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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爹,您跑得真够快的……”含巧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上来,一面抚着胸口一面喘着粗气道。
杜熙月一怔:“你们还没出去哪?”
那孟老头“哈哈”笑了起来,又拍了拍脑袋,道:“二姑娘莫怪,老仆见这小丫头面生,又听她说是二姑娘要求的,便过来核个虚实,现在看来是老仆多虑了。”
杜熙月听罢,微微颔首:“孟老爹顾虑得是,还是我大意了,没说明白。”又指了指一旁的含巧,道:“那是我贴身的小丫头。”
含巧听着,忙上前给孟老头屈膝行礼,甜甜地说了声:“孟老爹,小辈叫含巧。”
这一下子,把长得三大五粗孟老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笑道:“既然是二姑娘的人,那也方便,不过顺路一趟而已。”
杜熙月上前一步,笑盈盈地道:“我出门不太方便,还劳烦孟老爹了。”
“二姑娘这说得什么话,我们下人生来就是为主子们跑腿做事的。”孟老头摇了摇手,正色道。
杜熙月笑着,又看了看天,催促道:“路程不近,还望你们早去早回。”
“那我们走了。”孟老头告辞。
待孟老头和含巧走远,瑞香才凑上前来,问道:“姑娘,那老头是谁?”
“府里的车夫。”杜熙月目送他俩的背影,说道。
瑞香疑惑地看了眼,心里却想着:姑娘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
正文 第四十章 回信
回到榆萌苑后,杜熙月坐在炕塌上出神。
她想起前世孟老头被赶出宁坤府时的样子,头发苍白,佝偻着背,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与现在的模样大相径庭……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就会把人变得如此不堪……杜熙月不由唏嘘命运的刻薄。再后来听说孟老头在府内的人缘关系不错,即便是离府,还有府内的伙计介绍些零散活给他,但这些仅仅只够勉强糊口。
杜熙月回过神,倚在炕塌上闷叹了口气,以她现在的能力顶多给二、三两银子的药钱就是极限了,可对孟老头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在强大的现实面前,大多数人选择屈服,杜熙月也觉得无可奈何。
但平心而论,她更希望孟老头不在府里——一来人多嘴杂;二来她将来若真想出去办点啥事,身边总归是要找个可靠的人才是。可眼下,几个姑娘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她日后和孟老头接触多了,保不齐哪天就被缨歌或秋棠探了去。缨歌还好说,可秋棠就不那么容易糊弄了,她曾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现在暗地里又跟着大奶奶转,那可是个稍有蛛丝马迹就能猜出个一半的伶俐人儿,若让她知道跟直接告诉大奶奶如同一出,到时传到二太太耳朵里也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杜熙月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些要避开的耳目自不必说,可想给孟老头找个安身之所也不是容易的事。
二太太曾说过,要想留住一个好伙计,就得把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给人想周全了办妥当了,否则就别指望别人给你好好干事。
杜熙月拿起瑞香放在小几上的茶盅,细细地品了一口,沉思了会,又再一次想到王姨娘……
瑞香那边也不知道在干吗,从偏厅传来“咚咚嗙嗙”的声音,没一会又跑到耳房来,把梨木的双门柜打开,将里面一些衣物翻出来,拿上几件出去,来来回回跑了三趟。
“你这是作甚?”杜熙月被吵得有些不耐烦,蹙了蹙眉问道。
“清理姑娘的东西。”瑞香一边忙活手里的事,一边回应。她见二姑娘没吭声,又补充道:“姑娘早上不是说要把东西列个清单吗,我想着点过后,顺便把冬日的衣服收起来算了,夏日的衣服都清理出来,放在箱笼最上层,到时要拿的时候也方便。”
杜熙月轻点了下头,也未多言,她打算让瑞香在榆萌苑最迟住到夏末,就要打发到王姨娘身边去了……
瑞香还在屋里忙活着,直到快午时才歇了下来。
“二姑娘,含巧打算什么时候回呀?”瑞香擦了下额头的细汗,望着院落明亮的阳光问道,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满。
杜熙月正埋头看书,连眼都没抬一下,说道:“估计还得晚一些,午膳你去拿吧。”
瑞香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掸了掸身上的灰,就出门了。
杜熙月知道,瑞香内心定是诸多不满,但依照现在的情形,各房的太太还没打算把膝下的姑娘嫁出去,自然这些贴身小丫鬟的利用价值还体现不出来。
没有利用价值,瑞香一时半会就还找不到另一个靠山。所以她觉得暂时留下瑞香也无大碍,不然无端端的把瑞香遣走,再向老太太要一个丫头,也没更好的说辞。
思来想去,这事还是办得谨慎点好。
正当杜熙月还在思际,瑞香这边已经提着食盒走在通向榆萌苑的甬道上。
“我倒要看看那小蹄子使得什么能耐,还被姑娘支使到外面去了……”瑞香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地骂道。
话刚说完,那边的含巧坐在车上,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阿嚏!”
