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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身体不适,朝中大事全由李宙宇一人掌管。
章缓送来了汤药,李宙宇皱了皱眉,一饮而尽。他利眼扫了扫座下的几名大将。因为炎夕的求情,他生平第一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提惩治路坚等人之事,把所有的“前仇”都化为一句“功过相抵”。
宰相魏忠不久之前,送来了一份奏褶。与东岳朝之战,虽过了有些时日,但他仍不敢轻视,此事确有古怪。
李宙宇紧锁着浓眉,缓缓地开口,“军中竟无一人见过东岳帝主上阵杀敌?”
路坚愤愤地回道,“俺已问过,确无一人见过他。”
邵简抽回思绪,随即说道,“莫非是我们想得太多,传言东岳帝主残暴,但也不可能损几万人命摆这道乌龙阵。我思虑再三,这其中必有原因。”
李宙宇眯了眯双目,答道,“这其中是有原因。魏忠上奏,探子来报,东岳帝主回朝之后,东朝大肆致礼,贵重奢华至极,疑似东岳帝要立后。”
“有这等事?”邵简扬了扬眉。“东岳帝主要立后?想那东岳帝也算一代枭雄,莫非这就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红颜是祸水,鲁莽撤军竟是为了立后。沉冷的气氛因为邵简的一席话舒缓了几分。
路坚也静了不少,拿起了身侧的一杯茶。心想道,果真近日赶上了百年吉时,西朝有喜事,东朝也来一桩。
李宙宇又说道,“怪就怪在,他准备的行聘之礼,数量庞大。”
“有多少?”邵简的面容又缓了几分,他望了望李宙宇,沉思再三,露出颇有舍身就义的表情,说道,“比起西朝太子的行聘之礼呢?”
路坚直爽,但此刻也停了停唇上的动作,屏息等着李宙宇开口。见他启唇要答,才快速啜了一口冷茶,不想错听了一字。
只见李宙宇面色青了几分,阴寒地说道,“两倍。”
“扑。”路坚将入口的清茶喷了出来。再也抑制不住笑意,大声地说道,“哈……想不到东岳帝主还有这等闲情,连行聘之礼也要多将军一倍。”若不是知道李宙宇喜事将近,他怎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一直沉默的章缓此时开口,“那女方可曾答应?”
路坚的面容有些扭曲,他胡乱地答道,“那情情爱爱的东西,俺才不关心。”
李宙宇的眉头松了几分,悠声说道,“今日魏忠并未送奏褶入宫。”
邵简睁了睁眼,有些不解,“方才,我还见李城提灯送魏忠出宫。莫非并无消息?”
随后,殿中沉寂了一阵,路坚站了起来,带领数位主将说道,“明日便是将军大婚之期,我等先在此恭喜将军。”
李宙宇的神思不知飘向何处。他站起身,听清出生入死的兄弟说的话,不苟言笑的表情才略为柔和起来,“东岳朝之事暂且搁下,改日再议,明日朝宴,再与各位把酒言欢。”
说完,他便一刻也不留,匆匆离去。
章缓并未跟向前去。路坚调笑,“章兄弟怎么不随将军离开?”
章缓笑了笑,俊容更显得魅惑人心,“表哥的身体已经复原。”说完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邵简大声地问道,“章兄弟要去何处?”
章缓并未转身回答,只是说道,“喝酒。”
未召宫张灯结彩,小四带着另一群内侍不停地进出,似是要踏平那高高的门槛。
飘着浅香的炉子越燃越旺。她站在殿中任由宫人将她摆弄着,公主出嫁是大事,国师夜卜星相,提及夏末时将会出现百年的流星雨,流星为天劫,公主大婚当避天劫之日。便选在天劫前在朝中完婚。
群朝的百官,除边守之军,都已于一月前从各郡守,城县出发,直抵皇城。
贺礼如惊蛰的雨芒翩纷落至宫中偏远的一角,带着天下百姓最诚挚的祝福,照亮了冷硬又沉寂的皇宫。
她望着那幅归山图,心中浮出幽远的情绪。图中的那人还是背对着她,但她的记忆却似是变得有些清明。
“公主,请转身。”一名宫婢小心地拉着华服,生怕损坏那贵重的金线。
另一名宫婢年纪稍小,圆圆的脸颊白腻腻的,浮出半抹红光。“公主是在想驸马吗?”
