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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弯回的圆木拱桥,游踏过碧美的澄璃道。她长长的裙尾如红云般刺眼地在黑雾中舞动。
“宙宇,你要带我去哪儿?”她随着他一路地奔跑。黑暗有宫闱的笼光忽隐忽现。耳边的箫声越显得清晰。
李宙宇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拉着她的手,让她明白他对她激烈的情感。
黑暗之中,有一处灯火光,小四拎着灯笼在门边等待。
“太子,公主,快进去吧。”
白绫在风中惨淡的飘舞,那是她一生最不愿意来到的地方。她一身的红装印着灯火,落在白绫之上,宽阔的房间里,一座座黑色而又肃穆的灵位,四周的诡异似乎在指责她身着艳装的无礼。
李宙宇却视而不见她脸上的迟疑,像是知心的情人了解她内心最深处的那种渴求。他拉她走进了内室。
他温柔的嗓音是甜美的甘泉,浇灌着她心中那片因为渴望而干裂的土地。
“炎夕,我不能带你出皇宫到皇陵去,只能带你来这里。你看堂上供奉有历代先皇的牌位。他们正在上面看着我们。”
炎夕的目光落在了她父母的名字上。她仿佛看见西帝宠溺的目光,袁夫人在清澈地微笑。
李宙宇认真地望着她,拉她一同跪下,他明亮的脸孔照亮一室的清晖,“炎夕,虽然明日才是我们的大婚之期,但在大殿之上,百官眼前,你是公主,我是太子。不如今日,我们先在此拜堂,堂上只有你我的双亲,皇室族人,你是新娘,我是新郎。”
她所有的笑容都被心底涌出前所未有的感动所取代。他安然的浅笑彻底冲去她心中所有的怆惶,她再一次陷入他一手编织的炽烈情网,化身为一个最普通的女孩儿想要回应摆在她眼前纯朴可及的爱情。
小四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有两支红艳艳的普通龙凤蜡烛。他的脸上闪着笑意,将蜡烛点着,放在墨色的长桌上。
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不再冷清。小四恭敬地站在一边,眼里泛着泪花,说道,“太子公主若是不嫌弃,小四就是你们的媒人。”
李宙宇望了望小四,对炎夕说道,“如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都有了。”
他们是一对精致的璧人,灵堂之前的景象是如此的华丽而又浪漫,白色的布饰衬着的不过三人的稀零。
远处传来的箫声顿时飞舞,像是喜乐一般想要成全他们纯稚的情感,小四细细的嗓音庄重地在亮光中回荡,
他们缓慢地行动着,默契地想要延长这最缱绻的一刻。
他们的额头随着那洪亮的言语磕碰着冰冷的石板。她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打到地上,化成浅浅的湿迹。
新娘新郎交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小四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烦恼地问道,“太子,是否要说送入洞房?”
李宙宇与炎夕相视一笑,徐徐地站了起来。只留小四一人在原地苦恼。这送入洞房若是不说完,是不能成礼的,但若是说了,那岂不是接下来……
“宙宇。”
“嗯?”
“我想起那日我们一起逛的小市井,你还会陪我去吗?”
“你如果喜欢,我们可以常去逛逛。”
“能不能明天去?”
“……炎夕,明日是大婚。”
“那后天。”
“好。”
“我突然想起那缸金鱼,这次你可不可以全部买下送给我?”
他柔柔地笑着,“太子不用节俭了吗?”
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驸马可以不用。”
“不对。驸马只有为公主买东西,才可以不用节俭。”
……
“宙宇,我们以后住哪?”
“住在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在哪儿?”
“在飞雀宫。”
“我怎么没有听过?”
“我悄悄为你盖的。”
“那里是怎样的?”
“那里像未召宫一样,但比未召宫更美。”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们的家。”
“你可不可以说给我听?”
“你踏过高高的门槛,有一条长长的圆石道,漫向宫阁,你会看见像渭水一样的清池,池里开满雪白的杏莲,即使秋天到了,青荷转黄,你也不必感伤,因为池畔的菊花那时会绚丽地开放。池边还有一座小小的石亭,七夕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在亭里看天上的星星。”
“我现在就想去看。”
“不行。”
“那明日我能看见吗?”
“嗯,但你一定要记得先看宫阁的后园,因为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我亲自为你而设的,你一定要亲自先去看看。”
……
“宙宇。”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嗯,只有我们两人。”
“如果你很忙,你会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他沉默了片刻,“不会。”
“咦?”她回望向李宙宇。
那张曾经死寂的脸庞变得逸动,他的唇边勾起一道诡异的弧度,在她的耳畔低语着,“我会让我们的孩子在家陪你。”
……
“炎夕,除了市井,你还想去哪里?”
