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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儿脸色苍白如雪,如被雷击,几欲晕厥。薄薄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双手死死扣住桌沿,她眼神散乱不住摇头:“不会的,不可能!你不是我要找的须乌子,你说的都是骗人的!”
须乌子仿佛早由预料,静坐在对面塌上不动如山,屋子里只有瓦儿悲凄的声音回荡,与熏香一起飘荡在空气中,不断缭绕。
“我不相信……一定有解救之法!一定有!”瓦儿冲到他面前,拳头如雨点挥舞在他身上,“你骗我,你骗我……怎么可能没法子?血咒不是你下的吗?你是罪魁祸,你怎可以不负责任?”
须乌子闭上双眸,静静打坐,对她激烈的嘶吼扑打无动于衷。
瓦儿顾不上他是个年迈的老者,只知道眼前之人正是害冀哥哥饱受折磨,生命垂危的祸害。压抑多日的辛酸、委屈控制不住爆,对冀哥哥、对云姨真切的担忧恐惧颠覆了她的理智,她疯狂地扯着须乌子的白袍,用力摇晃他的手臂,口中狂喊:“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解?我可以不恨你下咒……可是我恨你为何不愿意解咒?”
“姑娘请冷静,老夫无能为力。”须乌子沉沉开口。
“为什么无法可解?我不信!不信啊……”瓦儿声声悲切。
“你骗我……一定有法子的!”
“你救他啊,救救他……”
“我求你……求你救救他……你是下咒之人,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你都不能救他,还有谁能……”
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她声音渐小,丝凌乱覆在额前,双眼一眨不眨死盯着闭目沉默的老者,带着最后的乞求。
“求你……救他!”
须乌子紧闭的眼眸微动,无奈叹息从鼻间溢出,听似万分无奈。
瓦儿由激动混乱转为低声抽泣,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角,摇头也变得无力:“我的血为何不能救他?……我不信……血咒不可能无法解除……不可能……不可能……”
“因果有报,生死由天。瓦儿姑娘,这是老夫曾经欠下的孽债,如今老夫只能与你一样,等待奇迹。”字字句句扎入耳中,沉甸甸,压着老者一颗惭愧复杂的心。
“奇迹?奇迹……真会有奇迹么?冀哥哥……”瓦儿捧住脸庞,泣不成声。
她喃喃**着这二字,反复咀嚼,突然扑倒在地,朝天大喊:“究竟要用什么才能换得一个奇迹!老天爷,请你告诉我……”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
一日后,瓦儿醒转。
楚颜如花般的容颜添了几许苍白,见瓦儿眼睛睁开,欣喜地命人奉上茶水。昨日影象回过脑海,瓦儿突地挣扎起身,撑起虚弱的身子,低低悲呼:“颜儿,告诉我,我是做了一场梦,对不对?”
楚颜只知瓦儿长途跋涉,又因担心蓝枫云而气急攻心导致昏迷,并不知让人最悲痛欲绝的是关于银冀血咒之事。她柔声安慰:“是,只是一场梦,很快就过去了。”
静默一会,瓦儿重新睁开双眸,心中无法欺骗自己,一切不是梦境。云姨失踪,须乌子说血咒无法可解,方旋根本刻意说谎……想到这些,浑身如被抽干了气力,跌坐在床塌上。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瓦儿望向窗外,猜测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里是慕大哥的水榭,你睡了一天。”提起慕千寻,楚颜声音淡弱下去,不若之前的欣喜娇羞。
