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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豆看了看钱袋,摇了摇头,四脚一伸,躺倒在地上装死。
萧醉风不理它,转身就走。四季豆等了一会儿,睁开一只眼偷看了一下,萧醉风居然越走越远,于是又赶紧追了上去,死死咬住他的衫角,被一路拖行至一个卖馒头的档口。萧醉风买了几个白面馒头,分给四季豆半个。四季豆捧着那半个馒头嗅了几下,居然高高举起,狠狠地往萧醉风身上一摔,昂首阔步地向前走了。
萧醉风没想到这小东西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平日里对着林初云比个橡皮糖还乖,要搓扁就搓扁,要揉圆就揉圆。现在对着他,居然发起狸脾气来,一时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道:“哼!四季豆,你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目中无人,看来不对你用家法是不行了。”
他一把拧起四季豆颈部皮毛,奔到镇外,找到条小河,把四季豆往里面一扔,道:“十六儿说得对,若整日游手好闲,又想吃香喝辣,就得自己去找。想吃虾,自个儿捉去吧。”
那河水颇为湍急,四季豆虽识水性,但终因太过小巧,几次被河水冲远,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才爬上来,蓬松的皮毛贴在身上,可怜兮兮至极。
萧醉风道:“你可知错了?哼,看你还敢狸眼看人低。”
四季豆趴在岸上喘了一阵气,缓过神来,也不再领路,在地上滚在滚去,撒起泼来。萧醉风没法,只好自己到河边儿,寻到那石缝中的虾,捉了几只,丢给四季豆,四季豆却仍是不理。萧醉风只好帮它把虾剥好壳,侍候它吃了,又低声下气地道:“四季豆你大狸有大量,我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你,你原谅我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
四季豆才慢条斯理地到河边梳洗了一番,又示威似地把身上的水抖了萧醉风一身,才昂首挺胸地领着萧醉风继续前行。
萧醉风首次发威就吃了四季豆好一顿排头,生怕它再来什么罢找、绝食之类,也不敢再得罪它,每日尽量寻到庙宇栖身,或是找些野味水果来吃。还好四季豆也不再非虾不吃,很快,就到了铜鼓村,远远地就看到那村头第一家正是三绝鞭当初的住地。
萧醉风道:“四季豆,我是要找那三绝鞭的人,可不是要找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啊,你可别的搞错了吧。”
四季豆朝着萧醉风眦牙咧齿地吱吱叫,显然是对萧醉风质疑它寻人的专业水准深感不悦。闪电般飞掠,掠过三绝鞭的故居,向村尾而去。村尾有一处宅院,远远就隐隐地听到苏水生的声音传来:“前些日子老是听到屋里有响动,厨房的腊肉也被偷过,装了个捕鼠夹子,又什么都没捉到,真是怪事。”
“嘿,二哥,我说你就别费那精神了,几只小老鼠能吃到多少东西,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萧醉风听得真切,这三绝鞭也真是老江湖,怪不得红袖添香楼找他们不到,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从村头搬到了村尾呢?
萧醉风上前叩门。
“谁呀?这么晚还——”开门的苏林生一见萧醉风,惊得目瞪口呆,这个年轻人为何会到这里,实在是让人想不通,难道,他真是和他们三兄弟有缘分?
苏水生在屋内问道:“老三,开个门要这么久,该不是前边儿张家嫂子来找你有什么事儿吧?”
苏林生忙把萧醉风请进门,苏桥生和苏水生见到他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公子此次难道又是错过了宿头?”苏桥生问道。
萧醉风道:“那倒不是,这次我是专程来寻各位的,不过,我和四季豆倒是都有些饿的。”
苏桥生忙叫苏水生去弄些吃的过来。苏水生见了四季豆,觉得那身皮毛颜色倒有些眼熟。
等萧醉风与四季豆吃完,苏桥生问道:“不知萧公子来找我等有何要事?”
萧醉风道:“也不是我找你们有事,我也是帮红袖添香楼找你们。”
三人脸色一变,萧醉风接着道:“三位请放心,我已与红袖添香楼的黎楼主说好,绝不会与你们为难。”
苏水生冷哼一声道:“那些妇人之言岂可轻信。”
萧醉风道:“若你们不去与红袖添香楼把此事了结,难道想躲躲藏藏一辈子?”