“我只想跟着你。”
“宙宇,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我只想待在有你的地方。”
……
柳絮纷飞,斑驳的树影印在皎白的月色柔光中……她穿着艳丽的嫁衣坐在柳树下的秋千上,他轻轻地推着她,像所有传说中新婚的丈夫体贴地为妻子极尽他的温柔和宠爱。
她的唇边划着幸福的勾弧,眼神因为他灼热气息的存在开始绵往时间恒古的长流。
他用那纯然,唯美的嗓音幽幽地重复着甜蜜而又隽永的美丽誓言,她感到,她那因为长久的孤独而失去感觉的心跳渐渐苏醒,又开始继续无尽的美妙遐想。
“从此炎夕不是孤单一人,宙宇会每日陪着炎夕,日出于宫廷,日落又归家……”
他的思绪回到了某年,有人在朦胧的记忆中,深沉而又缠绵地读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那日圆月不缺,此情唯有他知,她知,天地知。
(本章完)
宫廷的乐曲正式响起,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未召宫排行至金銮殿上。朝中百臣齐聚迎接着一对新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却是乌云密布。但这一切看在新郎的眼中,并无碍他满心的阳光。
李宙宇的唇缓着淡淡笑意,他高大的身影,鲜明的轮廓,一身华丽的新郎装,更显得气宇轩昂,此刻,他正等待着徐徐踏上宫廷的红影。
这样的等待是一种甜蜜的酷刑,但他却是如此的甘之如贻,他的明目里沾满了爱意,他蓦然发现,原来他的心中有一种感情从来没有消失,那是他自尽的母亲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她来了。即使是隔着红色的锦巾,他仍可以感到那明媚的脸孔。
终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他心中的公主。
她细巧的足踏上了柔软的地毯,一步一步地离他越来越近。
他的思绪不断地闪过,原来他只能默默遥望的俏丽红颜,在一个时辰之后,便只属于他一人,他的心中开始描绘未来他们朝夕相对动人的画卷。同时也心中暗暗起誓,他绝不会让她再掉一滴眼泪。
家,一个遥远又幸福的字,他从来都不敢奢望,自己能有一个家。
一个,有炎夕的家。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准备向心爱的女子告白。他很紧张,他可以感到他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颤,那是幸福的征兆。
他并不羞耻这突来的怯场,只是有些失笑,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毁去他所有冷傲的面具。那便是炎夕。
李城在大声地读旨。他的声音在广阔的皇城回荡:
西朝长公主延曦,端贤至德……
他们不动着等待着。炎夕手中拉着柔软的红锦,她的唇边闪着笑意,那是出嫁的新娘都会有的甜蜜表情。
他们还不是夫妻,昨日的成亲并不算正式,他们还差一句才算礼成。
她也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男人用未来所有的时间实现他对她许下的诺言。
欢腾的喜乐嘎然而止。李城躬着身子,对新帝说道,“东岳朝使者晋见。皇上,是见还是不见?”
新帝严肃地回道,“宣。”
半晌之后,有名身着异装的少年行至殿内。他低着头,跪了下来,双手高高捧着一卷金黄的轴子。
“东岳使臣刘纯,叩见西朝国主。”
“那是何物?”新帝问道。但他的眼眸却一动不动。
刘纯缓缓地说道,“这是我国国主为贵国公主,太子大婚所备的贺礼。请太子务必收下。”
朝中百臣面面相觑。李宙宇愣了愣,微微眯起了黑眸,他不解地望向那轴黄卷。
新帝此刻却说道,“宙宇,东岳朝主指名送给你,何时收下由你决定。”
邵简往前一步,对李宙宇颔首,说道,“不如成礼之后,再看。将军,只差拜天地了。”
他目光锐利,所有的注意力都积中在那卷卷轴。那是他一生的敌人,身着红衣的李宙宇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里的红锦。
炎夕感到手上的力量重了几分,但她仍是等待着。她不能掀开红头巾。
李宙宇对刘纯说道,“你起来。”
刘纯仍是恭敬,缓缓地起身,“谢太子。”
李宙宇单手接过金丝卷轴,丢给一旁的邵简,吩咐道,“读。”他要弄清楚那个人在耍什么花样。
邵简徐徐地打开黄卷,朗朗念道,“自数月前东岳与贵国兵戎相见,东岳损良兵几万,朕回朝后寝食难安。天下四朝,本应以和为贵,遂朕决意……”
邵简瞪大了双眼,停了下来。
李宙宇皱了皱眉,“读下去。”
邵简抿了抿唇,神色凝重,声音小了几分,“遂朕决意与西北两朝结秦晋之好。朕闻西朝延曦公主,姿容华贵,贤德端庄,特命使节致聘礼十万……”
此时宫廷之内,百臣之间,窃窃私语,声涌如潮。李宙宇一把扯过那卷黄轴。他的双眼渐渐变得充血,原来,那场战根本没有结束,这才是那个人真正的计谋。
炎夕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听懂了那份贺礼的意思,她感到所有的喜悦一瞬间变成了嘲笑的声音,在她的耳中嗡嗡地作响。
朝中混成一团,路坚拔出了身上的长剑,冲向刘纯,“你朝国主是何用意,今日乃公主出嫁之日,竟送如此贺礼,分明是存心侮辱我西朝……”说着便举剑要往刘纯身上砍去。
刘纯年纪轻轻也不躲不闪,他立于殿中,缓缓说道,“两国邦交,不斩来使。我奉我皇之命到西朝来,既是为国出使,我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路坚失去了理智,瞪眼吹胡地就要扑上去。邵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拉回来。
邵简问道,“将军,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李城慌乱地回到新帝身边,低声地问道,“皇上,这大婚,大婚还要继续吗?”
李宙宇愣在了原地,如僵石一般,炎夕再也按捺不住,她掀去了头上的红巾,那绵绵的红锦落到了红色的地毯之上,有几分凌乱。
她一把从李宙宇手上抢过了卷轴。默默地在心中读了下去,她的眼中只看到了一行字,“朕欲立西北二朝公主为后,二人同尊同荣,同伺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