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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姨觉得瓦儿……在迷失了么?”瓦儿低问,冷然中有丝茫然。
“曾经有大王悉心呵护,我很放心,但现在是大王需要小姐来守护。小姐冰雪聪明,切不能被仇恨蒙蔽双眼和心智,这个世界只有善良和正义才能永久……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和大王一样,不忍看小姐受苦,只想永远保护小姐,但仇恨报复却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啊!”
蓝枫云怎能不忧不惧?瓦儿的恨太明显,太锐利,容易伤人伤己,尤其她恨的还是身份特别的银翟,若想将来得到平静、幸福,唯一的办法——她须放弃仇恨,从新开始,以宽容善良去原谅恨着的人。瓦儿若不能走出自己的心结,极可能因仇恨而丧失最初的美好,最后连同自己的幸福一起埋葬。
瓦儿眨眨眼,逐渐明白过来,盯着蓝枫云担忧的神情,她淡笑:“云姨,人总要长大,不是么?我已经长大了,会爱也会恨。不知道将来还会生什么,但我对冀哥哥有多少爱,便对银翟有多少恨!云姨,我答应你,或许我会迷失,但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在眼角泪水滑落前,她将头埋进蓝枫云怀中。
她从不愿去恨,恨一个人是件太痛苦的事情,但,她无法不让自己恨……若冀哥哥不在了,她又怎会独活于世?命运徘徊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模糊的灰色沉淀着岁月光阴,每一丝感受刻烙最真实的痕迹,她的心一天天在迷离中蒙上寒冷的面纱。
*
次日,几声鸡鸣唤出天边一抹露白,旭日在山林那头的树梢上现出,栈道上两匹黑马鞑鞑而行。
瓦儿紧了紧肩头包袱,望向前方。
蓝枫云轻勒马鞍:“过了前面山头,便算正式离开银暝边界。山头那边,是属于四诏共有的山林境地,多年来都难以划定国界。我们只要一路南行,最快明晚便可以到达一个叫‘茶溪镇’的地方。”
“茶溪镇?”
“恩,属于蒙舍与北诏国交界之地,小镇是交通要塞,镇里比较繁荣,四诏都有商人在那做生意,曾经我跟夫人有去过那里一次。”蓝枫云勾起回忆。
瓦儿蹙眉:“天下之下,不知那须乌子藏身何处。我好怕遍寻不获,耽误了冀哥哥……”
蓝枫云一夹马腹,与她并骑,劝慰道:“小姐自小乐观,对事情充满信心,在这关键时刻,应该更加勇敢坚定才是。须乌子曾是蒙舍有名巫师,即便云游或隐退,我想也不可能全然不留下半点线索。茶溪镇上充斥着各国信息,我们先去打听再直往蒙舍国都大和城。”
“我明白了。事不宜迟,立刻赶路。”瓦儿目光稳稳直视前方,银牙紧咬,手一扬鞭,马蹄飞践,栈道上扬起一片薄薄沙尘。蓝枫云抓住缰绳紧追上去,担忧喊道:“小姐慢点,你才学会骑马不久啊!”
“云姨,你不知道我有多急切找到那须乌子,早一刻找到,救冀哥哥的希望便多一分!”瓦儿奋力扬鞭,带着全然的希望朝前奔去。
一路飞蹄,日头东升又西落。次日黎明,露珠沾满草地之时,两匹黑马就已上路。
旭日逐渐高照,明晃晃的光亮透过林间枝桠,偶有清风拂进丛林,轻掀马背上两人汗湿的丝。中午停在树下吃了些许干粮又即刻赶路,太阳偏西时近黄昏,瓦儿不愿停歇,双膝早已隐隐痛,可想而知,不善骑驾者数个时辰连续被坚硬的马鞍磨蹭,皮肤早已磨出青紫肿痕。她未喊半句疼痛,焦切渴望到达茶溪镇的**头驱除了一切苦难。
林子越来越密,光线越来越暗。白色烟雾若隐若现,夕阳斜映,宛若神秘面纱。
“小姐有没有感觉不适?这片林子最大的危险就是障气太重,小姐若不适应,千万不可勉强。”蓝枫云是练功之人,能调节内息屏除障气侵袭,瓦儿的身子却令人堪忧。
瓦儿连连摇头,咬住白的双唇,压抑住逐渐急促的气喘,眼神坚定不屈:“我没事。这不是最近的道路吗?若这点障气都不能克服,我还怎么去救冀哥哥?
