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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认识耶!认识耶!”雍怡身后的人讶异地交头接耳。
歌玄解释道:“我和他赌博,他输了!所以让我给领回来当仆役。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是。额娘,你可别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意有所指地提醒着。
“他是简亲王的二儿子,你把他赢回来当仆役?!”
淳福晋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她一向反对府里的人沾染赌博的恶习,而她的儿子竟然明知故犯,要命的是竟然还把同为皇亲国戚的雍怡赢回家里当下人使唤!?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该怎么得了?
“喂,那小子是简亲王府的人哪!”
“这混小子竟然也是官宦人家?我昨天还跟他一起泡澡耶!”
那票赌徒这下子全傻了眼,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这些天来,他们和他称兄道弟,吃喝拉撒睡全一起行动,居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身份最尊贵的仆役。我歌玄的面子也真够大了,不是吗?”歌玄继续怡然自得地笑看雍怡,根本不管母亲的脸已经绿了。
雍怡膘了他的嬉皮笑脸一眼,径自正经地讨论起王爷的事。
“自从大清皇朝人关称帝以来,特别注意史籍上对大清的称呼用字,因此,一些明显贬低满人的字眼,向来不被接受。而长久以来,除了一直在削删‘胡’、‘狄’等字眼之外,也查禁了许多不利于满族统治的著作,淳亲王爷所说的‘东有启明’,无疑是犯了此项禁忌!”
歌玄缓缓地接口说:“犯此禁忌者,轻则除爵罚银,重则以‘背天叛道’之罪名凌迟处死,祸延子孙。”
“什么?!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晴天霹雳的事接二连三,淳福晋脸色凄惨,已觉大祸临头。
“‘东有启明’是出自一本古书的文句,只要找出那本古书,就能证明王爷是无心之过,请万岁爷开恩。”就在淳福晋束手无策时,忽然传来水玲人畜无害的柔和声音。
淳福晋瞠大眼睛,飞快地转向另外一张陌生脸孔。
水玲讷讷地站在梁柱旁,一面迎视着大家的眼神,一面优雅地端起热茶品茗,细致的五官上带着清纯的神态,清灵动人。
歌玄体贴地察觉母亲的疑惑,扬起邪美的笑容,再度冒出话来。“她也是我赌博赢来的。”
“——”淳福晋顿时哑口无言。
※※※
水玲语出惊人的一席话,瞬间燃起了淳福晋拯救淳亲王的希望。不久之后,淳福晋立刻紧急下令,将府里凡是识字的男女,不论身份,全体聚集起来,浩浩荡荡带到王府的拥书阁,务必找出水玲口中的这册古书!
而另一方面,歌玄则以自己的方式捍卫父亲,他进官面圣,申述——
“家父,淳亲王列为公孤之选,极人臣之贵,此仍迭蒙圣主隆恩,依恋万倍之恒情,受泽五十余年,如此殊恩,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五十余年来,勉尽驽胎,弹竭愚个,以求无负圣恩,仍其心愿。而今错犯纲纪,实属无心之过,绝非不安本分,逆天而行。臣俯首帖耳,斗胆恳请圣上网开一面,监候查明……”
于是,接连数日,府里上下都为淳亲王的事情忙碌奔走……
※※※
“你那本《尚书》找得怎么样了?”
