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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自己在明处做着自以为是的傻事,而在她不知情的暗地里,却有几个观众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着。
相对于她的慌张和愠怒,冯奕要放松得多。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没有任何嘲弄,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连同他的声音,“我记得自己刚毕业那会儿,在分配的单位里做得十分憋屈,干活的人拿不到多少钱,天天看报喝茶的老油条却混得比谁都滋润,没事儿还喜欢欺压一下新人。有一回,我实在无法忍受,终于爆发了一场,然后甩手走人。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工作不好找,没钱交房租,再后来,连饭都快吃不上了,真可谓穷得叮当响。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梁先生,他教会我很多东西……”
伊楠懵懂地听着他云山雾海的一番话,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她一直以为冯奕会揭开她心头的疑虑,没想到他根本不按牌理出牌,一时愣在了原地。
冯奕对着怔忡的伊楠报以善意的一笑,“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个人来说,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要因为意气用事而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
“我没有意气用事。”伊楠喃喃地反驳,声势却软了下来。她又何尝没想过辞职以后的日子光有豪情壮志解决不了温饱问题?
山:说服(6)
“真的?”冯奕关注着她的反应,不知不觉中,语气里含了些许笑意。
伊楠紧咬下唇,可终究没能忍住,直截了当地提出质疑,“是不是,他跟你说过什么?”
冯奕的眼眸中有笑意堆积起来。他望着面前这个还不太懂得掩饰自己的女孩儿,挑了挑眉,淡然道:“你觉得他是这样的人吗?”
伊楠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有些话即使没有明说,可是彼此心里其实都清楚,谁也不是傻子!
她转身就走,却听到冯奕的一声有力的叫唤:“姚小姐!”
她本该不理会他直接走人的。可是不知为何,他声音里有股慑人的力量,迫使她把步子缓下来,又或许,她并没有参透刚才那番谜一样的谈话的深意,而这深意对她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藏在幕后始终不置一词的梁钟鸣,究竟对自己持什么态度?
伊楠并非没有想过,她跟梁钟鸣之间,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即使他对自己也有感觉,又能怎样呢?她还没自信或者无耻到妄想他抛开家庭跟自己发展未来。所以,一度伊楠也认可他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态度,虽然令她心凉,可亦是理性之举。唯一困扰她的,是自己飘忽不定的心突然被吊起来,意识清醒地悬置在半空,如今想要归于平静,却始终不上不下。
女人毕竟还是感性的动物,尤其像她这样初涉情场的女孩儿,心头燃起了一把火,想要指望它迅速自行熄灭,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对于那个让她耿耿于怀的答案,无论之前有过多少自我宽慰,她都无法否认自己其实是很渴望看清它的真面目,哪怕那答案并不像她希望的那样,但真能抓在手里,她也就踏实了。
就这么一迟疑之间,冯奕已经再次来到她的身边。
他们停留的地方,刚巧有一个茶馆。仿古的木质排楼,二楼的窗外飘着一面黄澄澄的旗子,上书一个大大的“茶”字,两边分别垂下一盏红艳艳的灯笼。灯笼里面当然是电灯泡,但因为有风,那光就显得闪闪烁烁、忽明忽暗的。
冯奕在她跟前站定,语气柔和而又深沉,“你觉得这样一走了之是最佳选择吗?这么做究竟对谁有好处?”
伊楠抬起头,眼神迷茫地望向他。冯奕却转头望着那茶楼的入口,门边有个穿旗袍的姑娘守候着,笑容机械。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依旧是淡淡的口吻,长吁了一口气,才轻声道,“进去吧,他在里面等你。”
“谁?”伊楠惊愕不已,以为自己没听清,直愣愣地瞪住冯奕。
可是他相信她明白。
“216包厢。”他简短地说,“有些误会,摊开来讲清楚比埋在心里要好,你说呢?”
直到此时,伊楠才明白冯奕之前费这么多周折,无非是奉命拉自己去见梁钟鸣一面。可是他也清楚,如果直接提出,出于面子,她一定不肯,所以才会如此迂回曲折。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心理较量,而伊楠,显然跟他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从头至尾,冯奕都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究竟他对伊楠与梁钟鸣的事知道了多少。这在无形之中给伊楠留足了面子,至少让她可以往好的方面去寻找合理的逻辑:因为泼茶事件,她跟梁钟鸣产生了一些不快,为此她要离开,而冯奕出面调解。虽然这是一个牵强的逻辑,但此时此刻,伊楠却是如此需要它。
看着伊楠仍犹豫不定的神色,冯奕最后道:“梁先生是个重情义的人——对你、对我,都一样。”
山:说服(7)
即使已经坐在了灯火通明的包厢里,伊楠仍有些恍惚和怀疑,怀疑自己是否该来。但是,这世上的事似乎总是遵循着一物降一物的规则在行进着。她是谁命中的劫,她尚不清楚。可是如果说梁钟鸣是她的劫,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过,更何况他的出现令她如此震惊,完全无法抗拒——他不去出席公司的晚宴,却在这里专门等候着她!
