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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轻飘飘地落下一人,抖了抖灰色的儒雅袍子,摸了摸修剪得极其在意的三撇胡须,这才开口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倾城倾国逐颜色,虽是落地成泥娃,亦是人间一枝花。”
猫儿松开斩猪刀,一个高蹿到酒不醉身旁,挂在那高高的个头上,嘴甜地唤着:“酒不醉叔叔。”
酒不醉继续扮着完美气度,眼底却已经布满宠溺,伸手摸了摸猫儿的小脏脸蛋,说道:“看,这娃娃一下山就吃了这么多的苦,以后可不能轻易放猫儿离开我们,这得多想我们啊。”
猫儿点头:“可想回山上了。”
酒不醉拍掉猫儿的脏爪子,装模作样地道:“这衣衫是刚换的,别弄脏了。”
猫儿也不恼,嘿嘿一笑,却是一手就抹了上去,转身就跑,气得酒不醉指着身上的手印说:“真是败家女儿!”
第十五章 情开残败孤远帆(5)
癫婆娘拉住猫儿的小手,鼻音甚重地道:“娘娘带你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转而对斩猪刀说,“那些畜生就都归你了,敢凶我家猫儿,真是嫌命长了。”
猫儿关切地问:“娘娘伤风了?”
癫婆娘眼含慈母温情,轻咳两声:“无碍。”
斩猪刀大菜刀一出,在手中掂量一下:“姑奶奶,您就请好吧。”
楚大人的妻妾已经吓得连哭声都颤抖着,纷纷躲向楚大人身后。楚大人汗水哗哗直淌,始终不敢抬头,生怕被灭口。他强撑着腿抖的软弱,颤着不成调子的音儿,上牙磕碰下牙地指控道:“你……你们胆敢威胁朝廷命官!”
酒不醉摆了个造型,风度翩翩地道:“不是威胁,是灭口。”
楚大人只觉得膝盖一软,竟就这么扑跪到地上,瑟瑟发抖地哀号道:“各位好汉,我楚家一世清白,绝对不是欺压百姓之辈,还望各位好汉高抬贵手。这里有银票若干,还望各位笑纳。”伸手,由胸口掏出银票,举过头顶,递了上去。
酒不醉取了银票,拿到手中查了查,转身走开,慢条丝理地说道:“你是否欺压百姓关我们何事?我们关心的是你辱了我家猫爷。那道上响亮亮的人物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还不知感恩?这些人无可救药,怎么生得如此之笨?若离国的官员都像你这样,我看,早晚沦为亡国奴。”
楚府一听猫儿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绿林劫匪猫爷,当即险些昏死过去。这世道,还能找谁说理去?这下可好了,楚大人不但得罪了最不讲理的悍匪,他的妻妾还刻意羞辱了猫爷一番。而最要命的是,若他日被别人发现自己还认了绿林猫爷做了干姑娘,这脑袋就是有十颗,怕都不够砍的!一想到这些,楚大人连死的心都有了。
三娘一听猫儿是悍匪,当即哀号一声,两眼一翻,羞得昏死了过去。
楚汐儿一听猫儿是悍匪,心里却悄然乐开了花,这样,耗子哥就不会再惦记猫儿了,自古官匪不两立。
楚大人虽然吓得面如纸张般苍白瑟缩,但毕竟是官场里爬过的人物,当即将头磕向猫儿,颤声求饶道:“猫爷,猫爷,您就念在您与三娘相识一场,而我又照顾她多年的分儿上,留条活口吧!”
猫儿扫了一眼昏厥的三娘,拦阻了磨刀霍霍的斩猪刀,转而对楚大人说:“好生待三娘,不然千里亦取你狗头!”
楚大人忙点头,使劲地点头,拼命地点头,就怕迟了猫儿变卦。
待猫儿他们一走,楚大人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大口喘息着,狠狠瞪向渐渐苏醒的三娘,在心里埋怨三娘引来的祸事!真想……用刀捅死她!转念间想起猫儿走之前的恐吓,脸色马上一变,换成对三娘礼遇有加的样子,让人扶起三娘回房里休息去。路很长,大家走着瞧!他就不信了,他还收拾不了一个小盗匪?到那时,哼哼!