“《尚书》翻完了,现在正在翻《穆天子传》。”
几名才貌双全的女眷,聚在拥书阁桌几前努力翻书,这事攸关一家之主的性命,谁都不敢怠忽。
只是连续几天翻书翻下来,难免看得眼花缭乱、意兴阑珊,虽然担心王爷,那些女眷们也能偷空姑且将事情抛到脑后,闲聊起来。
“拥书阁的藏书大约六万多卷,翻完六万多卷,我的眼力恐怕也完了。”长得娇滴滴的小女眷,唉声叹气地说,掩嘴怯怯地打了一个呵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那个叫水玲的,断章取义就只记得这么一句,其他的诸如出自哪里?承谁所著?是歌谣、谚语或故事?一问三不知,唉,可累煞人了。”
王爷的亲妹子顺手将《新唐书纠缪》扔到旁边去,才不管它是淳亲王花了多少心力才弄到的正本原稿。
“那女孩儿个性挺不错的,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我只是随意朝她一笑,整天下来,她就一个劲儿对我笑,人似乎很随和。”
“傻乎乎的!”年纪较大的一位女眷,调侃地道,并无恶意。
“但雍怡少爷挺保护她的,喜岁那丫头又想狐假虎威欺压人家时,雍怡少爷二话不说挺身而出,把喜岁交代下来的事,一个人全担了。”
“他说水玲是他的表妹,但那保护的姿态,直可比拟为护花使者!”
“可我听人说她是他未婚妻耶。”
“未经证明的流言,本姑娘不予采纳。哎,我也想要有个护花使者呀!”
“别做梦了你,呵呵……”
“噗!嘻嘻……嘻嘻……”
此时待在拥书阁二楼的水玲,对于她们的谈话内容毫不知情,她只知道曲着腿缩坐在书几下看笑话集,十分惬意而有趣。
“嘻……呵……哇哈哈……”
“好笨哦,这怎么可能嘛?”
她发誓她绝对有认真在找书,可是不小心搜到这些稗史小品,她就忍不住读起来,而且一读就是欲罢不能。看完手中厚厚一大本稗史,扔开,再拿起第二本,摊开内页——
“哇——”
水玲尖叫一声,惊讶地瞪大眼,猛地合上书。
好一晌,她呆呆地仁坐在那里咽口水,不确定自己在刚才那一刹那,究竟看见了什么?
于是她为了确定她刚才的确看见了几张“男女叠在一起”的春宫图,不是自己眼花,她鼓起勇气,再慢慢地、慢慢地打开书本仔细检查……
女人?男人?男男女女?女女男男?
能这样吗?真的假的?
“哇……哇哇……哇哇哇……”水玲颈部以上渐渐被暗色的红潮占领。
但尽管如此,她仍激动得不能自已,脑袋越看越贴向书册,到最后整张脸已经埋进书中,从正面看过去,已完全看不见她的脸蛋,只见书皮大开。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雍怡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水玲心一惊,整本书蓦地打在自己的脸上,痛得眼睛拼命眨:“痛!”
蹲在她前方的雍怡眉皱了一下:“痛?打到眼睛了吗?”
“没事!没事!”
水玲连忙矢口否认,随即瞥见他伸长手臂,作势要拉她出去,她赶紧将手中的艳书塞进衣襟中,一反常态地越缩越往里,仿佛他是烫手山芋,离她越远越好。
这是当然的,看这种色情书,要让人知道了面子该往哪里摆啊?
“你在干嘛?怪里怪气的。”雍怡满脑疑惑。书几长,他伸手够不到她,他索性起身搬开桌子,“你的脸好红,是不是病了?快过来让我看看……咦?”
#奇#人呢?!
#书#雍怡在原地兜了一圈,他把桌子一搬开,却已不见她人影。
#网#惊鸿一瞥,他赫然发现她跪在地上、掌心贴着地面。已迅速爬高他五尺远。
“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她毅然回道,却惊骇地发现他追来了。
情急之下,她赶紧从柜子下方刻意留出来的半人高通道,钻到另一面的走道上。
“还说没什么,脸红成那样,一定有问题。”雍怡没办法,只好跟着蹲下身过去,“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跪在地上爬?”
“还用问吗?当然是腿软了嘛。”
“腿软就别乱爬,水玲?水玲?”
又不见了?找不到人,雍怡只好重新起身搜寻她的踪影。啪!不经意的,他的右腿突然踢到异物,震回他的注意力:“嗯?这是什么?”
