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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什么?”竹笙指着周仪,大声斥道,“难道你信了?那三张竹牌还不如你的母亲吗?她一步步地都是为了你。”竹笙努力压住怒火,手抚石玉,“炎夕,这并不是普通的棋奕。”她抓住炎夕的手,往玉石上抹去。
炎夕背脊微凉,指尖像被烫到,她又碰了一次,“这些……。这些棋子。”它们不能动,刚刚,还在他们手里的棋子,一经放入,竟全不能动,如同明星出落黑幕,棋局应天而生,不可改动。
“这是因为盘古石玉,加之玄星二术。”竹笙护紧棋钵,周仪只静坐原处,他们对望一眼,竹笙道,“这便是天奕。炎夕,对棋的二人如同黑白棋子,只有一方能存活。你下的是棋,也是人啊。”
“那刚刚……”她看向周仪的手侧,她这方曾损过两枚白棋…。。。
周仪答,“它们当中,有人已死,有人也将离去。”
“我果真是算漏了。竹笙。”周仪正色看竹笙,“新局才是未知。但你信不信,我定要它们回归初始的位置。”
竹笙不理周仪,径自拉炎夕,说道,“走。炎夕。我们走。”
周仪仍坐在原处,忽然开口,“其实盘古石玉的秘密又何止这些?”
不出他所料,竹笙停了下来,连同炎夕也一并看向周仪,他缓缓从襟里取出一把玉梳,梳子晶滢剔透,愈靠近石玉,翠影愈重。
“袁圆做的每件事都有她的道理,《周易》,卜卦,你真以为,她当你是姐妹?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世上没有单纯的感情。我以为你是想通了。想不到,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
“骗?”竹笙长袖微倾,“比起你,我做的算得了什么?她们一个个地走了,留下我,在这世上有什么用?”
周仪心里不忍,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睨着玉梳,他继续说,“袁圆看似随意,实际取了盘古玉石上中下三位的玉胎,那是因为……”
“天,地,人,是吧?”
周仪眼底的惊异一闪即逝,“好好好!原来,你都知道。闵竹笙,我真是小看了你,错断了你。”
竹笙沉默半刻,说了一句,“天地斗,必有一失。而我,这个失的人,要替代她的位置。”
“替代她的位置?和我斗么?”周仪冷嗤。
“周仪,你赢不过她的,早在二十几年前,她已算到了今日。她从来不想和你斗。桃源对阿圆来说,只是一个牢笼。”
“我也不屑于桃源主人的位置!”周仪拍案道,“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竹笙苦笑道,“你真正想要的早已经失去。”
“不!还没有。我要‘天下定’,星移斗转,各自归位。”周仪起身,缓缓走向炎夕,诡异地将什么东西递过去,“你的玉梳,我将它归还给你。”
她几乎不敢相信,那把玉梳真是她的,她抓住时,玉片还是温的,她只觉得烫,烫得扎手,她分明……分明……
“你对宇轩辕做了什么?”芜回的秦方,北朝的萧璃,桃嫣早就死了……“竹目根本微不足道,东朝里,你还布了哪些棋子?”
周仪道,“我无需布任何棋子在东朝。”他浅声说,“炎夕,刘樟临终之前是否曾经告诉过你,他此生唯有一人看不透,他,就是我。”
就是我……
就是我……
“王肃!”炎夕失声喊道,转而看向竹笙。周仪拦住竹笙,“秦门由我所创,汶日的易容术想必你也见识过。”
“怪不得,怪不得……就连宇轩辕也被你们骗了。”
周仪负手道,“此后再无王肃慧谦。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会离开桃源。”他看向竹笙的眼神包含太多的复杂,想说些什么,最后,只重重将黑子丢窗外,对竹笙说道,“你喜欢白子就留着吧。没有它,我的棋一样走得下去!”
