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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夕涰涕了几声,才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们沉默了许久,炎夕才缓缓地开口,“大伯已经下旨,如今一切都成了定局。”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李宙宇知道,炎夕也知道。除非,李宙宇夺位称帝,便可以废除先旨。
她的目光回复了清澈,白色蜡烛上的黄色的焰光在她朦胧的双眼里颤动着。
她微弱地笑着,对李宙宇说,“宙宇,我想去看看飞雀宫。”
她又成了他记忆中那天真,稚纯的女孩儿,对他说,“你说过的,不能骗我。”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将她扶了起来。依旧是隔着那块柔软的纤纱,但两人手心的热度却再也传不到彼此的心中。
他们像被折断羽翼地泣血鸳鸯鸟,再也奔跑不起来,两道人影如同即将要走向地狱的阴魂,一点一点地在砖红的宫道上无神地游移。
他停住了脚步。高高的宫门之上还缠着喜气的红绸,被风吹得像秋风中凋残的叶子。
炎夕站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匾上有力的几个字,飞雀宫,这就是他们的家。
她吸了吸气,缓缓地推开了那道高高的宫门,眼前是高高的门槛。记忆中,属于他的纯然嗓音在四处飞荡:
你踏过高高的门槛,有一条长长的圆石道,漫向宫阁,你会看见像渭水一样的清池,池里开满雪白的杏莲,即使秋天到了,青荷转黄,你也不必感伤,因为池畔的菊花那时会绚丽地开放。池边还有一座小小的石亭,七夕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在亭里看天上的星星。
他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只是默默地踏着她的足迹。她没有去看那座石亭,虽然那是她对未来想到最多的地方。
她穿过宽敞而又华丽的宫阁,所有的装饰摆设都与未召宫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高大的木梁上挂满红红的彩结。
经过的时候,她的手抚过每一样摆设,抚过每置檀木榻椅,像是要在这里极尽全力地留下独属于她的气息,她的印记。
她仿佛又听到,他曾经热切的声音,
你一定要记得先看宫阁的后园,因为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我亲自为你而设。
终于,她看到了那座后园,依依夏日,一株株柳树在风中轻摆着动人的舞姿,柳树下有一座和未召宫一样的秋千。她着迷地望着它,感到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她脱去了红色的外衣,任由它滑置综综的青草上,身上只着有白色的苏锦衫。
她静默地坐着,黑黑的长发,未染胭脂的脸颊,像浸过清液的芙蓉,期盼着有位爱花的人细细地把她珍藏。
但,没有人靠近她,只有风悄悄鼓动着她身上的白衣,于是,那瑟瑟抖动的宽大衣袖便成了月光下那片死寂中唯一的生动。
他像那夜一样,温柔地碰触她的臂膀。藤蔓动了起来,那长长的白裙像百合般开始在风中开放。
月光柔影,初晓夜夏,正是年少情人私语时。
“宙宇。”
“嗯?”
“……这场战你输了,以后,你再也不能在我面前骄傲地夸口,说,你乃堂堂定国将军。”
“……”
“宙宇,我很喜欢飞雀宫。”
“我知道。”
“可是,明天,你把它拆了吧。”
……
“宙宇。”
“嗯?”
“我最想见的是皇后阙,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想见它。”
“我知道。”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是天下最有情的男子。所以,你一定要有皇后,为她立则皇后阙。”
“……”
“魏宰相的千金很漂亮,有机会的话别忘了见见她。她的父亲是个贤才,想必她也会是个聪慧的女子。”
……
“宙宇。”
“嗯?”
“拆了飞雀宫,能不能不要拆未召宫?”
“我不会。”
“市井,我去不了了。你能不能还买回那缸金鱼,把它们放在未召宫殿的檀木桌上?”
……
“宙宇,我一点也不恨你,那天的话……都是骗你的。”
“我,知道。”
“宙宇,你明日能不能不要来送我?”
“……好。”
……
“宙宇。”
“嗯?”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想要的家是怎样的?”
“……”
“再说一次那个家给我听。”
“……我的家,它可以在天下任何一处,但绝不会是冰冷的,因为我最心爱的女人会住在那里,每日我都要站在她的面前,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听到我的声音,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我已经在她的身后看得太久。”
她的眼里浮起了水光。“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
“她很美丽,总是让我觉得不真实。她很倔强,总是不甘心被我看扁。她有时也会很骄傲,很霸道。她明明是金枝玉叶,但却很体谅别人|Qī…shū…ωǎng|,她有很多奇怪的想法,但每一个我都觉得很有道理。
我知道,她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子。她很孝顺,却很孤单。她害怕一个人却又从来不说出来。但在我心中,她就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可是,我很没用,因为我是一个胆小的将军,我一直不敢和她说,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极尽全力地爱她,陪伴她,保护她。”
她笑了笑,眼泪掉了下来。“世上哪有那么好的女子,你骗我。”
“有。她就是西朝的延曦公主。”
她拭去了泪水,说,“宙宇,你的家和我想的一样美好,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你更像你的母亲,你们都是痴情的好人。”
他们都不说话了,藤蔓在空中荡漾着,一身白衣的她显得更加出尘,月光洒在她圣洁而又柔软的肌肤上,像碧玉泛开的浅光闪耀着晶莹的光彩。
他的面容有些疲倦但却依然飞扬着风采,他的目光深情而又缱绻,紧紧地追随着那道白影。
她笑了,她感到她的心依旧在有力地跳动,她的眼神仍是绵往时光的远流,但却只是关于西朝所有的繁荣和苍华,她看见了所有的人,却唯独没有她自己。
她看到,他成了帝王,依旧俊美无俦,如骄阳般照耀着整座皇城。百官恭敬地跪拜着他,他会是西朝最英明的君主,带领着一批忠臣赤将保护着这苍碧的万里河山。
或者,她还看到了正午门外,有两座高高的宫阙并立着,冰冷却缠绵地相依相望,皇后阙上一笔一画,深深刻着他今生对一个女人最热烈的誓言。
日落时分的时候,在皇城中某一座华丽的殿阁里,有一位柔美而又善良的女子,偎在他的怀中幸福地笑着。
只是,那名女子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唯独不会是她。
月,无穷地释放着它的光华,记忆也被照亮了。
原来,有的时候,生离可以残忍过死别,因为你的呼吸会时时刻刻地提醒你,幸福离你很近,而你却永远没有机会得到它。
情已逝,莫再记挂断人肠。君已逝,莫再垂怜昔人妆。
内阁的某处,新帝咳声不止。
“这就是你的决定?”
