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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刺亮的光倏地在龙镔脑中闪起,智慧?什么才是智慧?外公说过,智慧就是心,就是一切心,现在听这个老和尚这么一说,那就是佛也是心,我从头到尾都一直有自己的智慧,那我为什么还总是要怀疑自己没有了心?我有智慧我就有心,是因为我的智慧变了,所以我的心才变了,而我的心变了,也就不再是以前的那棵心,我的心一直都有,一直都在,只不过就是我失去了以前心的模样!
这时,那个八十多岁长须飘飘的老和尚低声吟唱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双眼睛似睁似闭,嘴唇微微蠕动,却能发出清晰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全部听见:“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切众生本来成佛,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一切众生本来具足。施主,众生着相,一切众生又皆有众生之相,众生入相,众生又出相,一切众生相何解,何觉,何了,是自在,又非自在,是情,又是无情,更非无情。”
龙镔如醉如痴,走到这个最老的老和尚面前,弯下身子,恭敬的问道:“懂了,众生之相就是众生之情,解读了情就觉悟出佛,也就了结了情。”
老和尚微笑着道:“觉非了,觉又是了,本觉本有,不觉本无,佛性正知,你虽有顿悟,悟得也谬。施主,你与佛缘分不浅啊。”
龙镔面对老和尚高深的禅语,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小儿,他完全不能解透这些禅语的真实含义,竟然一时拘谨起来,木木的,不知如何回答,呆呆的盯着老和尚深邃的眼睛。
石伟猛然想起他曾经在四五年前对龙镔谈论建议过要他去当和尚以破除诅咒的这个话题,见到龙镔如今这副痴迷状态,他吓坏了急忙上前拽着龙镔,低声喝道:“老六,你别听这些老和尚胡说,什么佛缘佛缘,还不就是要你去当和尚?你可千万不能去当和尚啊!”
龙镔根本就对石伟的动作话语没有反应,反而在嘴里喃喃的说道:“佛是智慧,智慧是佛,入了空门了却红尘,了却了也就是觉了。”
石伟急坏了,对着这几个老和尚不客气的说道:“我说你们这几个老和尚小和尚,你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居然要骗他去当和尚?他千事万事怎么能去当和尚?念什么阿弥陀佛?”
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将佛珠在手上转动着,对着石伟说道:“施主,有佛缘并不是就要当和尚,当了和尚也并不是就说与佛有缘。无上菩提本来在心,心缘即是佛缘,不必作和尚。”
“嘿嘿,就是,那还差不多,那还差不多,”石伟只要龙镔不作和尚就是万事大吉,他嘿嘿笑着对龙镔说道,“龙主席,这老和尚说的有道理,拜菩萨拜菩萨,不用作和尚的,那些香港人广东人还是就是天天在烧香拜佛保佑发财平安?你要是觉得这玩意,嘿嘿,这菩萨值得一拜的话我们也在办公室会议室里搞上几尊佛祖菩萨,天天给它上香烧纸送东西,怎么样?”
龙镔没有搭理石伟的插科打诨,而是更加尊敬地弯身低首问这两个老和尚道:“大师,我坠入红尘二十多年,做了很多错事,也犯了很多罪过,佛家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莫非只要我想忏悔,我的罪业就会消除?我就能心安理得去求如来佛相?”
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和尚低声唱颂一句“阿弥陀佛”,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却睁开眼睛来回巡视一下龙镔和石伟他们,如是说道:“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施主,你一言之善就已有佛。众生不能证得如来智慧,只因有障碍,障碍有两种,一种是烦恼障,一种是所知障,所谓妄想就是所知障的病根,所谓执着就是烦恼障的病根。这两种障碍,我们非但难以把它消除,反而天天都在造。不破二障就不能证得自在佛性。忏悔业障不过就是向佛的基本,施主好自为之,善哉善哉!”