“一天?慕先生呢?昨日见我的那老者呢?有没有云姨的消息?”连串问题后,瓦儿猛然深吸一口气,掀开被褥就要下床。
楚颜急忙按住她,一一回答:“慕大哥有要事在身,一早赶回蒙舍了,而你说的什么老者,我并未见到,恐怕也不在水榭里之中。慕大哥说你可以暂住这里休养,至于云姨……”
“云姨怎么了?是不是找到云姨了?”瞧颜儿面色紧张,急欲掩饰什么,瓦儿心绪沉到谷底,深深的恐惧吞噬着她的心脏。
楚颜垂下眼睫,犹豫半晌道:“瓦儿……或许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糟,云姨应该还安然活着。”
“告诉我,云姨她……到底怎么了?”指尖泛白,瓦儿屏住呼吸等着回答。
楚颜沉默地看着她,眼中盛满浓浓的忧伤,起身自桌前取来一被白布包裹的长物。瓦儿死咬下唇,睁大眸子注视着她。白布被慢慢打开,一柄熟悉的长剑展露出来,剑身反射着孤寒清冷的光芒。
“这是在茶溪镇外的山头找到的。”
“云姨人呢?”瓦儿不能呼吸,双眸不能眨动,呆呆问。
“山头一侧是峡谷,障气弥漫,深不可测……瓦儿,瓦儿醒醒啊!”楚颜的呼声焦切传出。
南诏王妃 正文 066 寞寞宫廷
一个月后,银瞑王宫。
这夜,银翟静立在冷清的颐华宫,孤影萧萧,几分怆然。自为“摄政诏王”以来,他便常这样独立于寂静空旷中,对着漆黑苍穹默默出神。
瓦儿不在,方旋也莫名失踪,筱水被银翟点了过来成为颐华宫的宫女。于是,每个安静夜里,在他萧瑟背影后,总有一双灵澈水眸静静陪伴。
银翟听见身后幽幽叹息,回头看了看,下意识握拳,指尖嵌入掌心。
“翟,你让我感觉越来越遥远了。”筱水轻语。注视他背着身子站在台阶的最高处,天空中乌黑一片,他孤独地站在那广袤苍穹之下,单衣萧索,一身清冷,于是叹息中充满无可奈何的疼痛。
如果可以,她祈求一切回到从前,红叶山中只有他们,翟的眼中纵然冷漠无情,但比现在这般压抑沉默好。她知道翟已身不由己,背负着如同冷君一样的责任,这种责任的分量无法推卸,让人无从分担……
“我一直都站在这里。”银翟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毫无色泽的天穹,眼中是一脉深不见底冰封的孤寂。
筱水心中更痛,轻步上前,注视那削长伟岸的声音,做了个大胆举动。她自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感觉他陡然变僵硬的脊背,她连忙将小脸贴了上去,低喊道:“翟,不要推开我……你一直站在这里,我却不知道怎样帮你,我想就这样陪着你也好……”
银翟本欲拉开她的手停了下来,只听她继续低低切切说:“以前做杀手时,虽然害怕恐惧过,但习惯了也就平静了。曾经一心希望帮你除去冷君,夺得王位,可是真走到这一步,才现这些并不能让你开心,反而让我们相距越来越远。”
银翟眼角微微抽,低沉道:“我没有不开心。”
“你何必骗我?我看得出来的。以前的你表面冷酷,但目标坚定,心中充满斗志与目标,如今的你眼中只让我看到沉沉的孤寂,独立高处,仿佛看尽天下沧桑,让我心疼。”筱水更紧地抱住他,面上犹湿,然而这样抱着他,只觉得他浑身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银翟轻轻挣开她的手臂,反过身来。她说得没错,曾经目标坚定,心被仇恨充斥,仇恨便是生命的寄托。如今恨不能恨,爱不能爱,如梦徘徊,生命反似陡然少了寄托。
筱水抬头看去,他削瘦面容之上是从未见过的深沉复杂,眼中的阴霾如轻云遮蔽了星空,她心头疼痛瞬间如万马奔腾般涌来。
“筱水……”她的确是懂他的,银翟突然感觉到一丝切实的温暖,如春流滋润心田。
可是,她的眼光充满毫不掩饰的爱恋,这种感情他无力回报,既不能回报又如何去索取?
