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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说,他没有开车,是走路去的,他出门以后的方向,我看极有可能会到阿德家里。〃 LUCY又说,马上拨打电话,打不通,〃阿德的电话占线。要不然这样,我开车去找他?〃
英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可LUCY说完又不放心:〃那也不行,我走了你怎么办?你还站不起来呀。〃
〃那就这样,你快去快回,你把电话放在我手边。〃英说。
LUCY想了想,下了决心,安顿好英,出门离去。
英独自坐在轮椅里,手中拿着电话,手边放着水杯,焦急地等待着,不时地看墙上的挂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英手中电话始终未响过。
桌子上,散放着那一摞信件,英离开乌镇当日文写给她的那封信就在其中,英却没有看一眼。她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了。
她一直在等雄回来。
终于,英听见了门口有响动,她费力的摇着轮椅靠近门口。
门开了,是雄!他手中捧着小小的一束白玫瑰。
英猛然从轮椅上站起来,雄迎上来,一把抱住摇摇晃晃站不住的英。
英带着哭腔喊起来:〃你到底去哪里了?〃
〃对不起,对不起!〃
雄连连道着歉,小心地把英扶到轮椅上,安安稳稳坐下来,把花放到她膝上。
英抽噎着,又哭又笑。
雄替英擦着泪,越擦,英的眼泪越多,却又伴随着〃咯咯〃的笑声。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回来?我就是……突然觉得特别闷,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乱,你这一段时间……可你干吗走这么久……好了,不说了。你走一走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我全好了。对了,花是小梅让我带回来送给你的,我从小梅那里出来,就一路走着回来……〃
英低头拿起膝上的花看着,突然掩着嘴惊讶地告诉雄。
〃我刚才,站起来了!〃
英在雄的扶持下,再次站了起来。
这时LUCY推开房门,脸上的沮丧顿时变为惊喜。
夜里,雄搀着英练习完走路,扶她沙发上坐下。英有些累,接过雄递给她的水,喝了几口。
英说:〃休息一会儿,继续。〃
雄点点头,这时电话铃响,他接起来,是何大夫打来的。
他把电话递给英,英放下手里的邮件。
英接听电话,雄拿过邮件翻看着。
英挂上电话后,表情略有变化。
雄关心地问:〃怎么了?何大夫说什么事?〃
英告诉雄:〃他说,要我每天减少一点活动量,不能太累,还说,爸爸的病房还保留原样,等我能走路了,让我亲自去整理……〃
雄见英神色不对,连忙岔开:〃噢,那估计下周就能去了,我陪你去,你看,这里有封信,从中国大陆寄来,是你自己写的吧?〃
英接过信,看着信封上自己的字迹,顿时泪眼模糊。
她再次想起了文,想起了永远失去的父亲,不禁在心里痛苦地问:〃爸爸,我回来了,你是不是生气我太任性,所以永远离开我来处罚我?我是很任性,我本来是回来要跟你告别的,遇见那个人以后,我……〃
想到这里,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雄,她索性大哭起来。
74: 6.遥遥无期的等待
乌镇东山书院里,齐叔坐在走廊的亮处,穿针引线,身边是一个小炉,上面烧着一只茶壶。文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头发蓬乱,惶然四顾,看一眼齐叔,然后又看看外头。
齐叔没抬眼皮,问:〃你又怎么啦?〃
〃哦,没事,没事,哎,您听没听见风中有人叫?〃
〃叫?叫谁?叫你还是叫我?〃
〃不是,就是在叫,声音还挺大的,好像就在外面。〃
〃嘿,你耳鸣吧,臭小子!〃
文不再说话,转身走回屋子里。
齐叔在外面埋怨道:〃你说你这一段日子,疯疯癫癫的,真不知道你在干吗。就说今天,你猫在屋里大半天,都干什么了?〃
〃我啊,我刚才睡着了。可能是做恶梦了。〃文在屋里说。
齐叔起身走进屋里。
文站在炉边,熟练地顺手拈起一张熏软的书页,打开一副木夹,把书页平铺在里面。
他在屋里看似随意地走动,边走边随手干活,齐叔则跟在后面唠叨。
〃就你这成天不是乱跑,就是蒙头大睡,我看你呀,什么都耽误了。最近也没写点儿什么吧?〃
文摇摇头,转到架子的另一头。那边顿时响起一阵翻弄夹板的哗啦哗啦声。
齐叔停下来,整理着架子上的另一摞木夹,嘴里依然没能闲下来:
〃唉,你现在呀,篮球也不打了,书也不读了,文章也不写了,哎,你到底在干吗?〃
文在那边大声说:〃我在等!〃
〃你等谁?〃齐叔喊起来。
文也喊起来:〃您知道!〃
〃你要等多久?〃
〃快了!〃
〃你等不到怎么办?〃
文那边突然没声了。
齐叔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的一排排木头架子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屋子的另一个角落。他那像儿子一样的图书管理员抱着一大摞夹板,吃力地走到面前,停下来,对着他字字铿锵地说:
〃那、我、就、等、一、辈、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东山书院表面的平静掩不住文和齐叔的某种焦灼。文天天都在等待英的回音,而齐叔则在等待看文的好戏。
他们依然每天坐在一起,修复古籍,只是,每当外面自行车铃响起,文就立刻扔下手里的工作,跳起身来跑到门口,但每次他都看见邮递员阿强骑车远去,自己失望而归。
齐叔冷眼旁观文的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夜里,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你去后杳无音信,是不是遇到突发的变故,来不及通知我?……本来说好,不必再写信,可你没有如约到来。于是我又写,却发现竟没有你的地址……我无能为力,只能继续等待,等待你像上次那样出现……另外,我只能在这里默默惦记,祝福你安全,健康!