竹笙心中陡生不安,眼前周仪的身影越来越远,往炎夕的方向逼近,“看来,你是非要出这桃源不可了?”每说一个字,那抹巨大的黑影就挨近一分,终于,严严实实地像网一样覆住她的身体。他极慢地伸出手,一只大掌凶猛地扼住她的颈。
“唔……”炎夕只能背抵竹墙。周仪不过是扣住她的脖子,还没用力。他左手往后朝走近的竹笙一挥。气潮推着竹笙后退,直至她碰至窗侧,往前一步,她发现自己被困住了,伸手触到一层障碍,是牢阵,她被周仪困在看不见围墙的牢阵里。
周仪对竹笙笑道,“谁说我赢不了她?是她说的吗?是袁圆说的吗?今天,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胜她。”他转头直视炎夕,“炎夕,是你吧?我早知道你就是祸端,长得那么像她,连行事作风也与她如出一辙,越长大,越似她,如此聪明伶俐,我都舍不得就这么让你死去了!”
脖子上那手的力道如刃一般,倏然加重,一点一点地截断她的呼吸,竹笙无法强制冲破牢阵,最后,只能摊坐在地上,炎夕蹙紧眉头,用仅存的一丝气力说道,“桃嫣也是这么死的吗?”
周仪的表情僵了僵,也许,她还有一线生机,炎夕道,“当年,你也是这样杀了她。因为她想挡你的路?”
竹笙攀着竹窗, “他哪里舍得杀桃嫣?”
“你……”周仪慌乱了。松开的手劲让炎夕得以呼吸,她喘着气,背上早就湿去一片,竹笙含着泪的眼光与炎夕交汇一刻,随后,转到周仪身上。
“我早就知道了,周仪,桃嫣在你眼前跳井自尽,你肝肠寸断,所以才一夜白了头发。早知如此,为什么还安排她进宫?你常说,桃嫣,袁圆,她们都不值得我相信,可你怎么知道,有些事,她们虽然没有明白告诉我,却给了我线索。这条通往路口的捷径是桃嫣告诉我的,她一直对阿圆心怀愧疚,而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发如银练,他敛目注视着竹笙,她清秀的脸上流落一滴泪。
“你认为,一个女人嫁给一个阴奉阳违的丈夫,心里还会平静如初吗?我不想再回桃源,我宁愿你是王肃,一辈子别让我看见你的白发。她们对我,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们姐妹三日,结拜时发的誓言,我从没有忘记。”竹笙扯出一抹笑,“我也会玄星术,直到她死后,我才得知,是阿圆。”
“袁圆!”周仪道,“又是她!难怪,你会知道。”他蓦地一怔,迟疑地问,“竹笙,你也知道我……”
竹笙扶窗,踉跄地站起来,抹去眼泪,“周仪,我最后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放了阿圆的女儿?”
他重新将视线转到炎夕身上,咬牙道,“不可能!只要我杀了她,杀了她一切才能回复原样。”
“怎么回复原样?周仪,你也会怕遭天谴?”竹笙觉得可笑,“那时,你为了桃嫣妄想逆天转命,如今乾坤已乱,你怎么又要回头?”这么久,她还是看不透他。竹笙对周仪说,“从你与阿圆对弈时犹豫的那刻,从你舍萧君选萧璃的那刻,天命已经逆转。谢环本该六十寿终,疯狂至死,但是,因为宇昭然,她将平静地过完最后五年。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现在你还想怎样?”
“现在……”他勒紧炎夕的脖子,魔眼泛着冷光,“只要她死,我只要她死!”
