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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珍却站着不动。
“还有事?”谭家嗣沉声问。
“关于,”她回目凝望父亲,面无表情地问:“关于母亲的事,您打算逃避一辈子?”
谭家嗣震了一下。
“如果您的逃避是因为爷爷,那么就更没有必要了。”智珍接下道,不因为父亲的脸色难看而退缩。
智珍这一番话,让谭家嗣怒目瞪向女儿。
“爸,您可知道,爷爷他的病情十分严重,除了肢体不自主地颤抖外,全身瘫痪的他,已经是一名植物人了。”她对着父亲,幽幽地低诉。
谭家嗣全身僵固,他怔然地呆站着、瞪着自己的女儿。
“我知道,二十多年过去,如果您能释放自己,那么以您的成就早就衣锦荣归回到台湾。所以我其实很清楚,此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刻说再多也没有用。”她望向父亲,深切的眸光里,有一抹温柔的怜悯。“只是我到失乐园去见过爷爷,现在的爷爷只是一名风烛残年,病弱无助的老人。如果能够的话,我请求您也能到失乐园去见他……最重要的是,能让爷爷也见到您。”
说完话,智珍转身悄然走开。
留下谭家嗣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深沉地咀嚼着回忆的苦汁……
离开父亲后,智珍并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搭乘电梯直接下楼,到达一楼大厅后她走出大门,伸手招了一部出租车。
“小姐,上哪儿去?”司机问。
“往前开,我不知道地址,但我认得路。”
“好。”司机应声,车子已经发动。
智珍知道现在仍然是上班时间,她不该擅自离开公司。但昨夜她已经决定,今天无论如何……
必须见到她该见的人。
※※※
知道利曜南的企图,吴春英当然不可能再为他工作。
但她已失去医院的清洁工作,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然而经历过昨天晚上那件事,今天一整天,吴春英在马路上盲目乱逛,完全失去找工作的心情。
直到天色快黑时,她才想到丽玲已经失业三个月一直住在家里,太太更是个从来不知“工作”为何物的人,如果自己不认真找工作,那么全家人的生活就会顿失依靠!于是她厚着脸皮,在街口打了一通公共电话回医院找老陈。
“喂?”
“陈股长!”
“阿英?这一整天妳上哪儿去了?妳现在人到底在哪里呀?!”老陈一听到吴春英的声音,连忙一迭声地问。
“陈股长,您在找我?”她问。
“不是我找妳,是一位马先生找妳!他说妳今天根本没到老板的住处打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说来话长,我是想问……”吴春英鼓起勇气开口。“我想问,我还能不能回到医院工作?”
“妳想回医院工作?为什么?下午那位帮妳介绍新工作的马先生才刚打过电话来,他说如果妳不喜欢那个工作,他会给妳安排另一份更好的工作──”
“不必了!”吴春英知道,这一定是利曜南授意的。“谢谢您,陈股长,我没什么事了!”
“喂?阿英?阿英──”
吴春英用力压下通话键。
她茫然地握着电话筒,过了半天才记得挂上。
她忽然想到,陈股长是介绍她到利宅当佣妇的人,那么陈股长介绍工作给她的动机就不是那么单纯了……
医院是回不去了。她不怪耀文无情,因为就连她自己,也因为害怕面对过去那不堪的往事而退缩……
不知不觉地,吴春英失魂落魄地走回她与欣桐一起,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公寓。
每每回到家中,她就会思念起欣桐,思念起她曾经与女儿在一起的时光,然后陷入深深自责的情绪……
蹒跚地走到公寓前,吴春英站在楼梯口,突然感觉一道目光正凝视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却未见到半个人影……
她垂下眼露出惨淡的笑容,然后摇摇头,告诉自己不必因为利曜南那一席话而疑神疑鬼,因为耀文出现并不代表任何意义,那也许──也许只是对往事与故人的一股好奇,而促使他来到这里。
但是当吴春英再次抬起头时,却见到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孔──
有那么一度,她以为时光又回到了从前,欣桐下班后刚搭公车回到家里……欣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但很快的,她就想起这位站在她面前数公尺远的距离外,那个与欣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是谁……
那是她的另一个女儿?另一个女儿……
智珍?
第二章
很快的,谭家嗣果然在餐叙过后,立即决定择日与帝华签定合作意向书,并且连手举办盛大的签约仪式,正式公开帝华与联合营造的合作关系。
三日后,联合营造与帝华正式对外宣布,即将在一周后举行意向书签定仪式,签定地点选在台北君悦酒店。
谭家嗣所指定的时间地点,与红狮金控的周年庆酒会在同一日、同一家酒店,其中宣战与较劲的意味浓厚。
签约典礼这天,现场来了许多工商记者与媒体,一部分是为了报导红狮金控周年庆祝酒会实况,另一批人收到邀请函,特地前来酒店,专程拍摄并报导联合营造与帝华的签约仪式。
走进酒店之前,智珍遇见正要步出酒店的利曜南,她冷淡的目光掠过他深沉的眼睛,两人错身而过,智珍毫不迟疑地朝酒店内而去。
利曜南却停在原地,回目凝视智珍的背影。
签约仪式十分成功,直至仪式将届,杨日杰忽然片面宣布,联合营造承诺将以初步预估投入的两亿资金,用来回馈未来捷运案通过后、开发捷运支线时,支付予地方发展与建设的经费。
这很明显的,是一份变相的政治酬庸声明,目的用来平衡负面与反对此案的声音。只是杨日杰如此迫不及待将联合营造与金权挂勾,实在居心叵测,恐怕他正在利用联合营造,让自己脱勾。
回到联合营造总公司,智珍语重心长地将以上看法提出,藉以提醒父亲。
“我当然知道他的目的!但这又如何?人人知道这是必定要干的事,要怎么干没有人会在意的。”谭家嗣不以为然。
“但帝华是帝华捷运团队的主导者,这件事根本不必落在联合营造的头上。”
“怕什么?!”谭家嗣刚愎自用。
“联合营造不是怕,但这种事只可做不可说。即使要说得这么明白,也应该以“帝华捷运团队”的名义,对外发表声明,今天杨日杰以联合营造的名义擅自对外放话,势必造成我们的困扰。”
届时无论黑白两道,各方势力都会找上联合营造要钱!