文目光深远,望向夜空,面前是一片茫茫黑暗……
难熬的日子持续着,文的等待变得越来越遥遥无期,越来越没有信心,他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消沉,越来越困惑。
他每天都在等信,每天都在写信,每天都在乌镇上徘徊,每天都被沮丧包围。
齐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了许多次,甚至骂了许多次,毫无效果,文反而变得神出鬼没起来。
于是齐叔也写信,给文死去多年的父母写信……
我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这封信怎么下笔。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我都在盘算,要是不久就见面了,我该怎么对你们交代?……文这段时间像是疯了一样,唉,归根到底,是我的过错……我原来想着,他会慢慢清醒,可是过去一个多月了,我害怕!……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回来,我发动大家去找他,没有找到。这样怎么得了?动不动跑出去就是一整天,人都瘦了……
这天清晨,齐叔正写着信,忽然听见楼下〃咣啷〃一声,大门被推开。
齐叔赶紧往楼下跑。
门被一扇接一扇地推开,齐叔跑到楼下,看见冲进来的文。
〃你等到啦?〃齐叔愤怒地大声问。
文只顾站在那里喘气……
〃我问你呐!你等到啦?〃
文喘个不停,低着头不看齐叔,摇摇头。
〃那,你想通啦?〃
文仍然喘个不停,抬头瞠目看着齐叔,仍然摇头。
这天,文哪里也没去,老老实实呆在书院里,但就是不和齐叔说话。
晚上,齐叔和文面对面坐在桌边吃饭,两个人依然都不讲话。
齐叔面前放着一小壶酒,自斟自饮,文则大口的扒着饭。
他看文一眼,终于吭声了:〃吃慢一点。〃
文头也不抬:〃饿了。〃
齐叔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举起筷子给文夹点菜,又放下筷子,仔仔细细看着文。
文埋头吃饭,偶一抬头,发现齐叔在看着自己,又低下头去。
齐叔等了一会儿,见文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忍不住了,费了半天的力,提起了话头。
〃呃……明天,要变天了……〃
〃啊?哦,知道,我看报纸了。〃
〃哎,你什么时候看的报纸?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一整天都不着家了,上哪儿看的报纸?〃
〃咦,我不是刚刚……〃
〃咳,你什么时候看的报纸无关紧要,关键是……哎,这整天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我哪儿都没去。〃
〃那,我叫他们找你,怎么没找着?〃
〃他们当然找不着,我都看见他们了,我没叫他们。〃
齐叔看着文,说不出话来。他端起酒杯要喝,想了想,又放下了,把酒杯推给文:〃你帮我喝了这点。〃
文放下碗筷,端起杯,一口喝完了酒。
齐叔站起身来,离开饭桌。
文一扭头,看见齐叔起身时身体像是不太灵便的样子,有点颤巍巍,连忙问道:〃您怎么了?〃
〃我没事,像是胃有点不舒服。〃齐叔摆摆手,往楼上走去。
〃那?……〃
〃不碍事,不碍事,你收拾完碗筷,就休息吧,鸽子我喂过了。〃齐叔略有些蹒跚地走回房间去了。
文不放心的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赶紧收拾碗筷。
齐叔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盖着半截被子,披着棉袄,戴起耳机,闭眼听戏。
文蹑手蹑脚走进房来,走到齐叔身边,伸手摸了摸他前额,吓了齐叔一跳。
〃啊?你干吗?〃
〃我看您发不发烧啊?〃
〃哦,不发烧,不发烧。〃
〃那,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
〃好多了,好多了。〃
〃刚才是胃难受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还有一点点。〃
〃吃药了吗?〃
〃吃过了,你也去睡会儿吧。〃
〃要不要到香山堂请刘先生来看看?〃
〃没事儿,别大惊小怪的,你快点去睡,一整夜未归,你在房里我心里就踏实了。你去睡,有什么事我就叫你。〃
〃真的不要看看啊?〃
〃嗨,明天一早,准好,去吧。〃
〃那您晚上觉得不舒服可得叫我啊。〃
齐叔挥挥手,不再说话。
文帮齐叔掖好被子,轻轻地走回自己房间。
齐叔看了一眼背影,又继续听他的戏。
估计文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齐叔才披衣下地,蹑手蹑脚走进文的房间,视察了一番,这才满意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暗自窃喜道:
〃嘿嘿,要不是我老人家装病,你小子能这么安稳在家呆着?哼,还说什么不舒服再叫你,一沾枕头就着……唉,你也真是累坏了,可你这又是何苦呢?〃
75:
7.惊心的梦
这天夜里,默默却是照例失眠了。
自从遭遇感情挫折以来,她几乎每天都睡得很晚,想着自己的心事,暗自咬着被角流泪。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太过缜密细致。
她睡不着,胡思乱想了许久,最后干脆坐起来,趴在书桌边写起信来……
哥,从来没有想到过,我要给你写一封信。从小到大,什么话都跟你说,而且一定要亲口对你说,这封信,我要在动身的时候交给你,应该是一年以后,我先写着……你和嫂子的猜测是对的,我想要离开乌镇了。等毕业了,我要去上海找工作。乌镇的确是太小了……哥,那天,你打开了那瓶女儿红,把我许给了一段不可能的姻缘,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你是心疼我,这也许就是我的命吧?……那天,我们仨人一起醉在我的酒里,我是真的感谢你,跟我分享了那酒……
月光洒在海棠花上,海棠花聆听着默默起伏不平的心事……
月光照在书院窗棱上,窗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