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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虚弱,银翟看在眼里,无言的痛楚感同身受,青龙、白虎等隐身护卫被派去大唐甚至西域、吐蕃,只为寻求能解诅咒之人。
时间从指间滑过,闷热的夏季已过,转眼秋风送爽,云雾飘渺,落叶萧萧。
这些时日,瓦儿陪银冀离开王宫,带了几位贴身侍卫与太医,一行人先在银城的民舍里住了半个月,他们享受着平凡夫妻的生活。而后,去了趟红木城,此处山水灵秀,别苑清静,卸下一身重荷,旧地重游,两人神清气爽,如逍遥神仙眷侣,过得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辗转小住了好几处地方,夜夜晓风寒,长灯相伴,俪影双双。日子淡然平静,瓦儿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已经三四个月过去了,冀哥哥的诅咒虽有作,但每次都平平安安地撑了过来。她无数次祈求上天,可以让这样幸福的日子延续到终老么?
直到银冀有一次不经意透露挂**独在王宫的翟,挂**放不下心的臣子,瓦儿才思量着与他赶回宫中。
回宫没到几天,天气陡转,乍如初冬来临,夜里寒风四起,吹得帷幕高高飞扬。
瓦儿梦中惊醒,猛然睁开眼睛,阵阵寒意窜过四肢。她抬眼看去,屏风一侧的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小嘴微张,刚想唤人过来,回头看一眼躺在塌上安睡的苍白俊颜,眼神暗了暗,径自下了床朝窗边走去。小心地掩紧窗户,她尚未转身,只闻一串剧烈的咳嗽声自帐内响起,那咳声来得急切,不过几声便能感觉到他极力压抑的气喘。
“冀哥哥……”瓦儿急急奔进帐内,重新将帷幕拉上,阻隔了外面一室寒冷。
“咳咳……咳咳咳……”银冀正翻身支撑着想坐起来。好久不曾这般难受,这会心悸来得又急又猛,尽管吸气调息也抵抗不住,他只得捂胸压抑着大口喘息,任凭咳嗽声溢出嘴角。
“冀哥哥别急……别急,你定是感染上风寒了。”瓦儿见他修眉紧锁,知他辛苦,一手拿来绢丝帕子一手为他抚胸顺气,“我这就叫人传太医过来。”
银冀眉头拧得更紧,一手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别走……咳咳……别离开!咳咳……一会就没事了……”
“可是你咳嗽得好厉害……你等等我,克达就在门外,我很快回来……”
“不要!咳……”银冀的深瞳里闪过忧急的神色,“瓦儿,别……”
瓦儿手腕被扣离开不得,见他眼中浮现前所未有的脆弱,白的嘴唇不可自抑地微微颤抖,她心口一揪,俯身抱住他的身子。他的身体冰冷,也在颤抖。瓦儿将头埋进他的衣襟,那夹着淡淡药味的清爽味道扑鼻而来。是了,这段时日,他的气息她早深烙心底,这会为何格外让人难以呼吸?
银冀胸膛剧烈起伏,感觉到他明显的压抑,瓦儿咬住嘴唇,心底酸楚如涟漪急泛开。
“好了……我好多了,咳……好多了……”他暗暗吸气,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吻一下,黑眸深沉而灼亮,表情非常认真:“你知道吗?……我现自己现在一刻也离不了你……咳咳……”
瓦儿隐去泪花,咧嘴笑道:“是么?那我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我天天这样陪着你,就是要让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银冀怔愣了一下,不过瞬间,他快乐地微笑:“你可以放心了……我真的离不开你了……”可是,他却心如明镜,不想离开又如何?谁可以阻止这残酷的脚步?
“等到我们都白苍苍,牙齿都掉没了,老得没法走动了,我还是不让你离开我……”瓦儿抱紧他,双手抓住他的襟口,低低诉说心愿。她从未见过有人身处不见底的深渊中,还能笑得如此从容安心。这个淡定微笑着的男子,终其一生,她都不愿离开。可是,是否真的到头白了,老得无法走动了,他还能这样对她微笑?