这一声把坐在一旁孟老头吓了一跳,他把手里的烟杆在车边用劲敲了几下,掀开车帘,眯着眼对含巧笑起来:“正没看出你这小妮子打喷嚏跟惊天雷似的。”
这话说得含巧面红耳赤,她一边揉了揉鼻子,一边不好意思笑了笑,撒了个谎道:“我一到春天鼻子就发痒。”
“啥痒不痒的。”孟老头看出含巧的窘样,哈哈笑出声来,吸了口烟,道:“以前老人说,打喷嚏就是有人念你了。”
含巧附和地笑笑,又催促道:“孟老爹注意看路,我们的事可要赶在今天办完。”
孟老头放下帘子,在外面胸有成竹地道:“放心,我老孟为府里赶了十几年的车,就连周大管家的车技,还是我教的。”
“吹牛……”含巧白了一眼,小声嘀咕一句,却被孟老头听了个清楚。
“我可不吹牛,二太太刚进府那会,可是我驾着马车去接二太太的,当时就让周大管家给留在西院,他说从来没坐过这么稳的车,还要我告诉他这里面的秘诀。我还笑,这赶车能有什么秘诀,不过就是熟练手罢了。”
孟老头在外面说得洋洋得意,含巧在车里变了脸色。她不知道孟老头以前也在二太太手下做事,心里有些慌神,紧紧抱住用锦布包好的朱漆盒硌得手臂有些发疼。
“那你后来怎么没在西院了?”含巧小心翼翼地试探。
“唉……”孟老头大叹口气,“我就是一粗人,跟二太太下面那些精细人不一样,和不来。”说着,又把烟杆在车边敲了几下。
含巧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不过她又不确定孟老头说的话是真是假,便嘟囔了一句:“那今天的事,你可不能告诉周管家。”
这话又引得孟老头一阵大笑:“你这傻丫头。”
他说着,把车帘掀开,递给含巧一个油纸包,说道:“中午将就着垫吧垫吧。”
含巧接过来,还没来得及道谢,孟老头就放下车帘,在外面哼哼起不着调的小曲。
油纸包还带着热乎,含巧心里生出淡淡的温暖,她觉得孟老头怎么看都不像西院那些见风使舵、逢高踩低的下人们。
……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孟老头把车停在王府偏门的街道边,一边抽着烟一边等着含巧出来。
“孟老爹,我们回去吧。”没过多久,含巧空着手从偏门里出来。
“办好了?”孟老头问了一声,把马车赶到前面路宽的地方调了个头。
“嗯。”含巧上车时点了点头,坦然地笑道,“比我想象中快。”
“那二姑娘得好好赏你了。”孟老头说着,甩了声马鞭,车缓缓向前驶去。
含巧听这话,喜上眉梢,“嘿嘿”笑了笑,道:“赏不赏得算啥,这是我家姑娘信任我。”顿了顿,她又想起二姑娘嘱咐的,忙转了话题:“孟老爹,等会还得去趟当铺。”
孟老爹在外面“哦”地应了一声,没再多问,马车渐渐跑得快了起来。
等把一切办妥,回到宁坤府时天已进入暮色。
孟老爹把车牵进马房,才让含巧下车。
再等含巧回到榆萌苑时,瑞香已经收拾好食盒。
“还没吃吧?”杜熙月看着含巧站在桌边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笑着问道。
含巧放下水杯,毫无顾忌地用袖子擦了擦嘴道:“刚回来还很饿,这会又不想吃了。”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瑞香把一盘点心端到小几上,没好气地说道。
含巧拿了块点心放到嘴里,呜呜噜噜地说不清楚:“瑞香姐真关心我。”
“算你有良心。”瑞香轻哼一声。
“你坐着慢慢吃。”杜熙月掩面而笑,又转向瑞香,“再去泡杯热茶来。”
瑞香撇撇嘴,白了含巧一眼,出去了。
瑞香一走,含巧忙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放在小几上推到杜熙月面前,压低声音说:“没想到,媛姑娘看完信当时就给回了。”
杜熙月眼睛一亮,拿起信,又朝外看了看,将信封口撕开,把里面的纸抽出来,打开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媛表妹有没有交代什么话?”杜熙月把看完后的信折好,放回信封,思忖道。
“媛姑娘说她今日会找个时间告诉王姨娘,还说姑娘若要过去,随时都可以。”含巧一五一十地回道。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请示(上)
“孟老头收了钱没?”杜熙月问。
“没。”含巧摇了摇头,从袖兜里拿出一包碎银子,放在杜熙月面前,“姑娘,这里是当掉簪子的钱,一共十两五钱银子,一分不少全在里面,孟老爹说什么都不肯拿。”
杜熙月听罢,没吭声,只是一脸平静地掂了掂那包银子。以孟老头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收下别人的钱,除非他从心底承认你是他主子,他才心甘情愿地吃你给的这口饭。
“这钱怎么办?”含巧看了一眼堂屋,小声问了一句。
“你找个地方收起来,别混在平日用的月钱里。”
所谓“狡兔三窟”,杜熙月早就想过得存有些钱以备不时之需,而这样的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含巧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把钱放好才过来。
“今晚你轮值,等会让瑞香早点歇息。”杜熙月等瑞香进了耳房,当着她的面对含巧说道。
含巧知道二姑娘是有体己话要说,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等到瑞香睡着,杜熙月叫含巧睡到自己被窝里来。
“这怎么行……”含巧小声地说道,头摇得波浪鼓似的。
杜熙月忍不住笑起来,催促了一句:“你快睡过来,我们两个好说话。”
含巧这才明白过来,应了一声,到杜熙月的床上躺下。
“二姑娘,你的床睡着真舒服。”含巧摸着织锦缎面的被褥,艳羡地说道。
“你觉得舒服,今晚就在这儿睡好了。”杜熙月掩面而笑,小声道。
“真的?”含巧眼里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来,“还是不了,我起得早,免得惊动二姑娘。再说要是被瑞香姐看到了,那非把她气歪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