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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
哈里根转身对杰克说:“你们追的那个女人上了一辆出租车,就在刚刚差点儿出事儿的地方。就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前。”听到这话杰克脸色大变——先是惊愕,随后眉开眼笑。哈里根咧嘴一笑。“她说做主的是另一个,我猜你们肯定知道她指的是谁,而且也应该知道另一个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是的,她们去了迪克西匹格餐厅,”杰克回答。“莱克星顿大道和六十一街交界的地方。神父,也许我们还能追上她们,不过现在就必须上路。她——”
“不用,”哈里根说。“那个跟我说话的女人——她的声音就在我的脑海里,清晰有如铜铃,赞美耶稣——她说你们得先去一趟酒店。”
“哪间酒店?”
哈里根指向四十六街的君悦酒店。“附近只有这么一间……她也是从那儿过来的。”
“谢谢,”卡拉汉说。“她有没有说原因?”
“没有,”哈里根语气平静,“我猜她刚要说就被另一个发现了,只好禁声,乖乖地上了出租车。”
“我们真的得走了——”杰克插嘴说。
哈里根点点头,但仍然抬起手指,劝告道:“无论如何,一定得记住上帝炸弹很快就会从天而降。千万别相信恩惠福泽——那些都是卫理公会和圣公会教徒的胡说八道!炸弹很快会从天而降!两位!”
杰克和卡拉汉齐齐转过身。
“我知道你们俩和我一样,都是上帝的子民,因为我能嗅到你们身上的汗味,赞美耶稣。但是那位女士呢?她,我相信实际上是两个人。她们又是谁?”
“你碰到的那个是我们的朋友,”卡拉汉稍稍犹豫了一下。“她是个好人。”
“这点我有些怀疑,”哈里根说。“《圣经》上说——赞美上帝,赞美他的圣书圣言——要当心奇怪的女人,她的唇滴下的是蜜,可是双脚却深陷死亡,每一步都走向地狱。对她退避三舍,甚至不要靠近她的住所。”他举起粗壮的大手,做了一个祈福的手势,接着耸耸肩。“原话不是这样的,实在记不得原文了。年轻的时候我和我爸在南方布道时都能背出来的。不过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大意。”
“《圣经》箴言,”卡拉汉说。
哈里根微微颔首。“第五章,赞美上帝。”说完他转过身,遥望耸入暗夜天空鳞次栉比的高楼,陷入了沉思。杰克抬腿想走,却被卡拉汉拦了下来……杰克疑惑地抬起眉毛,卡拉汉却只是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是他有感觉,他们和哈里根还没了结。
“这个城市充满罪恶,”牧师最终开口说。“索多玛城、俄摩拉城①,马上就要被碾成粉末,灰飞烟灭。准备好了,上帝炸弹很快会从天降落,哈利路亚,仁慈的耶稣,阿门。不过这里,就在这儿,是处好地方。绝妙的地方。你们俩有没有感觉到?”