银冀悄悄将绢丝帕子捏在手中,掌心微微冰凉濡湿,丝丝殷红被小心隐盖。他一手箍住她的腰,眼前渐渐黑了起来,心里有什么东西碎开了,感觉自己笑容在漆黑中逐渐隐去。瓦儿重新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好多话想跟他说,无从说起,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试图将四周陡起的恐惧驱除。
“所以……以后想都别想,你若要离开,我下辈子都要追着你……”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传来。
*
银冀风寒骤然加重,一连三日高热不退,卧床不起。太医齐聚会诊,个个面色凝重。瓦儿不眠不休守在塌前,本就瘦弱的身子三日内又单薄了不少。
“娘娘……请娘娘保重自己的身子,先去休息会吧。”乔雀担忧地看向她。瓦儿摇摇头,眼睛不愿离开塌上蹙着眉心的俊容,“我不累,我要守着他醒来……我怕他醒来看不到我……”乔雀已劝了多次,就要无计可施。就在此时,一抹孤拔的银色身影步入房中,太医们一见忙下跪请安。乔雀忙道:“王爷来得正好,就劝劝娘娘吧……娘娘身子骨弱得很,若再这样下去,只怕……”
银翟会意,担忧的视线笼向瓦儿。她的心,他全懂;他的心,她又可懂?走上前,小心地扶住她纤细的肩头,声音温柔有力:“冀正在安睡,你也去休息。”
瓦儿缓缓抬脸,小脸竟然变得只剩巴掌大,一双灵澈的眼睛正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格外突兀。银翟刹时屏住呼吸,心口收得不能再紧,心疼中加重了语气:“去睡会。就算你不顾自己,想想若是冀醒来看到你这副模样……是不是会更难受?”
瓦儿嘴唇动了动,双眼定定地对他对望。银翟点点头:“你知道冀最疼惜的就是你,你怎忍心让他多一丝难过?相信我,他一醒来,我立刻去叫你。”
乔雀道:“是啊,娘娘。大王刚施了针,一时半会醒不了,娘娘先要保重自己哪!”
瓦儿怔怔的视线在众人脸上走了一圈,又落在无所知觉的银冀身上。她握着他的手,低低道:“他们说……你现在要睡觉,让我去休息……我想,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你要醒来恐怕要不喜欢了……不过,你不要误会喔,我是要去陪你一起休息,而不是要离开你……”说完,小心地将他只余淡淡体温的手放入锦被中,站起身来。
银翟立刻沉声命道:“来人,扶国妃娘娘去隔壁休息。”宫女匆匆行了礼,几人一起扶着瓦儿退了下去。
房中,帷幕与屏风将金塌与外室隔离开来,银翟与几位太医在外室中,空中寒冷得几欲凝结成冰。直到乔雀习惯性抹了抹额头,颤声禀告才打破了僵局,“王爷……大王他情况不妙哪!”
另一太医长声叹气:“大王每作一次,身体就虚弱一分……所幸这些时日有国妃娘娘陪伴大王,大王过得平静怡然,否则咒气早已攻心了……”
银翟眼角骤然抽畜了两下,坐在椅子上的身躯不自觉僵硬地挺直。冀的状况……真那么糟糕么?他们是孪生兄弟,世界上血脉最亲近的人!冀心如刀绞如被针扎时,他也有所感觉,可是……可是让他如何相信,乔雀今日会下此结论……
“金太医,你是刖夙国的宫廷名医,你告诉我……大王他到底怎样?”银翟将目光直直投向胡须白的金太医。
金太医抖了抖胡须,花白胡子挤在一起:“王爷,恕老夫无能……他的脉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如今这状况,除非须乌子在三日内亲自带来解药,否则……大王咒气直逼心脉,无法克制,只怕难以度此劫难了。”
“嘭”!一声清脆的声响,银翟豁然起身,挺拔的身躯控制不住震动,手中的玉瓷杯已是粉碎。
“王爷。”
“王爷……”太医们惊呼,只见王爷指缝间流出殷红鲜血。
“不会的……不会的!那么多苦难都熬过去了,不会就这样撑不过的!”黑眸迸出利光,又有些急欲否决的狂乱。银翟咬着牙,望着内室被风掀起飞飘的帷幕,喉头酸楚滚滚而上。
不会的……他不愿意接受,瓦儿更不可能接受,在一切走向美好,平静幸福的时候,冀怎能有事?