猫儿和癫婆娘走了,犹如她来时那样毫无预计,就仿佛一片落叶般随意飘零,又如一把利剑划了人心,留下的,却是被切割分食的心。
第十六章 翱翔雌鹰初展翅(1)
获得胜利的将士们振臂高呼,亢奋的血液没有辱没今日的凯歌!花耗将猫儿揽在自己怀里,与沉睡的猫儿策马同享这份无比的殊荣。
酒不醉等一行四人在夜色中离开皇城。出城后,猫儿与众人分开,约了地点相聚,独自一人上路,赶往花蒲村拜祭爹娘。
在店铺里,猫儿买了一身上好的衣衫换上,又准备了很多的吃食酒菜,这才赶到花蒲村山下,仰望着那已经荒蛮得不成样子的山体,遍寻不到回家的路。
猫儿眼中含有无助,跪倒在地,焚香,磕头,原本藏了一肚子的话要与爹娘说,却又怕出口的话都是自己那迷茫的委屈。猫儿不想爹娘为自己操心,索性什么都不说。
如此这般跪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分,猫儿才努力地咧嘴一笑,沙哑地道:“爹,娘,猫儿很好。”磕头,膝盖麻木地站起身,猫儿费力地跳上“肥臀”的背,大喝一声,策马离开,去与癫婆娘等人会合,开始了四海为家的生活。
猫儿也提议回绿林山,但癫婆娘等人却怕有武林人士继续追捕他们,便以云游天下见识一番为借口,带着猫儿四下乱窜,小日子倒也过得潇洒惬意。
其实,癫婆娘三人本在猫儿下山后,便与寻着蛛丝马迹奔来的江湖人士大战了一场!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绿林山上的人,个个皆非善类,这一场生死相搏下来,三人虽然险胜,但却知道绿林是万万住不得了,这才下山来寻猫儿,又为了躲避他人追查,只能低调行事。
一路打听追来,便看见猫儿在楚府被辱,三人只觉得胸口气闷,以为自己还是将猫儿教育得太善良!
想当初,他们三人将猫儿带在身边,只觉得这娃娃灵动可爱,想着有他们护着,便无人敢欺,也就没上心去教育猫儿人情冷暖。
三人如今一见猫儿落魄至此,心中难免自责,恨不得将猫儿捧在心尖儿上,好生地补偿一番。又见猫儿若璞玉般仍可雕琢,这就下狠心地对猫儿进行再教育。若遇见有歹意之人如何制敌,遇见好欺压之人,也不可放过!狭路相逢如何,阵前对敌如何,若要任意翱翔,就不能为谁失了心的方向!
猫儿就像是一块强大的海绵,再次迅速吸取三人教育的博学。
经过这一番下山,猫儿也懂得了些人情世故,更加觉得娘娘和两位叔叔都不简单,不但上知天文地理,更懂得揣摩人心。最令猫儿惊讶的是,这三人还懂得领兵打仗之道。
猫儿学着三人教育的一切,却没有说自己的心已经失了方向,留在了皇城,定了性,怕是再也无法任意翱翔。曲陌不要她了,银钩丢了她,她每天拼命地练习,是为了不让自己心痛。可是,每当想起他们,还是好痛,好痛。
猫儿将这种痛藏在心底,从来不肯拿出来晒太阳。有很多时候,她竟然觉得这种痛是她与曲陌、银钩间唯一的联系,若丢了,就真没有什么了。
癫婆娘等人看出猫儿此番的不同,只能暗自感慨,姑娘大了,有些心思,自然管不住了,只愿猫儿中意之人善待于她,如果敢负心,定整治得生不如死!