“可是小姐大病初愈,体质太虚。我不该带你走这条山路。”蓝枫云翻身下马,观察四周动静,“小姐,我们还是回头改走阳道。”
“不行!时间宝贵,不能舍近求远,我心急如焚,片刻都不能多等。走吧,云姨,天色快黑,我们必须穿越山头,希望天黑前到达茶溪镇。”瓦儿主意坚决,蓝枫云不再多劝,让她服下护体药丸才稍稍放下心弦。
林间小路,荆棘丛生,闻得马蹄急促响起。
四周静谧,突然一声老鸦惊呜——“哇”声孤凄暗长,林间立刻掀起一阵冷风。
蓝枫云双眸一紧,不动声色蹙起柳眉,右手警惕地握住腰间长剑。
“嘶——”马儿陡然驻足不前,仰天嘶鸣,尖锐的声音划破林间沉静。树枝间鸟儿扑翅腾飞,瞬间不见踪影,暮色笼罩,夜风穿梭于枝桠间。
静,无限的静,听得到落叶坠地的声音。马蹄原地打转,鼻孔喷出热气。
瓦儿惊呼:“云姨!”
“小姐小心!”
刀光,在刹那间闪现,反射着夕阳的光亮,晃入人眼。四名黑衣客从坡上纵身飞下,刀锋直逼马背上的人。蓝枫云抽出长剑,“铛”地一声挡住,眼中精光迸,扭头大喊:“我来抵挡,小姐快跑!”
“云姨……小心!驾——”瓦儿回过神,不再多想,紧抓缰绳驱马急驰。丝飞扬,她低伏住身子,马儿受惊后飞快扬蹄沿弯曲山坡下冲去。蓝枫云在马上左抵右挡,黑衣客身姿利落,几翻几跃,穷追不舍。一时间,清脆的刀刃交接声响彻山林。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突然马匹又是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再突然跪地,原来马被一飞剑刺中大腿。瓦儿一个不稳,跌落倒地。“嗖嗖”剑气涌来,她惊骇地瞪大眼,抓紧手中包袱奋力抵去,包袱被刺成两半,碎片横飞。蓝枫云柳眉倒竖,红了眼拼杀过来。对方步步进逼,招招欲致人命。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杀我们?”瓦儿扶住树起身,喘息开口。
黑衣客蒙着面,只露森寒眼睛,听得瓦儿问话冷笑不语。
蓝枫云将瓦儿拉到背后,全身戒备,厉问:“我等无怨无仇,为何痛下杀手?”
“哼。”黑衣客依然闭口,冷哼一声又要举剑。
瓦儿紧紧打量他们,心中不祥感越来越重,在对方又要挥剑过来时,她突然大喝出声:“慢着!即使要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你们的主人是谁?”
黑衣客沉默一瞬,终于开口:“反正要死,何必知道太多?总之有人要取你性命就是!”
瓦儿握紧手指,继续追问:“你们一直跟踪我们,也知道我的身份?”
另一黑衣客冷声道:“废话少说,我们奉命行事,今日此地便是你葬身之处!”