对面的梁钟鸣依旧风度翩翩,沉稳笃定。唯有她自己,紧张到难以自持,脸上连一点儿自信的笑容都保不住。
从她傻乎乎地将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时,她就已经失去了谈判资本。
梁钟鸣给她斟了杯茶,这才温和地开口,“前一阵有事脱不开身,一直没能过来,你还好吗?”语气波澜不惊。
伊楠脸色僵硬地盯着手上的茶杯,默然无语,倔犟的脸庞上却掩饰不住仓皇和戒备。梁钟鸣看在眼里,怜惜油然而生,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准备了不少婉转的托词,然而看着眼前的伊楠,他忽然不想跟她耍任何花腔,那些都是生意场上应付狡诈的对手用的,而伊楠显然不是。
“伊楠,你了解我吗?”他低声问。
伊楠心头一凛,他终于切入主题了,可是自己,之前打的那些腹稿居然毫无用处,对于他如此简单的一句问话,竟然无从回答。
是啊,她了解他吗?
她认识他两年了,从最开始对他有好感到后来情不自禁地逾规,看到的永远是这样一个梁钟鸣:彬彬有礼,和蔼亲切,容忍她,甚至宠溺她。
可是,她所看到的梁钟鸣是真实的那一个吗?
梁钟鸣见她犹豫着回答不出来,遂轻笑了一声,“你看,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真的喜欢上我呢?”
伊楠的脸蓦地红了。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尴尬的问题,可她心里却没有适才那样慌张,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她明白,只有跟他彻底地谈一次,自己才有“治愈”的希望。
于是,她收起赌气的成分,打算认真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你……是好人。”她斟酌再三,如实说道。
梁钟鸣唯有苦笑,这是他迄今为止听到的最令他悲哀的评价。“好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意味着懦弱、无能,在他看来,这绝不是对他的夸赞。
他深吸了口气,幽然道:“我二十四岁涉足商界,到今天已经超过十个年头了。这期间,有过成功,也有过失败;遭过别人暗算,也算计过别人……所以,我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
“不!”伊楠辩驳道。因为她始终记得,那晚在车上他对黑风衣男子说过的那句话——“不要为难一个女孩子”。如果他不是好人,怎么会说得出那样的话来?!
梁钟鸣定定地注视着她,逐渐收起笑容,挺起腰板,向椅背靠去。他的目光并不严厉,却深沉似海,任你怎么揣摩,都无法明白那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而在这样目光的凝视下,伊楠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竭力控制住慌乱,唇角抿得紧紧的。
他对伊楠摇摇头,“不,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事实上,对你来说,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幻影。”
“幻影?”伊楠迷惘地瞪着他。
梁钟鸣扭过脸去,不再直视她,却继续缓缓地说:“伊楠,你只是太寂寞了,从小到大,没有人守在你身边听你倾诉。你的爷爷奶奶即使愿意,他们也不会懂你的心思。而你恰好遇到了我,于是,你得到了一个耐心的听众,仅此而已。”
山:说服(8)
伊楠愕然地听着,觉得似乎有道理,又似乎不对劲。难道她连对自己的感觉都把握不准,需要别人来指点了吗?
她仔细地思量着,然后仰起脸,很坚决地否认,“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是真的……喜欢你。”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低了,因为羞涩。可她不喜欢他那种指鹿为马的说法,更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意,哪怕她爱上他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他始终侧着头,所以伊楠无法捕捉到她决然否认时梁钟鸣眉宇间轻微的一跳。
他很快转过脸来,平静地直视着她,“你对我有好感我能理解,但这跟你所说的那类感情无关……伊楠,你还年轻,不懂得爱究竟是什么,等有一天真的遇上了,你会明白的。”
伊楠迎着他的目光,直愣愣地道:“我知道我跟你没有可能,可这并不妨碍我对你产生感情,我只是,只是……”她尽力控制自己呼之欲出、猛烈跳动的心,执著地要将最后那句话倾吐出来,“我想知道,你对我,是不是……”
尽管那句在心头盘桓了良久的话到了嘴边,但她发现要将它说出来是多么困难。此时此刻,她已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并且不管答案是什么,结果都是注定的——正如她自己所说的,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她在一瞬间忽然鬼使神差地想明白了,于是那句艰难的问话终于在即将出口时被她咽了回去。
“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可笑?”
这是一个同样让她痛苦和难堪的问题,交付出去的真心得不到相等的回应,没有哪个女孩能若无其事。
梁钟鸣凝在她脸上的目光里逐渐注入了温柔之色,“我从来没觉得你可笑……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能跟你一样年轻,能回到刚出校门那会儿……”
明知这不可能,他的眼里还是流露出向往。他心里的温柔如同这夜色般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连双眸都被渲染了。
伊楠望着梁钟鸣,忽然感觉到绝望,因为她非但没能借助这次会面彻底粉碎心中的念想,而且她从他的脸上发现了另一个真实——他脸庞上流过的是最令她痴迷的留恋。可是,她清醒地知道,那种留恋绝不属于自己,透过她,他看到的是当年的景象。即使他不说,伊楠也能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没有资格了。”他终于喃喃地说。
伊楠猝然收回目光,在低下头的一瞬,眼角悄然湿润,心头传来一声喟然叹息,就这样吧。
这也算一个答案,即使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直接,却殊途同归。
伊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孩,更何况,梁钟鸣对她来说,终究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割舍是迟早的事情。
心,依然是痛的,却不再似从前那般没着没落地煎熬。痛到最低谷,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她坚信这一点。
再仰起脸来时,她已经恢复了昔日明媚的笑颜,不是正午时分的灿烂光芒,却似雨后升起的那一轮红日,还沾染着晶莹与湿润,带着一抹婉转的凄楚。
梁钟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