斗转星移间,四人常以不同外貌出现在各地,却从来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多做停留,只当是游山玩水纵情山野,如此这般转来溜去打打闹闹,一晃,一年多就这么过去了。
沿途没了银子,就指使猫儿出去打劫一番,娱乐一下心情,救济一下自己的荷包,生活得绝对逍遥。
第十六章 翱翔雌鹰初展翅(2)
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情隔两地的人而言,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落寞。
癫婆娘等人平时虽然看起来吵吵嚷嚷粗枝大叶,但实则都是心细的主儿,猫儿偶尔的失神与哀叹都落入他们眼中,自然无法视而不见。
当夜晚来临,见猫儿屋子里的灯仍旧亮着,三人互扫一眼,进了屋子。
癫婆娘见猫儿愣神沉思,原本清透的大眼里弥漫着相思苦楚,终是心疼地叹息一声,环抱住猫儿的小脸,柔声道:“猫儿,和我们说说吧,那是个怎样的人?当初我们带你离开皇城,却是见你受辱。沿途虽洞悉你心中有人,却一直不见你提起,只当是那人对你并不合心如意。如今已经一年有余,你仍如此挂心,看来此等感情你是认真投入的。那便与我们说说,看看能不能帮你分析一二。”
斩猪刀嘿嘿一笑,心里寻思着,就等着猫儿将负心人的名字说出,然后……他斩猪刀定然要去整治一番,看看那小子是个什么货色,竟让自家宝贝猫儿尝了愁滋味!
酒不醉竖起耳朵听着,心里想着,等猫儿一说出那人名字,他就去把人掠来,先灌了春药扔进猫儿的小屋,免得这猫儿不叫春了,却消沉得让人气闷。
猫儿见三人皆用霍霍期盼的眼神望向自己,便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们一个像幅水墨画似的,美得如同谪仙,我一看见他,就痴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一个放荡不羁,总半眯着桃花眼,虽然喜欢将我呼来喝去指挥着,却还给我缝制了衣裙,对我是真好的。”
三人……傻了!敢情不是人家不要猫儿,是她家猫儿厉害了,竟然一下山,就学会了脚踏两条船!
猫儿耷拉着肩膀,无限哀怨地叹息起来,却在三人不知如何安慰中,霍然精神一抖,噌地站起,振臂高呼道:“我饿了!”转身杀入厨房,操起一只鸡腿,大口咽下,将那想起两人的心慌堵塞上。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安慰的话,还真不好说出口。若猫儿能继续低迷上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也许还能酝酿上那么一点点有意义的劝慰语句,可惜……
猫儿咬着鸡腿由厨房走回屋子,一抬腿跳上炕头,含糊不清地道:“娘娘,咱们下一步去哪里见识世面啊?”
癫婆娘有些头疼地试探道:“猫儿,你不想回皇城?”
猫儿微愣,续而使劲咬着鸡腿,更加含糊地道:“回去做什么?”
酒不醉抚着三撇胡须,开始下套子:“回去见见那二人,我听说那两人要娶媳妇了。”
猫儿一口鸡腿肉噎在嗓子里,眼睛瞬间睁大,猛地跳下地,喷肉嘶吼道:“谁说的?曲陌和银钩才不会!”
斩猪刀嘿嘿一笑,一手拍向酒不醉:“得嘞,这回可知道是谁了。酒不醉啊,还是你这激将法好用啊。”
酒不醉却是身子微顿,仿佛被什么记忆牵绊到一般,半晌,才在斩猪刀的热情拍打下回过神,望向猫儿:“猫儿,那两个人可是‘九曲一陌’的曲陌,和‘风流钩月’的银钩?”
猫儿知道酒不醉戏弄自己,在放下心的同时有些气恼自己反应过度,一屁股坐回炕上,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癫婆娘笑道:“这两个人娘娘也是听过的,确如猫儿所形容那般,一个清雅若莲,一个浮华若妖,却都是名气不小。”
酒不醉微微皱眉,然后笑着坐到猫儿身边,劝慰道:“那两个人不适合咱家猫儿,往后也别惦念了,还是过些简单生活的好。”
第十六章 翱翔雌鹰初展翅(3)
猫儿抬头,有些讶异酒不醉会反对自己和那二人交往。
酒不醉望着猫儿,认真地道:“猫儿,纵使我们教你人情世故谋略算计,但你天生憨直,那些钩心斗角的事情与人,我们尽量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