“难道……要杀我的是宫中之人?”瓦儿话刚出口,眼前腥风再起。她不会武功,只能拼力绕着树左躲右闪。寡难敌众,不到片刻,黑衣客虽有伤亡,但蓝枫云肩头、手臂便淌出鲜血。危机难以化解,紧要关头瓦儿眼眸一闪,喘息越急促。蓝枫云使出最后一力,一手提起瓦儿胳膊豁然腾空,二人侥幸飞身上马,连策奔出。
“追!”黑衣客轻功飞跃,穿梭林间。
一骑狂奔,不分山路与丛林,一口气不知奔出多远,直至听不到后面追杀风声,蓝枫云才吐了口气,身子软软伏了下来。
“云姨……你没事吧?云姨!”瓦儿感觉趴在自己后背的身子越来越软,焦急回身查看。蓝枫云低低道:“我没事……不要减,不出半里,我们便可以走出这片山林了……”
“云姨撑着点。驾!”瓦儿丝滴着汗珠,在天空最后一抹霞光中闪烁。她咬住牙根,望着暗不知深处的前路,奋力狂御。
*
山口,道路狭窄不已。一人骑在高高马背之上,风衣被夜风高高掀起。
月光洒在那人身上,孤冷,寒厉。
剑身反射幽冷清光,吐着死亡的气息。
瓦儿紧急勒马,蓝枫云下意识挺直脊背,二人目光落在月影下的那人身上。剑光逼人,丈余之外,那人全身上下分明透露着杀手的气息。对,惟有杀手,才能让人感觉接近死亡的颤栗。
但是,瓦儿没有颤栗,刚才不顾一切地疯狂逃离,让她浑身仍在紧绷之中。眯起水眸,她定定注视马背上那人,欲夹马腹绕道过去,雪亮的剑光却耀亮了她的眼。
“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脱?”声音极冷,是个女子。
瓦儿与蓝枫云同时一颤,惊住。这声音……十分熟悉,她们凝目细看,月光下朦胧剪影,果然有几分相识。
“你是医女?”小嘴微张倒吸一口凉气,瓦儿满眼不可置信。
方旋转过脸来,并未刻意掩饰,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冻:“是我!”
蓝枫云长剑在握,凛声道:“竟然是你?我早有疑惑却没想到你竟是杀手……你在宫中做医女,又是为何?”
瓦儿闪动灵眸,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她那般信赖的医女啊,怎会突然变成手持寒剑要狙杀自己的杀手?喉头干哑,眼中却被冲得热,目光直直盯着方旋模糊冷傲的面容,心中不停呐喊:到底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怎会这样?
方旋勾起唇角,冷然不已:“说吧。在你们死之前,有什么问题,我不会像他们那般吝于回答。”
瓦儿咬住下唇,水眸波光潋滟,心口疼痛:“医女……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猜不出来到底生了什么,你跟刚刚那黑衣客是一伙的么?”
方旋淡笑,笑容清丽绝美,她缓缓收剑,好整以暇地答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是杀手,他们想做我要做的事,所以我便将他们杀了!”
蓝枫云眯起眼:“你杀了他们?”以一敌四,还能纵马赶在自己前面,方旋的武功绝非一般。她若要杀她们,只怕在劫难逃。
“是。”方旋依旧笑,仿佛只是一件举手之劳,“他们不能夺走我的目标!红瓦儿,你一定很好奇,也很惊讶,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要杀你,呵呵……连同我在内,对你而言绝对是个意外。”
瓦儿诚实点头,面露忧伤,声音哽咽:“是。我很意外,还很心痛,因为我所信赖的医女你……”
方旋以目光阻断她,“第一个想杀你的不是我,而是黑衣客的幕后主使者。”
“谁?”
“浦月容。”
“月容……”瓦儿轻**这个名字,浑身窜过寒意。自己与月容自小一同长大,关系不冷不热却也了解其秉性。月容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但为人处事尚懂得分寸,表现雍容大度,进退得体。身为冀哥哥的王妃未得到宠爱,她知道月容一直委屈压抑,却并未多言。若说月容要想置自己于死地,是否太过夸张?
“不信么?红瓦儿,你太单纯,这优点也是你最大的弱点。你可知自己身体正中剧毒?”方旋勾住她的视线,见她惊异呆愣,心中不禁畅快,撇起红唇冷笑,“浦月容暗中对你施下萝陀毒,此慢性毒药一旦进入五脏六腑,便是你香消玉陨之时。”
蓝枫云抹去嘴角血丝,低声道:“你既然也动了杀人之心,那么为小姐诊治现萝陀毒时,为何不顺水推舟,干脆不给小姐解毒,又何须这样苦苦追杀?”
瓦儿声音容杂着痛苦:“我不明白……有何仇怨,非得你们杀我?”
方旋重新举剑,声音顿时变得凄厉:“太多事情,你红瓦儿永远不会明白!浦月容恨你夺去冷君的宠爱,又恨冷君逼死她父亲,她对冷君又爱又恨却无能为力,若要报复,最佳办法只有除掉你!而我……”
“你又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