“王爷,请冷静啊……”乔雀抹了抹眼角,声音颤抖。
银翟黑眸一沉,挥袖朝门外唤道:“来人!”克达立刻现身,神情也有些黯然。“立刻传禁军统领,说本王有命,即刻派一百精英前往蒙舍,将须乌子给带回来!”
……
*
长廊上宫灯两排,点得热闹亮堂。
秋风起,天气凉,萧萧雨声,打落残花几朵。这个夜,外面风雨飘摇,长廊上卷起了一地的黄叶。
瓦儿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她身处一片白茫茫中,四处找不见人。然后,白雾里开始人影交错,每个人都不停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如魔咒,震得头几欲痛裂。
冀哥哥……冀哥哥,你在哪?冀哥哥……她慌乱地穿过重重白雾,四处寻找。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的,珍太妃笑得慈祥:“别找了,我很想**冀儿,想让他快点来陪陪我……”瓦儿转身,又看到蓝枫云笑着说:“是啊,瓦儿,大王受诅咒之苦,背地里瞒着你忍受了多少……你还是让他早点解脱吧……”
不,不,冀哥哥哪都不能去,我会呆在他身边,让他开心地活着啊!
梦醒,浑身被冷汗湿透,忽觉寒风飕飕侵袭,瓦儿环臂打了个寒颤。匆匆套上鞋,随手抓起一件风衣,就脚步凌乱地奔向隔壁。
事实上,瓦儿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没人忍心唤醒她。一踏进君王的寝房,只见银冀正软软靠坐在塌前,她走上前,银冀抑住心绞,对太医与侍从摆手。“臣告退。”众人担心也无用,只得躬身后默然退下,将宝贵的时间留给他们。
银冀眼底尚存清醒,看她走近,死死盯住她的眼睛,幽暗中只见她焦灼晶亮的眸光,倒映出那几近崩溃的神志。身体里似有万箭攒心,利刃附体,似洪水猛兽四处冲撞,似万蚁噬骨剧痛难当,但能见这熟悉的眸子,黑暗中只剩这一双清湖般的眼眸,冰色的光,微凉的暖,让他凭着残余的理智控制着自己,不至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瓦儿半跪在塌前,云鬓散覆,凌乱流泻腰畔,双眸一舜不舜地回视,缓缓扬起笑容,喉咙干涩:“冀哥哥,你醒了啊!”她尽量说得平静,嘴角的弧度清新可爱。
银冀心弦一颤,刚想要笑,紧抿的薄唇却猛地牵动,突然大口鲜血喷溅而出,伴着他剧烈的咳嗽落上她的衣襟,顿时便将衣襟染作血红一片。瓦儿的脸庞顿时血色褪尽,来不及扶他,只见他随着这口鲜血的喷出,身子虚弱地倒下,仿佛已支撑许久,再无力坚持。
“冀哥哥……”
他倒下时,一手扯住悬在塌旁的银色罗帐,罗帐刹那间多了几抹殷红。瓦儿心惊胆颤,张嘴大呼太医,一边焦急地扶他躺好。帩纱影深,脸色惨白不似活人,唇间血色更见惊心,紧攥的双拳几要将骨节捏碎,那痛楚煎熬自他的手上一路割到心尖,却痛得她这里鲜血淋漓。
“冀哥哥,已经熬过去那么多次……这次,我依然相信你,我会陪着你,一定能平安过去的。”瓦儿坐上金塌,小心地将他扶在怀中,和他说话,用自己的胸怀温暖他冰冷的身子,泪至眼睫,却死咬着唇咽下,不落一滴。
他听到她的声音,努力张开眼睛,看着她。冰浇火灼,挫不碎一身傲骨,他竟自唇边抿起一抹淡笑,穿越红尘,声音低微,语气不弱:“恩,会的……咳咳……我会熬过去的。”
瓦儿听见自己低低的呼吸,抬手抚过他微凉的面颊,露出一缕青涩的苦笑:“我相信你,我从来都相信你……你一定会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