水玲刚爬过柜子的转角,赫然听见他的话,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杏眼圆瞪,惊慌失措地抽身往回,但为时已晚,雍怡早已弯下身伸手把东西捡起——
“春宫……秘卷?”
他垂眼定定地念出书名,当他再抬眼时,那锐不可当的眼神猛然钉进她心房,表情清楚地写着——你竟然看这种书?!
“哎呀!”
怎么还是让他发现了!?
水玲脸一垮、四肢一直、颓然趴下,瘫得像条死猪!
第六章
琥珀色的淡淡日光,穿过窗榻,静静地照射在黑木书几上,反射出油亮的光泽。
“啪——”地一声,《春宫秘卷》赫然被雍怡随手一扔,斜斜躺在一叠杂放的各类书籍最上头。
那些翻阅过的书籍全是雍怡的战绩,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让淳亲王府的大格格使唤了一整天,竟一样有能耐极具效率地查对每一本书的每一个文句。
并且,从他每翻阅完一本书,就将它往书堆最上头扔去的习惯看来,《春宫秘卷》很快就会被陆续堆上去的书本压在底下,水玲想。
雍怡隔着书几面对她坐着,眼里一派严肃苛刻。
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她只得依惯例垂下她那双局促不安的眼眸,一语不发地凝神着自己交覆在腿上的柔荑。
他敏锐的目光扫向她的眼帘,终于开口说话了。
“为了你一句话,淳亲王府几乎全体动员,不论男女老少,全挤进拥书阁找你说的‘古书’,大家信任你,你自然也该竭力帮忙。”
“我有啊,一个上午找了二三十本书,没功劳也有苦劳……”
雍怡继续沉着脸色训导:“我的意思不是指责你不用心找,问题是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必须时时约束自己的行为,那种不人流的书就是一些不人流的人读的,你一个姑娘家跟人家读什么读呢?”
他攒着眉心,口气刻薄地教训她,毫不怜香惜玉。
“我一时间忘了嘛!”她轻声回应,表情憨直且无辜。
“什么?”忘了什么?!
“我忘了自己是女孩子。”水玲轻声解释,“摊开书时,我先是被吓了一大跳,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然后……愈看脸愈红,什么男男女女已经全抛到九霄云外,虽然……虽然那些图词很淫秽,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视线!”
“你就是太大而化之,才会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次就算了,以后别再这样了,知道吗?”他一副教训的口吻。
“哦。”
“午膳吃了没?”
“喝了一碗汤,扒了半碗饭。”
话题突然转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方向,但雍怡却丝毫不觉自己已问得过于关心亲昵,他把手肘靠在桌上,继续气定神闲地查书。
“太少了,晚餐多吃一点。”他说,“至少吃一碗饭!”
水玲低声地问:“八分满可不可以?”
“今天八分满,明天全满。没事了,帮忙找书吧!”雍怡静静地说,半垂着眼睑,正检视一些闲章。
水玲的眼光在他脸上流荡了一会儿,便听他的话挑了一本诗集,乖乖翻阅起内页,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句子。
未了,她问道:“你托人回简亲王府禀报我们在淳亲王府,姨娘和姨丈有没有说什么?”
“我当然不可能老实告诉他们是我赌博把你和我都给输了,只说歌玄有治疗你怪病的方法,我们俩必须在淳亲王府叨扰一段时间,病治好,就回去。”
雍怡的声音虽然沉静而稳重,但何尝不是心不在焉?
“你叫我吃一碗饭,是为了回去时,证明我病好了吗?”水玲又出声,懒洋洋地又翻了两页。
“不是,是你太瘦了。”雍怡平淡地说,对于文章上的字句,有看没有进去。
“但……我不喜欢当胖女人。”
“男人都喜欢身材丰腴的女人,至少知道摸起来的是女人。”
“低级。”
“哪个男人不好色?”
水玲无言以对,低头沉默地测览手中的诗篇;雍怡索性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漫游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