“有,”杰克回答。
“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杰克和卡拉汉齐声回答。
“阿门!我本来以为很多很多年前他们推倒熟食店的时候一切就会停止。可是并没有,那些天使的歌声——”
“沿着光束的路径,乾神的吟唱,”杰克打断了他。
卡拉汉瞥了杰克一眼,只见他脑袋微斜,平静的神色有些恍惚。
杰克又说:“乾神在吟唱,那是坎—卡拉,天使的歌声。乾神的内心纯净快乐,他反抗坎—托阿②,反抗血王,反抗迪斯寇迪亚。”
卡拉汉睁大双眼——眼神里写满恐惧——一眨不眨地盯着杰克,可哈里根只是稀松平常地点点头,仿佛以前早就听过。兴许他确实听过。“熟食店被推倒之后,那儿变成了空地,后来他们又盖了这个,哈马舍尔德广场。我本来以为,‘好吧,总该结束了,终于可以继续我的生活了,力量强大的撒旦,足迹深陷土地,那里没有鲜花能开放,没有庄稼能生长。’能和我一道喊西拉③吗?”他颤抖地抬起粗壮的双手,已明显能看出帕金森综合征的前兆,他向天空张开双臂,摆出自古以来就用来祈祷或投降的姿势。“但歌声没有停息,”话音落下,他放下双臂。
“西拉,”卡拉汉轻声说道。“你说得没错儿,我们感谢你。”
“那朵花儿真的存在,”哈里根接着说,“我曾经进去见到过,在大厅里,哈利路亚,在大门和电梯间的大厅里面。那些高楼里天晓得每天有多少肮脏的金钱交易。可就在大厅里有那么一个小花园,藏在华丽的廊柱后面,阳光透过天顶的玻璃窗照进来。外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泰特集团捐赠,向光束家族致意,蓟犁永垂不朽。”
“真的吗?”真心的笑容点亮了杰克的脸庞。“你说的是真的吗,哈里根先生?”
“孩子,我要是说谎让我天打雷劈。噢,上帝炸弹!而在那一簇鲜花的中央,长着一朵野玫瑰,如此美丽,我只看了一眼泪水就哗哗流个不停,如同巴比伦湍急的河水、锡安城奔腾的瀑布。许多人拎着公文包从大厅里进进出出,为撒旦的工作蝇营狗苟,但他们中很多人也在泪流满面。对,泪流满面,只不过哭完后会继续他们卑鄙的营生,仿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知道的,”杰克柔声说。“你猜我怎么想的,哈里根先生?我猜玫瑰是他们每个人心底守护的秘密,如果有人威胁玫瑰,大多人都会奋起保护玫瑰,甚至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他抬头看看卡拉汉。“神父,我们得走了。”
“唔。”
“的确,”哈里根附和道。“我看见班兹克警官已经朝这儿走过来,他到这儿时你们最好已经消失。很高兴你毛茸茸的小朋友没受伤,孩子。”
“谢谢,哈里根先生。”
“赞美上帝,他根本不是一只狗,对不对?”
“不是,先生,”杰克大笑起来。
“当心那个女人,两位。她把思想放进了我的脑子,我觉得那是巫术。而且她是两个人。”
“两个人,偶个人,哎,”卡拉汉接口道。紧接着(直到他做完他才意识到这么做的意义)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当着牧师的面。
“谢谢你的祝福,无论你是不是上帝的信徒,”厄尔·哈里根显然非常感动。说完他转过身,兴奋地招呼起正走近的纽约警察,“班兹克警官!很高兴见到你。你的领子怎么沾了点儿果酱?赞美上帝!”
趁着班兹克警官检查领子上果酱的当口,杰克和卡拉汉悄悄溜走了。
※※※※
①索多玛城(Sodom),俄摩拉城(Gomorrah),《圣经》中的罪恶之城,后来都被上帝毁灭。
②坎—托阿(Can…toi),《黑暗塔》系列中这个词指的是血王手下的低等人(Low Men)。
③西拉(Selah),基督教《圣经·诗篇》中一意义不明的希伯来词,大概是咏唱时指明休止的用语。
5
“哇噻,”他们走进灯光璀璨的酒店门廊,杰克不禁轻声感叹。一辆白色的豪华轿车停在酒店门前,有杰克见过的所有豪华轿车两倍大(老实说这种车子他见过不少,当年他父亲甚至带他去参加过艾美奖颁奖)。许多衣着光鲜的男女从豪华轿车里鱼贯而下。
“是啊,”卡拉汉附和道。“感觉就像在过山车上似的。”
杰克回答,“我们甚至不应该来这里。这本该是罗兰和埃蒂的任务,我们的任务是去追凯文·塔尔。”
“显然某样东西不这么认为。”
“那么它起码应该再三思一下,”杰克沉着脸抱怨道。“小孩儿配神父,只有一把枪?开什么玩笑。要是迪克西匹格餐厅里全是无所事事的吸血鬼和低等人,我们又能有多少胜算?”
