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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禅步入门内的时候,着实被满室的酒气惊得顿住了步子。
在他的记忆里,冀封一直是温文尔雅,从容平和的性子。而他人生的一切,也仿佛一直以一种最顺利的方式进行着,生而便享有太子的尊荣,长大之后朝中上下的赞美,百姓的爱戴,及至成年娶的是自己心仪的女子……在这之前,似乎从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失态,哪怕是过多的苦恼一下。
俯身捡起脚边那还带着残余酒液的酒壶,冀禅垂眼无声地看着,心知这一次,冀封是当真进退两难了。
迟疑了一会儿,他握着那酒壶举步走了进去,在幽暗烛光的指引下,很快寻到了桌边人独饮的身影。
将酒壶轻轻地放在桌边,不大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却显得特别突兀。见冀封闻声抬起眼来,冀禅没有说话,只是撩起衣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目光扫过一桌凌乱的酒壶,末了才慢慢地抬眼看向冀封,道:“大哥,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喝这么多酒。”
“你……怎么来了?”冀封的面容在黑暗里无声而透着几分颓丧,同平素那不乱方寸的太子相比,可谓是大相径庭。然而理智之中终究还是残余了几分自制,开了口声音有些模糊,却似乎并未醉到失去意识。
“见大哥这几日似是心下苦闷,前来看看而已。”冀禅随手在桌上挑了一杯一壶,低头给自己斟满酒。
冀封闻言只是笑了笑,纵然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并未逃过冀禅的耳目。而他并不露声色,只是将杯中的酒慢慢地啜尽,才开口叹道:“大哥这般借酒浇愁到底是于事无补,为今之计,应是想方设法将秋丫头救回才是。”
冀封无声地摇头,并不说话。
冀禅待了片刻,才又道:“大哥,这段云亭不是善类,今日他明知秋丫头乃是我东齐的准太子妃尚能如此抢夺,日后却不知还有何事做不出来?依我之见,若这般对其放任,只怕……”
而这一次,冀封却是开口轻声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不能如此,不能因了她一人,而牵累两国。如此……也绝非秋妹所愿……”声音简直模糊,末了,竟是隐约地带了几分哽咽。
冀禅闻言一怔,低声道:“大哥……考虑得极是。”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冀封纵然是醉,也不会醉得彻底。而且,原来自己想说的他早已想过,正因为心中明白如镜,才会进退两难到如此地步。
不知何时起,二人都不再说话,房间空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冀封伏案在对面,不知是否已然睡去。冀禅沉默地独坐着,低头看着已然一空酒杯,慢慢地摇头。
——大哥,我终究还是小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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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往自己胸口处看。
外衣褪了,里衣换了,绑胸的绷带……也也也没了!一瞬间,她脑中浮现出一些极为不和谐的可能,立马掀开被子往深处瞧。
这时,只听门被从外退开,一人笑道:“醒了?”
沈秋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见来者竟是段楚楚,稍稍放心之余不由得疑惑道:“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段楚楚手中端着一碗药,徐徐走到她床边坐下,道:“听说有人差点淹死在浴池里,本宫岂能不来看看热闹?”
这话一下子唤起浴池里和段云亭“湿身相对”的画面,沈秋的脸不由“唰”地一下就红了。她匆匆清理了一下思绪,却终究没办法把那个画面和此时的情形联系起来。只隐约地记得,当时自己被拖下水后,似乎一脚没踩到底,两脚也没踩到底,然后……难道真的险些溺水而死?!
暗自思索了很久,沈秋底气不足地道:“大概……是因为水太热了吧,一时不适应,所以……呃……”
段楚楚用勺子搅着碗里的药汁,闻言笑着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沈秋被她瞥得极度心虚,便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是怎么回来的?”
段楚楚专心地看着药汁,眼皮也不抬,只口中道:“自然是陛下遣人将你送回的。”
“那……陛下呢?”沈秋狐疑道,只觉心下一片忐忑。毕竟那种情况……真的有可能不露馅么?以段云亭的德行,自己这么晕在他面前,他只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吧……她一面安慰自己也许段云亭以为她是男的所以没兴趣,一面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而段楚楚这时倒是抬了眼,看着她十分不以为意道:“陛下日理万机的,难不成还要守在你床头?”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沈秋一听反而欣慰了不少。不过过了一会儿,她还是不太放心地又问:“不知陛下可曾说过什么?”
“嗯,倒是说过。”段楚楚又开始低头搅她的药汁。
沈秋紧张道:“什……什么?”
“陛下让你醒了之后赶紧回去做正经事儿,”段楚楚淡淡道,“他走之前还反复强调,说你今年的假已然用光,他是决计、肯定、一定不会假公济私给你宽限假期的。”
沈秋:“……”
段楚楚把碗伸到她面前,道:“你再把这碗药喝了。”
沈秋伸手接过,抬手仰头,一饮而尽,然而这动作一气呵成之后,她才意识到段楚楚刚才说的话,道:“‘再’把这碗药喝了?为何我不记得,自己方才喝过药了?”