李宙宇沉默不语,他的心从那日以后已经冻结,再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新帝的脸上不知是震怒还是宛惜。“你还有最后一步绝棋,夺我帝位,炎夕就不必出嫁。”
他,还是不说话。他怎能做个逆臣?他身上流着忠臣的血液。
新帝缓缓地说道,“你们大婚的前一日,魏忠已将消息送入朕的寝宫。朕已知此事,就待大婚之日看你作何反应。”
他扬了扬眉,眸里有几分诧异。
新帝又开口,仿佛接下来他所说的事与他无关,“朕的病已无药石可医,这帝位迟早是你的。”
“皇上,臣绝不能弑君夺位。”李宙宇沉声答道。
新帝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结局在他的预料之中,又在他的预料之外, “宙宇,你作了一个会终身悔恨的决定。她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李宙宇沉声说道,“若天命所归,我只能孤独终老,我也无怨无悔。”
“天命所归?孤独终老……”新帝低声重复着李宙宇的话,他的眼神飘向了远方。他竟有些迷惘,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他是考验了一对鲁莽的男女还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又或者是成就了一个朝代的和平?
他不会再和李宙宇说什么,因为时间会告诉李宙宇一个答案。
皇后阙?他挑了挑眉,苦苦地笑了笑,恐怕这一生他也看不见那尊阙位了。
夕阳中,皇城又恢复了原本的孤寂与冷意。空中略行过的大雁真在传颂着一个无力挽回的哀宛故事。
撵车从未召宫一路行出了皇宫,途中,李宙宇带着大批的侍卫与护送她的队伍擦肩而过,他们都没有看彼此,只是冰冷地注视着前方。但她却知道他们行进的方向是朝那座飞雀宫。她的唇边漾起了苦笑。
金撵行过浩浩的皇都,城中万民跪倒一片,他们中有老弱妇孺,城中守卒,有些抹着眼泪,有些只是静默着,在心中冤恨着东岳那位残暴的帝君。
但此刻的炎夕却看到了希望,心中那燃起了的使命感给了她力量。她并不怨恨李宙宇,相反,她理解他的决定,这是他们的宿命,他们都没有赢,或者他们注定是输家。
他们能做的只是用两个人的幸福来交换一个国家的和平。
五十年内,东西北三朝将各不相侵。甜美纯洁的爱情应该能为西朝换来最清澈的甘露。
她的明天从此不在西朝。但她的离去,给了西朝人民新的明天。
她温和地笑了,她不会后悔这个决定,因为她是西朝的公主,她理应把她的一生都奉献给这个国家。心中的一点苦涩源于那尚未成熟的幸福过早夭折。
夏天已经到了,城边的拂柳长得茂密,它们鼓动着飘舞着向她炫耀着那平凡的自由。
她幽幽地望着一路的风景,记忆中有人告诉过她,不要害怕,也不要回头。
茫茫前路,舒云纤卷。
她的眼眶湿了,她,又成了一个人。
她忆起了雪峰上的冰莲,想到了那名雪衣少年,他脸上总是挂着让她安心的清浅微笑。
雪芜,我看不到我的时节,我该怎么办?
东岳的队伍从西朝一路往东朝出发,为了确保炎夕的安全,除了领队的侍从,其余人等都不知具体的路线。
炎夕望了望高高的川峰,她又来到了北疆。雪峰已经不再飘雪,但仍是被冰川覆盖。
“公主,刘特使问您,是不是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马车外有人问道。
“也好。”她回了一句,便缓缓走下了马车。
东岳的侍卫并不尊敬她,相反,她在他们眼中看到了鄙疑,甚至是仇恨。只有刘纯还有一丝使臣对公主该有的恭敬存在。
炎夕笑了笑,远离了他们休息的地方。章缓跟在她的身边。
“章缓,漫漫长路陪我到东朝,你准备何时回去?”炎夕问道。
章缓沉默,并没有立即回答。
“那是什么声音?”炎夕警觉地转身,她听到了一阵不寻常的骚动。
“公主,你还是待在这儿比较安全,我过去看看。”章缓镇定地嘱咐着,便匆匆地离开。
厮杀声越来越近,炎夕惊觉事有蹊跷便也往声音的源头小心地走去。
马蹄不安地胡乱践踏,不远处一片刀光剑影,东岳朝的人并没有受伤,只是都被制服了。
“公主人呢?”有一人的声音响起,他们蒙着黑面,炎夕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她捂着嘴不敢呼吸,只听到有个人声在问。
“不知。”那是刘纯的声音。
“杀了他。”
她远远地看到章缓已经昏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不行。不能杀他。”
“快去找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