他掏出一物。
一个瓶子。
瓶里有一张纸。
“我急着有事,无法相陪,”王小石把瓶中稿掷给无梦女,“总之,物归原主,一切小心,万忘保重……”
一零六:随机
王小石只向桥墩那边(四年前有个在寒夜里伤心醉酒汉子飞针破空之处)的黯处深深望了一眼,再下发一言,遂打马面去。
蹄声远去后,无梦女乍惊乍喜,好一会,她感觉到他来了(就是那种温柔而尊贵的气质),就来到她的身后。
“我都拿到了,”无梦女乍嗔乍喜他说,“你的猜测没错。我要给他‘忍辱神功’字诀,他反而给了我‘山字经’经文。他果然不堪激。”
她背后果尔轻轻涌现(如一朵尊贵祥和的云)那温柔矜贵的声音:
“是的,你得到了。”
然后又似带着绝大的关怀和一点点稚怯地问她:“如果他真的连你的‘忍辱神功’歌决一并要了,你会不会交与他?”
“你还说呢!”无梦女啐道:“我不是一早把‘忍辱神功’的歌诀都给了你吗?这哪是什么秘诀!”
“对,你都给我了……”那声音悠游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