“这……”苏桥生沉吟半晌道:“此事我们三兄弟要先商量商量,萧公子先休息,我们明日再给你答复。”
萧醉风道:“也好,不过我已答应黎楼主一定要将三位讲去与她见面,您几位可不要今晚悄悄走了啊。”萧醉风得秋十六知会这三绝鞭有可能会偷溜,他也不隐藏心事,当面就说了出来,让三人面面相觑。
苏桥生干咳两声,道:“那是自然,我三绝鞭好歹也算是成名人物,难道就真想做一辈子老鼠不成。”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吧。”
“我兄弟还有些事要处理,恐怕要多些时日才行。”苏林生道。
萧醉风道:“大叔放心,我定会保你们平安归来,若非什么特别重要之事,回来之后再处理也是一样。”
苏桥生对当年黎翠袖发飙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心有余悸,迟疑道:“我们对萧公子的人品绝无怀疑,但到时候,情势恐怕难以控制。”
萧醉风道:“到时我会请烈焰公子和玉珠娘子为此事做个公证人,黎楼主多少还会给他二人几分薄面。”
苏桥生虽不知萧醉风与雷震天和林初云的关系,但却相信他绝不至说谎,道:“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萧醉风先飞鸽传书回醉风楼,告知已请动三绝鞭之事,让秋十六与黎翠袖约好相见的时间。等他和三绝鞭赶回醉风楼时,黎翠袖和孙乙乙已恭候多时,秋十六、林初云和雷震天正陪着说话。萧醉风为三绝鞭引见了林初云和雷震天,几人互道了幸会。
孙乙乙幽幽地看了萧醉风一眼,并未开口说话,秋十六的目光却已在萧醉风身人戳了十七八个孔。
黎翠袖起身道:“萧公子果然是信人。”她看着三绝鞭,却久久未出声。
苏家三兄弟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苏桥声清了清嗓子道:“黎楼主,当年——”
黎翠袖一挥手,道:“苏总镖头,当年的事并不全是你们的过失,当时我年轻气盛,说话多有得罪,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苏桥生倒没料到黎翠袖如此客气,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
黎翠袖道:“如今我找各位来,主要是想知道当年究竟是如何失镖,能找回那东西,了却一桩心愿。”
苏桥生道:“此事我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事隔多年,可能会有些遗漏。”
“不妨,只要能把当年发生的事说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当时没注意到的地方,说不定会有新的线索。”
苏桥生想了想,道:“因是暗镖,我们三兄弟自然不会打出镖旗,为了掩人耳目,我们扮作是去镇江谋事的普通旅客。刚开始那几天,我们小心警慎,连打尖吃饭也只是在路边用自己带的干粮,当时刚过端午,我们带的干粮是粽子,嘉兴的粽子是相当有名气的,有多种馅料,当时我们带了豆沙、果仁、鸡肉——”
“咳、咳——”苏水生咳了两声,自家大哥说话罗嗦,是多年养成,实在是改不了,让人无可奈何啊。
苏桥生接着道:“一路都平安无事,那日已到镇江府,中午就可以到镇南王府,不免就松懈了下来。我们在一家酒铺用过饭,正准备休息一下就赶路,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听说是有个美人经过,我们一时好奇,也伸头去看了一眼,只那一眼的工夫,那装了镖的盒子竟不翼而飞,当时我们身旁几桌都无人,那人取了那盒子我们兄弟三人竟毫无所觉,真是惭愧。失镖之后,我们到苏州找黎楼主商量赔偿事宜,当时——”
“苏总镖头!”黎翠袖打断他的话道,“当时真的是全无异状?”
苏林生道:“的确如此,而且真只不过是一眼的工夫。”
黎翠袖道:“难道,这东西真是找不到了?”
秋十六道:“黎楼主,您这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啊?按苏镖头的说法,那东西是要送去镇南王府的,可见并不是您要那东西,您又说过那东西对您是很重要,对别人来说不过是值几两银子,您不妨也把前因后果说说,说不定还能找出什么线索。”
黎翠袖道:“当年我还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师尊刚刚传位于我,就接了一笔生意,要把一只木盒送去镇南王府,我把一切都布置妥当,却对那盒子里的东西动了好奇之心,忍不住打开看了,才发现那东西竟是陷害镇南王爷叛国通敌的书信,于是就放了块玉佩在那盒子里,托三绝鞭送去镇南王府。”
黎红袖与这世间所有的女人一样,问别人的时候巴不得说得越详细越好,要自己说什么,却是含含糊糊,神神秘秘了。
红袖添香楼的信誉一向极好,从不过问客人不愿让她们知道的事,黎翠袖为何不顾信誉,要打开客人要求送达的盒子来看?难道说只不过是因为敬佩镇南王的为人?这实在也是让人好奇得要命,更别说她为此事苦苦追寻多年,难道说只不过是为了找回一块不值几两银子的玉佩不成?这成本也太高了吧。
可疑,实在是可疑。不过,她既然不愿说,外人也不太好问,而唯三为了此事隐居多年的三绝鞭,又不敢问。
秋十六沉吟了半晌,忽然道:“黎楼主,你那块玉佩上是否刻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你是如何得知?”黎翠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秋十六道:“楼主您不愿陷害忠良的用心是极好,但您却低估了那想出这毒计之人,他虽利用你,又岂会真正信任你?那镇南王爷通敌谋反的往来书信在盒子里放了一份,那盒子的夹层中尚另有一份,倘若那盒子真是送到了镇南王爷手中,他收到了那玉佩,念着送这玉佩的人,定会把那盒子留下来,那他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三绝鞭等一想到自己险些成了陷害忠良的工具,俱是惊出一身冷汗。
黎翠袖急道:“如此说来,萧夫人是认识那劫走玉佩之人了?”
秋十六笑道:“不光我认识,黎楼主您说不定也认识,此人在江湖中也是鼎鼎有名的,和镇南王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他就是镇南王府的小王爷,长风公子易秦淮。他无意中得知了蔡京童贯的险恶用心,劫了那盒子,却把那玉佩当作战利品送给了他的红颜知已于姑娘。”
黎翠袖喃喃道:“难道,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天意?”
秋十六道:“不管是否天意,红袖添香楼与三绝鞭今日能得以冰释前嫌,都是喜事一桩,今日就由我醉风楼做东,大家要一醉方休。”
别离
10.
解决了红袖添香楼与三绝鞭的事之后,天下形势似乎也一下变得大好起来,接连地从前线传回捷报,杭州城人人欢欣鼓舞。但秋十六却发现林初云有些不对劲,经常无缘无故地发呆,她知道林初云的心事,找了个时间与她谈了一回。结果没多久,雷震天就见林初云双眼通红地走出来,说明天要回落英山庄。
雷震天不由心中讶异,要知道秋十六与林初云两人虽无血缘关系,却是比亲姐妹还亲,两人从未红过脸,发生过争执,秋十六虽然势利精明,却从不算计自家人,林初云虽然叛逆任性,却一向是最服这个认来的嫂子,今天这事的确是让人费解。而且,林初云虽然每年要回落英山庄好几次,但都是因父母生日或是重大节气,这红着眼突然说要回去,还是有始以来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