莫非大限将至,只是可惜了,死前见不到他,炎夕渐渐无力,眼里的泪装不住,从眼畔流过,只是可惜,最后,来不及见他一面。
炎夕蹬着腿,眯着的眼忽然睁启,极尽困难地吐出几个字,“竹……笙……姨……。不要。”
周仪仿若未闻,发狠地摁住她的肩,右掌跟着缩紧,一寸,再一寸……
“周仪!当年,桃嫣用自己的命交换宇轩辕不死。今天,我也用自己的命交换炎夕。”
周仪定望竹笙很久,只说了一句,“你没那么重要。”
“是吗?”竹笙笑得凄凉。
炎夕感到脖子上的手渐渐失温,原来,周仪并不是完全不在乎。背过身的周仪,浑身的杀气消泯不少。
竹笙的目光与炎夕交汇,“炎夕,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非要出桃源……你和宇轩辕……好,你们那样真好。”她的脸一片惨白,模糊的眼里,先是悲戚,而后释然,眼里的神彩逐渐转淡,越来越浅,终于,了无痕迹。
以为她想强硬冲出牢阵,周仪淡淡说,“没用的,你逃不出牢阵。”
“还有一个方法能走出牢阵。”她不留恋地转身。
炎夕身体一震,不住咳嗽,掉下眼泪。竹笙闭上眼,纵身一跳。周仪来不及阻挡,只抓住她的手,“竹笙,不要放手。”
竹笙足下是万丈深渊,他眉心的汗水聚成粒状。她温柔地注视他,塞给他一样东西,“这个给你。”接着,覆住他的双手一会儿,然后,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他终于再也抓不住她的手,只能眼睁睁地见她如飞鹤般下坠,她甚至还抬着头,朝他微笑,什么也不说,只是越来越远。
“不!竹笙……竹笙……”周仪像只受伤的兽,只会哀鸣而已,碎玉的眸子涣散无光,蓬开的银发混着飞舞而来的桃瓣随风飘扬。
纸扬摊开翻滚几折,上面,黑墨勾出几条神秘的横弧,页脚,只写着四个字。似火入目,周仪像疯子一样,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抚平参差的纸褶,苍白的唇翕动不已,随后,一声接一声,断断续续地哭笑,“竹笙!闵竹笙!你敢这样对我?你竟然这样对我!”
周仪的面容一瞬间老去,道道水光淌下眼眶。
竹门被推开,崔娘惊呼一声,先是将炎夕扶起,她无法相信,白发凌乱的男人是周仪,“这是怎么了?笙小姐呢?”
一时间,炎夕不知怎么开口,崔娘看见纸笺,一下子明白过来,不由得眼眶微红,周仪失了魂魄一样,喃声道,“为什么呢?宇轩辕,天下,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再理会,所有的一切,我已经决定放弃,你却走了。竹笙,你在报复我么?”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他哭哭笑笑地癫狂喊道,“竹笙,你以为我周仪有那么好摆脱的吗?你逃不了,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挖出来!闵竹笙!”
闵竹笙………闵竹笙………闵竹笙……
他的声音不断在山音回荡着,直逼下万丈悬崖,瀑流如注,哗哗震天。倾刻间,地动山摇,竹屋摇摇欲坠。炎夕踉跄一下,只听到头顶轰隆作响,“崔娘,崔娘……”
“公主,小心,快跟我走。”
“可是……”
“走!公主。桃源入口就快关闭了。快走呀!”崔娘推炎夕一把,回头看周仪一眼,他正好抬头,“崔娘,等一下。”
空竹泻下清晖,他发髻散开,听不见任何声音,两眼扫过屋内,他记起那一年,他也是在这里,借着窗外的星光,等到七星终于连成一串,然后,兴奋地扯来水纱往上铺去,扫去桃瓣之后,他仔细地勾勒出星图,模糊的字体逐渐清晰,“……闵竹笙,为什么是竹笙?”
那时候,心是酸的,现在呢?他抚上胸口,惨然淡笑,没有感觉,因为,这里,永远空了。
他根本不怕天谴,他想要的只是万物归于原处,那样,他就能肯定地告诉她,他们再也无需背负过往,那样,他就能确定地告诉她,她还是他命定的妻子。
周仪沉默地站起身,临窗的桃瓣绯艳动人,许多年前的桃林也是如此,竹笙迷路那天,他送她回去,并没有马上离开,他站在遥远的一处,看见那三个少女跪向桃树。
“以天为证,我袁圆。”
“我桃嫣。”
“我竹笙。”
……“今日结拜,从此姐妹三人同福同难,若有人离心叛志,必遭天谴。”
竹笙问,“怎么才算天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