“你还是早点休息,我去走走。”
感觉到他明显的逃避,筱水一步上前拖住他的手臂,仰头道:“为什么一说到这些你就要躲开我?我说了,我和师姐根本不需要你也同样爱我们,我们只想……”
“筱水!”银翟加重语气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别再阻止我说完。翟知道我有多难过吗?看你孤独落寞难过,看你独面群臣难过,看你……跟那些百艺宴挑出来的女人在一起,我难过,你甚至还对浦月容和夏安然都和颜悦色……可是师姐离宫你都没多问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红瓦儿离开后,你夜夜到沁梅园里相思。为什么你对我和师姐不屑一顾?难道你瞧不起我们是杀手吗?”筱水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薄唇透出一种苍白的冷厉。
银翟将薄唇抿成直线,心中暖流被一种难以言预的自责替代。筱水性子较方旋柔和许多,今夜爆大概是隐忍许久了吧。他哪是对她们不屑一顾?而是无法以男女之爱偿还与她们才更加珍惜。至于上次百艺宴中挑选的几名女子,虽被收为他的侍妾,但他只是碍于宫中复杂关系,偶尔招来陪酒打一下而已。然而这些,习惯将心绪内敛不善表达的他又如何说出口?
风微过,凉意透骨,筱水听到银翟用一种缓慢而苍凉的声音说道:“你想多了,回去歇息吧!”
他习惯了冷静,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在她面前坚毅而漠然。她们是杀手,杀的是人,而他更是杀手,要杀对方的心。对他而言,筱水随时表达的爱如黑暗中洒落的一线光芒,如寒夜中的一丝暖流,但是,他只希望这线光芒、这丝暖流能永远保留着她自己的光和热。
而他,并不能要,更无从回应。
*
王陵中。
守陵侍卫将密门打开,留守的太医见银翟走进,恭了恭身,默然退下。
陵中静得只听到轻缓的脚步声。
银翟转过仅容一人进出的窄门,一步步迈向散着淡淡晶芒的水晶塌。他走得极慢,在离塌最后一步时完全停下了脚步,伫立片刻,缓缓地在那塌前台阶上坐了下来,目光直直落在塌上平静沉睡的面容上。
“你真睡得安心么?朝政我可以替你把持,但是她呢?你真可以放下她么?你真放心将她的生死交给我?”他薄唇微动,声音清晰。
水晶塌上,年轻的君王被如云雾般的淡光笼罩,君子如玉,俊容无波。
银翟抬起修长的手指,握住年轻君王的手,几分力道不容控制,仿佛要握醒他。
两只手,一只有力一只虚软,同样冰凉。
“已经一个月了……一个月,她一个弱女子,为你远离王宫,会遭遇什么?你天天这样睡着,难道都没有梦到吗?”他逐渐咬紧了牙根,手指更加用力,“我告诉你,我无法再等待!不能再忍受了!我再给你七天,七天内你若再不醒过来,接回这该死的王朝,别怪我扔下这一切,到时银氏祖宗也休得怪我。”
逐渐挺直脊梁,眉宇间的褶皱凌厉深刻,黑眸死死盯着塌上的人,怨气纠结于胸。
每日面对厚厚的奏折,听着一群老臣义正严词的建议,警戒地看着朝内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银翟常常欲作而不得。一个多月下来,他性子微有改变,一面展现淡雅风姿,一面又笑里藏刀,让人捉摸不透,相处起来感觉不胜寒意。
谁人知晓独处绝顶的心情?
清醒时交流不多,但他确定能了解自己者,只有水晶塌上的这位年轻君王。
没有对手的人是孤独的,一个惺惺相惜的对手却躺在这,不留余地将一切推给自己,这口气怎能咽下?更愤怒的是任凭他倾尽全力克制感情,告诉自己红瓦儿是甘愿为银冀送死,一个为别的男人连性命都不顾的女子,他骄傲的自尊怎容得下亲自去找她?
但是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他做不到继续压抑地等待,焦灼与担忧日夜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银冀,你听到没?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你三个月,我要你七日内就醒来,最好立刻给我睁开眼睛。”那个柔弱却顽强的女人用一只无形的手紧揪他的心脏,灼痛他的呼吸。双手一扬,他上前提起了年轻君王的双肩,双目几乎迸出火花。
此时的银翟,想起初知自己身世的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