“放肆。”后侧的宫婢皱着眉低斥。“公主,她是新来的奴婢,您可别当真。”
炎夕只是笑了笑。
天籁般的玄音似是从九重天外而来,飘扬再三,最终传遍未召宫的每一角。
她捻着衣袖,问道,“那箫声是从何而来?”
稍长的那名宫婢恭敬地回答道,“回公主,该是宫中的乐师为您大婚之日,正在排练新作的喜乐。若是公主嫌吵,奴婢这就让他们停下。”
炎夕笑道,“不必了。他们也是好意。”
箫声之中,余音缥缈与华贵的皇城格格不入,单音总是不能显出旋律的吧。
“这腰带,张裁臣说,明日就是大婚之期,若是公主不喜欢,还有几条明艳的,公主可要再看看?”宫婢又问道。
“不必了。”她注视着铜镜中映出的人影,艳丽的红光照耀着稍显黯丽的未召宫。大婚之后,她便要搬离这里,心里总感到有些酸涩。
“你们都退下吧。”炎夕吩咐道。
“是。”宫婢们便躬着身,像错落的玉珠退回了低侧的宫门。
不到几步,她们便又跪下,齐声说道,“皇上……”
炎夕也跪了下来。
新帝作出手势,让宫娥内侍全都退下。他一身黑色的龙藏便服,衬着浑然的儒雅。他是与西帝不同的男人,在他的身上,炎夕永远也看不见涌动的激烈和急切的理想。
“夕儿,不必多礼。”新帝扶起炎夕,出神地望着她明丽的姿容,眼里漾满慈祥而别样的光芒。
“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可以马上吩咐下去。”
“大伯不必了,炎夕很满意。”她笑了笑,灯光映在她的梨窝内浮出几道影色。
新帝笑了笑,叹道,“明日,你就要出嫁,皇城内便只剩朕一人。”
他泛白的耳鬓并未遮去眉间俊逸的英挺,黑眸中的沧桑仿佛永远都不会退却。
“大伯为何不在寝宫休息,虽说此时春寒已过,但也要保重龙体。”炎夕皱了皱眉,说道。她从御医处得知,新帝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忧疾每况愈下。
“我今日倒是很精神。西朝的宝贝要出嫁了,我怎能不来呢?”他柔柔地说道,将她拉到铜镜前,轻轻地按了按她的双肩。
炎夕顺从地坐下,“大伯,你这是……”
“夕儿,不要说话,会不吉利的。”新帝严肃地吩咐道。
炎夕便只能沉默地望向浅黄的铜镜。
她望着那高高坐在皇座上的男人,如今他已全面放下了帝王的身份,像慈爱的母亲般,从怀里拿出薄薄的玉梳。澄碧的颜色晃到了铜镜之内,落入她明亮的双眸。
新帝摘去了她头上的金饰,卸去了她明丽的妆容,放下了她一头篷松的乌发。
此刻,她的眼变得迷离,像所有即将要出嫁的寻常女子有着对婚姻无奈的恐慌。
她对昨日的想念还在心中燃烧着,这未召宫的每一寸在她的眼里都充满着她父母缠绵的身影,随着她的成长刻在她的内心,永远也无法磨灭。
新帝的指尖此时穿过她柔软的黑发。那优美的嗓音随着玉梳细角轻触她额鬓的同时,缓缓地在幽香中流行,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标齐。
她的眼泪缓缓地落下。等到耳后的动作停止,才徐徐地转身,“大伯……”
她偎入他的怀中,像孩子般默默地轻泣。
他怔了怔,随后将她抱紧。
“怎么了?夕儿。”
炎夕摇了摇头,只有她知道,她对他的感激无法用世间任何一种言语来描述,她的心中永远都愧对这个男人,她不能答应做他下一辈子的女儿,因为她的父亲从来就只有一个。
新帝半晌之后,才将她推开,替她拭去眼旁的泪,笑道,“这是寻常姑娘出嫁时的习俗,你是皇城的公主,理应拥有天下所有的幸福,又怎能少了这最普通的一样?”