段楚楚接过空碗,抬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不改色道:“本宫也才来不久,兴许是陛下吩咐下人侍候你喝了,你不记得也是常理。”
沈秋又想了一会儿,暗暗惊讶于自己居然晕得如此彻底,便叹气道:“哎,方才的梦还能记得起一些,而这用药的事,却是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段楚楚随口问道:“方才梦见什么了?在大江大河里险些淹死了?”
沈秋知道她这是调侃自己,便摇首如实道:“不是,我梦见自己被狗咬了。”
没想到段楚楚闻言竟是霍然抬眼看她,看了许久仿佛是确认了她所言不假,才“噗”地笑出声来。
沈秋莫名其妙,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便问道:“说来……我刚才服的药到底是什么?”
段楚楚淡然道:“哦,那个同你的病倒是无关,乃是本宫最新尝试的一味专治不孕不育的方子而已。对了,差点忘了问那药是否太苦,可需要再调调口味?”问完这话,发现深秋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才又摆手笑道,“沈姑娘不要紧张,这药并无副作用的。无此病症之人服用,也可以起到强身健体,改善体质的功效,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沈秋抓着杯子,此时已然无话可说。她泪流满面地想,自己迟早有一天要死在这对兄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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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楚楚推门而出,一转头就看见抱手侧身头抵在门边靠着的段云亭。
“我方才还同沈大人说陛下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呢,如何竟还在此处?”她冲段云亭扬了扬眉,神情里却毫不显讶异。
段云亭站直了身子朝一旁走了走,闻言只是笑。
段楚楚会意地跟上他的步子,走得离房门远了些,才道:“人已然再次睡下了。实则这次我看,不过因为怕水吓晕过去了,倒也没什么大碍。”
段云亭闻言心情复杂地颔首。他这一次的计划原本可称是周密,算准了时间,算好了地点,算中了开头,甚至也算到了经过,却唯独算漏了一件事——武艺精湛、身手了得的沈爱卿……居然怕水。
当时他把人往池边一按,准备发挥一下个人魅力,来个循循善诱引导招供,然而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挣扎着扑腾了一下,居然就直直扑在他怀里了。
段云亭本还想说爱卿怎么如此主动,倒教朕不好意思了。但怀里的人好半天都不动一下,他这才觉出不对劲,摇了摇才发现是真的晕过去了。
之后手忙脚乱地把人弄回去,吩咐几个丫鬟给她换了身衣服并威胁谁敢说出去朕把你们都娶了然后全放冷宫,再后来把丫鬟都轰出去自己亲自喂了药,思量着自己老在床边守着沈秋醒过来之后也不好交代,便把段楚楚叫了过来,自己光荣退居幕后。
实则段云亭在听闻段楚楚时常将沈秋唤去漱玉宫时,便明白自己知道的,她多半也已然窥破。究竟是如何窥破的他并不关心,但既然段楚楚只是若无其事地将人往她宫中唤,便说明亦是有心隐瞒下来,那么他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了。
段楚楚见段云亭对自己的话居然没反应,又瞅了瞅他一副沉浸在回忆里水火不侵的样子,便不客气地笑道:“对了陛下,你的沈爱卿方才梦见自己被狗咬了,却不知我来之前,这药……你究竟是怎么喂的?”
而段云亭耸肩摊手,大言不惭地笑道:“非常之时,自然要使些非常手段的嘛!”毕竟预想之中的大便宜没占到,占点小便宜总是可以的吧?
段楚楚冷冷地看着他,道:“陛下,实不相瞒,你说这话时候的眼神实在很猥|琐。”
纵然段云亭知道这段楚楚自打居于深宫之后,性格便变得有些……呃,奇怪。但哪怕他原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突然被她这么直接地来一下,还是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主要……还是自知有点理亏……
不过好在他反应够快,清清嗓子之后便俨然又是一条好汉。顿了一会儿,段云亭开口道:“今日之事……还得多谢你替朕糊弄过去。”
段楚楚闻言也不再调侃,只淡淡笑道:“举手之劳,又能让陛下欠我一个人情,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段云亭斜眼怀疑道:“你该不会想让朕也试试那‘专治不孕不育的方子’吧?哼,你可别小瞧了朕,朕之龙精虎猛,岂是旁人所能想象的!”
段楚楚早看惯了他插科打诨的性子,便也懒得同他纠缠,嘲笑地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自己的话道:“说起来,此事我虽能替陛下糊弄过一时,然而你那沈爱卿却也究竟不是木头。你二人之间究竟是何情形,我虽不清楚,而她却未必全无觉察。”
段云亭笑笑道:“朕自然是明白的。”
段楚楚盯着他瞧了瞧,迟疑了一会儿,挑眉道:“说起来,本宫一直不明白,你二人之间相隔也不过这一层窗户纸而已,却为何迟迟不肯捅破?”
段云亭知道她话中所指,顿了顿,道:“若朕说,朕在等她自己挑明,你可信?”见段楚楚狐疑地看着他,又很快笑了起来,“人道是圣心难测,若朕的心思那么容易就能被看穿,岂不是要大失颜面?不过你看朕纵横情场数十年,岂会被这区区小槛所难倒?你大可放心,朕自有考量的!”
段楚楚闻言没有再说话,纵然不知道段云亭究竟为何执拗地坚持着这一点,但他方才一大通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可信哪句不可信,她心底还是明白如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