龙镔觉得这个老和尚说的很空泛,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他的眉头不由得又蹙在一块。这时那个最老的和尚却说话了:“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死是乃令人迷悟之十二因缘,一切罪业皆从中来,亦将破此而去,孩子,你总说你的错误你的罪业,你何不说说你的此生因缘?”
小和尚殷勤地给龙镔搬来凳子坐下,那个青年和尚也给大家倒来茶水。
此际已是夕阳光景,云朵在寺庙的天空徐徐飘过,云朵彩色的云影在风中流梭着,风也给这座寺庙注满了山的声音,山的声音其实是来自山中树木在夕阳下借助风而表达的演唱。龙镔的眼睛是定在脚下的砖缝里,可他并没有看出来这是砖缝,他只是依稀辨认出这里有有香客们踩踏过的印记,还有蚂蚁和小草生命过的印记,不过最明显的就是雨水在岁月里冲刷走浮尘的印痕。
……
小和尚轻轻地拉了拉龙镔,道:“明否师弟,你又入定了?真羡慕你,不被外在诸象干扰,说入定就入定,我就做不到,怪不得二师父老是骂我笨。”
龙镔猛然惊觉过来,对着小和尚露齿一笑,摸摸他的光头说道:“明慧小师兄,我这哪是入定,我这叫做出神,呵呵。”
小和尚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皮,说道:“原来你也出神啊,我还以为就我出神呢?不知道大师父和师祖是不是也会出神?”
龙镔弹动下肢,从打坐状态站立起来,抓住小和尚的手,指着眼前的山峰和天上的流云,道:“你看这山和这云在动又不是动,你说它们是不是就好像我们坐禅?”
小和尚不解,道:“山没动,只有云在动啊,它们都不是人,都不会去想问题,怎么会去坐禅?”
“禅是动,也是不动,禅是出神,也是不出神。入定是入定,坐禅是坐禅,出神是出神,”龙镔的额头在阳光下灿灿生辉,“大师傅和师祖他们坐禅,他们入定,自然也会出神,不过他们有时是神游四海,有时又是神游五内,有时也还神游古往今来沧桑人生。山是禅,云也是禅,来,现在你告诉我,大师傅和师祖谁是云,谁是山?”
“嗯,我看啊,他们都不象,大师傅就像是寺庙的那扇大门,而师祖吗,就像是这座寺庙,”小和尚亲亲热热地抓着龙镔厚实的手,崇拜的眼神盯着龙镔的脸,道,“我看,师弟你才像是那天上的云,那座山,跟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要不是大师傅不准我来吵你的话,我恨不得天天呆在你身边。”
“哈哈,我可当不起你这个小师兄的比喻,我只要能化作这山上的一块石头一棵小树就行了,”龙镔捏捏小和尚脏兮兮的手,哈哈笑了两声,道:“出家人不打逛语,你就实话实说是不是又想跟着我去下凡尘?”
小和尚的脸羞红了,却又用极其渴望的眼神看着龙镔,希望龙镔答应下来。龙镔正要说话之时突然感到颈部落有一只蚊虫,他用手轻轻扫拂一下,这才说道:“这样吧,我今天晚上给你把上次没说完的故事说完,如果你还想去,那你就和我一起去。不过,我这次回去最多两个月我就会再回来。”
“真的吗?真的吗?”小和尚雀跃起来,惊喜的道,“那太好了,太好了!”
龙镔却沉默了,那一切的,那一切的记忆,那一切的往事,那一切的所有是这般刻骨铭心不可磨灭,难道,当真,当真就有必要把那一切就这样结束?这一天的禅定得出来的就是这样的领悟?难道这样的领悟也能称之为禅吗?