炎夕点了点头,眼中有泪,笑得灿烂。
新帝又笑了笑,修雅的长指缓缓地玉梳上摩梭了几下,才把玉梳交到她的手上。“大伯没有什么可送你的,这是我一生最宝贵的东西,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就当作多添你一样嫁妆。”
炎夕点了点头,将玉梳小心地收藏好。
随后,新帝浓眉微挑,收了收脸色,若有若无地咳了两声,说道,“朕该走了。夕儿,窗外风大,别忘了把窗子关牢。”
他出了殿阁还不忘让宫女紧闭殿门。
屋内只有她一人,烛火的灯光将她原本清明的影子排分成五六双,围绕在垂放在地上的红锦旁。
突然一阵细响,“谁?”炎夕站了起来。
她优雅地转过身,长长的发梢扫过光滑的铜镜多了几道迷柔。
如白晳的芙蓉沾到了湖面,她微微皱着细眉,说道,“宙宇?”
李宙宇修长的食指抵在他坚毅的唇上,示意炎夕不要大声说话。
“你为何会在这儿?”她配合着下降了音量。
按照规矩,新人在大婚期前的一个月是不能见面的。
李宙宇的眼光紧紧锁在她的身上,她出尘的容颜被华丽的嫁衣托得更加绝美而又真实。直到看到她皱起的细致眸角,他才恍过神来,不悦地说道,“想不到回到朝中,还要打战。”
炎夕走了过去,大声地斥道,“你居然敢爬窗进来。”
李宙宇刚毅的脸上徐徐绽放柔和的笑容,“未召宫被内宫侍卫围得密不透风,皇上以为那样便可以难得倒我,我乃是堂堂的定国将军,怎会没有办法?”同时,他的眼中也有几丝无奈,堂堂储君竟要像偷儿一样爬窗子。
炎夕心中的火苗高涨了几分,“你知不知道宫楼有多高,况且你伤势还未痊癒……”
他敛去脸上的笑容,沉默着凝望着她的丽颜。随即又说道,“章缓已跟在我身后半个多月,该吃的药一样也没少,御医也说我恢复得很快。”停了停,他的脸上闪着幸福的光,“恐怕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人逢喜事精神爽。”
炎夕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小声地嘟着唇,“那也不能爬窗进来。”
她才想起,新帝离去时说的话,那不就是……
“你在想什么?”李宙宇有些不悦她的失神。
炎夕顽皮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李宙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位一向端庄自持的柔弱公主,但又十分喜欢她难得露出的小女子娇态。
炎夕转色,认真地说道,“宙宇,按俗例我俩是不能见面的。”
李宙宇挑着俊眉,语气不佳,愤恨地抗议着,“是谁订的鬼规矩?”
炎夕笑道,“是祖宗订的。”
李宙宇无奈地瞪了瞪她,小声地不知在说给谁听,“总有一天,我会废了它。”
她忍着笑意,劝道,“只差一日而已。”
“一日也不行。”他立刻答道,不待她反应过来,便拉起她的手,往楼外走去。“炎夕,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炎夕跟着他跑着,见他停在廊道的尽头,望向黑漆漆的下方。
她不安地望着高高的城楼,领会到他的意思,“从这儿,跳下去?”
李宙宇自信地笑着,将她搂得更紧。“别怕,有我在。”
炎夕沉默了片刻,便也点了点头。她就算是摇头,那人也不见得会妥协。
他们像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恋人,两小无猜地乘着夜的风因为短暂脱离的束缚,恣意地交换心中炙热的情意。
穿过弯回的圆木拱桥,游踏过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