卡拉汉没有回答,尽管一想到他们要从迪克西匹格餐厅救出苏珊娜他就害怕得全身发冷。“刚才你说的乾神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儿?”
杰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几乎都不记得我说了什么。我猜也许是超感应的关系。神父,你觉得我是从哪儿得到这种感应的?”
“米阿?”
男孩儿点点头。奥伊乖巧地伏在杰克的脚边,长鼻头微微靠着杰克的小腿。“而且我还感觉到其他一些东西,眼前总是出现一个黑人关在监狱里,还有电台广播,说什么所有这些人已经全死了——肯尼迪兄弟,玛莉莲·梦露,乔治·哈里森,彼得·塞勒斯,伊扎克·拉宾,谁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也许是密西西比州牛津镇监狱,奥黛塔·霍姆斯曾被关在那儿。”
“但是你看见的是个男人,不是苏珊娜,是个男人。”
“是的,嘴唇上蓄了一溜小胡子,还戴着一副镶金边的眼睛,活脱脱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巫师。”
他们来到灯火通明的酒店入口,停下脚步。一个身穿绿色燕尾服的门童猛地吹了一声哨子,招来一辆黄色计程车。
“你觉得他是不是就是乾神?监狱里的那个黑人?”
“不知道。”杰克懊恼地摇摇头。“还有一些道根的画面。全混在一起。”
“也是感应到的?”
“嗯,但不是米阿或苏珊娜发过来的,也不是你我。我觉得……”杰克压低声音。“我觉得最好弄清楚那个黑人到底是谁,他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因为我有感觉,我看到的景象直接来自黑暗塔本身。”他严肃地盯着卡拉汉。“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现在已经非常接近,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卡-泰特这样四分五裂真的非常危险。”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几乎到了。”
6
从杰克抱着奥伊走出旋转门的那一刻起,他自然地成为当下这个小组的全权领导。他弯下腰把奥伊放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卡拉汉觉得这孩子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领导地位,不过也许倒是一件好事儿;否则他或许会丧失所有的信心。
奥伊嗅了嗅自己在酒店绿色玻璃墙上映出的倒影,跟着杰克走向前台,爪子接触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时发出噼啪轻响。卡拉汉走在杰克身边,瞬间领悟到他眼前呈现的正是未来的景象,他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惊讶。
“她来过这儿,”杰克说。“神父,我几乎能看见她,她们俩,她和米阿。”
还没等卡拉汉答话,杰克已经到了前台。“乞求您的原谅,夫人,”他说。“我叫杰克·钱伯斯。有没有人给我留了口信,或者包裹什么的?应该不是苏珊娜·迪恩就是米阿小姐。”
女接待疑惑地低头打量了一番奥伊,奥伊抬起头,冲着她开心一笑,露出一口牙齿。也许正是这个让接待有些不安,她皱皱眉头,别过脸转向电脑屏幕。
“钱伯斯?”她问。
“是的,夫人。”最讨大人喜欢的乖巧语气。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了,但他还没忘记,很容易就找回感觉。
“是有样东西留给你,但不是一位女士留下来的。是一位叫斯蒂芬·金的先生。”她笑了笑。“我想应该不是那位有名的作家吧?难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夫人,”杰克回答,斜睨了卡拉汉一眼。他俩也都是最近才听说斯蒂芬·金的大名,但杰克明白为什么他的伙伴听到这个名字会如此惊愕。卡拉汉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他只是把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细线。
“好吧,”她说,“这个名字也许真的很普通,对不对?全美国有许多叫斯蒂芬·金的普通人,他们都希望……我也不知道……别再被骚扰。”她咯咯轻笑起来,显得很紧张,卡拉汉暗自揣测,难道是因为奥伊?看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他不是一只狗?也许吧,但卡拉汉觉得更可能是杰克,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