寺庙方向传来了明生大师兄敲打的七声暮鼓,低沉地回荡着这山野林间。明生大师兄曾经坐过七年牢,龙镔知道他每次敲打暮鼓的时候总是非常专注,专注得令大师傅有时都会吟唱“阿弥陀佛”。
明生大师兄敲打的暮鼓总是会惊飞几只停留在庙门前树枝上的小鸟,不过那些小鸟在天空中转悠几圈之后又会飞回来,继续跳跃在那树木的枝头,鸣叫着它们独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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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龙镔从那个隐秘的坐禅之地返回寺庙,石伟就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故作深沉的说道:“明否大师,小僧这厢有礼了!”
已经将近三十岁的石伟梳着小分头,嘴唇边已经蓄起了稀疏的鼠须,鼻梁上架着一副纯粹装饰用的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倒是还有几分高级企业管理人士的形象,龙镔和他一比就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打扮,龙镔穿的是土灰色和尚服装,光着个脑袋,脚上蹬着布鞋,举手投足都带着山林野僧之气。龙镔对石伟笑笑,微微合十,道:“你来了?”
石伟见龙镔态度不是很热情,就嘿嘿笑几声,伸手过去抓摸着小和尚的光头,道:“小师父,还是你有本事,你一去就把你师弟我兄弟给叫回来了!哈哈,等会儿奖励你一台电子游戏机!”
小和尚的眼睛猛然一亮,却又畏缩地看看龙镔看看寺庙大堂里的泥塑菩萨,强颜说道:“多谢施主好意,小僧不敢受领,佛祖和师父会责怪我的。”
石伟闻声正欲发言嘲讽什么狗屁和尚师父,龙镔却回头对他说道:“走吧,我去给你们做斋饭。”
石伟见龙镔就要迈进寺庙大门,急忙拉了龙镔一把,压低嗓子道:“老六,哦,大师,我可得告诉你,静儿这次跟着来了,这会儿正在和你的那几个师父师祖说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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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空大师,你是谁,这觉空和大师谁才是你?”静儿没有去看走进来的龙镔,她坐在佛像前的草垫蒲团上,娇纤的身子一动不动,手也很自然的摆放在腿上,对面就坐着那个大师傅和师祖,静儿继续说道,“如果你说大师是空,觉空也是空,甚至你说你也是空,那你为何又要给自己加上一个法号?为何又要有这个寺庙?”
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和尚法号觉空,就是龙镔的师祖。他微笑着不语,反而将目光看向龙镔的大师傅。大师傅法号净得,就是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龙镔就是拜在他门下,收做弟子的。净得大师傅手指不停的转动着念珠,低声吟唱一声“阿弥陀佛”,缓缓答道:“他是觉空大师,是我们眼中的觉空大师,这不是空;他又不是觉空大师,他是他,觉空大师又是空。女施主,所谓法号,所谓寺庙,不过就是利于修持,利于布法,利于持戒。”
静儿轻轻一笑,脆嫩的嗓音驳道:“外要离相,内不动心,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其实我这个问题不过就是考究一下两位大师的禅定功夫,我的话不过就是要测试一下两位大师对我这个俗人的言语讥刺到底有否着相,看来净得大师对禅还远未达到‘定’的境界,佛家三味可不是你说说就算悟得了的。觉空大师倒是可以止观,心没乱,没象净得大师那样心定不下来,就只好拿着个念珠数个不停,小女子佩服。”
净得赶忙念一声“阿弥陀佛”,觉空大师这时对龙镔微微一点头,龙镔会意,对两位老和尚合十稽首之后也盘腿在一个蒲团坐下。
静儿今天摆明了就是要向包括龙镔在内的这几个和尚挑战的,她担心龙镔对佛法过于沉迷,会真的去出家。只见她甜甜的笑着,目光盯着龙镔,口气却是在对老和尚们说话:“佛理无他,在于见性,那么性就是佛理,可性完全就是天生,莫非佛理就是天生?若佛理就是天生,人人皆可去悟,也皆可悟得,那为何佛理处处皆有自相矛盾无法解释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佛说万物皆有佛性,万物生繁不息,又竞争不已,自有这个世界以来,万千物种都已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