智珍不难想见,杨日杰将最棘手的事扔到联合营造头上,主要的目的与原因。此番联合营造与帝华合作尚未得到好处,已经先惹来麻烦。
她再一次提出警告:“董事长,我认为与帝华这件合作案,必须三思──”
“好啦,不必说了!”谭家嗣的不高兴摆在脸上。“难道现在,妳的意思是叫我回头去找利曜南?如果是这样,那我只有三个字回答妳,就是“不、可、能”!”
丢下话,谭家嗣臭着一张脸,调头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凝望着父亲的背影,智珍的眉头深锁。
※※※
利宅的书房内,利曜南独自一人坐在灯下。
他反复思考着,数日前发生在这个房子里的事,他回忆着当时谭智珍脸上的表情,以及她所说的那些话……
他不认为吴春英会说谎,就算说谎,以吴春英的性格,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临时编出一个借口,何况,吴春英没有理由骗他!
这么说来,谭智珍的确不是欣桐?
灯下,利曜南紧闭双眼,深深吸气……
即使亲耳从吴春英口中听见,即使有如此充足的人证与物证,但他仍然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谭智珍不是欣桐──
因为在见到谭智珍之后,他的心跳一直如此澎湃,从来不曾止息!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两个不同的女人。但他的直觉却无法将两人的影像,从他的脑海里分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只因为她们相貌过火的相似吗?
书房里的电话突然响起,他倏然睁开眼,回到现实。
“哪位?”拿起话筒,他沉声问。
“曜南,是我,你准备好了吗?”话筒另一端,传来李芳渝愉悦的声音。
“准备?”
“不是说好了吗?每个月单周周末晚上,我们一定回家陪妈一起吃饭?”李芳渝指的,是利曜南的母亲,朱凤鸣。
经李芳渝一提醒,利曜南想起他对母亲的承诺。隔周聚餐一次,这是朱凤鸣的要求,利曜南答应过她。
“我记得。”他漫声回应。
“那么我等一下到你家找你,你等我,我三十分钟内就到。”
他没有回答。
李芳渝对他毫不在意的态度,并不高兴。“曜南,最近,我觉得你好像魂不守舍的,”她的口气迟疑,然后决心大着胆子往下说:“你已经很久不曾这样了!你这个样子就好像是三年前──”
“如果妳不想迟到就尽快赶来,我不想浪费时间讨论“个人感觉”,这种言不及义的问题。”言毕,不等她回复,利曜南已挂掉电话。
李芳渝瞪着“嘟嘟”作响的话筒,愣了五秒钟后,她回神忿而摔掉话筒──
利曜南刚挂断电话,电话声又响起,他迟疑三秒才接起。“还有事?”
“利先生,我是谭智珍。”
话筒彼端忽然陷入沉默。
“利先生?”
“我以为,谭小姐跟令尊一样,决心与我“誓不两立”。”他低笑,冷淡的音调却没有笑意。
“我有事想见您,只要几分钟就好,希望您能拨出时间跟我见一面。”她假装没听出他话中的揶揄。
他敛下眼,半刻后才回答:“什么时间?”
“现在,我已经在您的住处楼下。”
智珍原以为他会迟疑,没料到利曜南立刻就道:“我现在下去。”
然后,他挂上了电话。
※※※
中庭花园里,智珍站在路灯下,她一身黑色裤装,如一名夜游天使。
利曜南走出电梯,一眼就瞧见她站在灯下,如此美丽的女子,任何人都会情不自禁多看她一眼。
“我以为,您不想见我。”智珍淡淡地道。
“这应该是我说的话。”利曜南的眸光深沉。
“很抱歉,这么晚了,又这么突然请您出来,”她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才往下说:“今晚,我请您下楼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我的父亲。”
“谭董?”利曜南咧开嘴。“最近他的动作不小,在商场上颇有斩获,似乎不需要谭小姐为他操心。”
“我父亲曾经说过,您早已料到他的一举一动。”智珍不受影响,她沉着地往下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您必定也已经料到,帝华会在签定合作意向书的同时,宣布联合营造将支付地方建设款目?”
“何以见得?”
“因为利曜南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她坦率地道。
“是吗?”利曜南收起笑脸。“不过,现在已经证实妳的结论只是传言。毕竟,数日之前那晚,我曾经让自己错误的推论彻底打败过。”
她别开眼,避开他别有寓意的眼神。“利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只谈公事,不谈私事?”
“我们有私事可谈?”
智珍语窒。“如果利先生没心情谈公事,那么我们也可以择日再谈。”她转身欲走。
“谭小姐还未说出目的!”
一句话,唤住欲走的智珍。
他走到她身边,停在她身侧沉声道:“我想,妳会主动来找我一定是为了很重要的事,既然是这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