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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略似乎从未与凛风兵戎相见一般,温和地请他入座。
于是凛风坐在了月影的对面。
此刻宫女奉上了茶,到娓娓时,她并没有接受,而是在宫女递过茶之前先掀开了杯盖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又示意宫女端下去。
辽略见了,只微微一笑,向近侍耳语几句,那近侍急急忙忙跑下去,不一会儿,那近侍奉上了另一盏茶。娓娓掀开杯盖,脸色略微和缓,让近侍把盖碗搁在了一旁的几案上。
侯岳不解,凛风也似懂非懂,只当是辽略对娓娓的宠溺。唯月影扫了眼只有他与娓娓杯壁上的水珠,端起盖碗来掀起杯盖浅抿一口,也将脸色放缓。辽略含笑望着娓娓和月影。
凛风一直用余光注视着辽略,自然是把辽略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陆将军前些日子派人来讲和,朕没想到朕耽搁了几日,昨日陆将军竟亲自来了。”辽略收了目光,对凛风道。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眼中的山水换成了冰窟。
娓娓和月影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辽略知道凛风是来和谈的,他们又递了折子上去请求不接受和谈,那辽略应该不会太过执拗。
月影的左手搭在了扶手上,重心也跟着左移。娓娓则更随意,不仅保持着刚才斜倚着左边扶手的姿势,甚至把右腿搭在了左腿上,端过茶几上的盖碗,浅抿一口里面的东西,又瞥了一眼月影的,慵懒得仿佛就等着有人给她塞一只软垫过来了,只是她右手手腕上的银丝,一直是最方便攻击的形态。
“臣奉惠斋公主之命前来和谈,愿将安宁城让出,换五年和平,在这期间,还会向零丁国缴纳供奉。”凛风装作没有看到那两人的动作,起身拱手道。
月影只顾低头品茶,娓娓干脆玩起了自己的发丝,侯岳见两人这般,也不表态。
“天下苦战久矣,皇上总不想一直生灵涂炭下去吧?”凛风再道,同时扫过了娓娓的方向。
辽略和侯岳也或多或少地用余光注视着娓娓。娓娓只是又端过了盖碗,徐徐饮着。
“安宁城,不值这个价。”月影放下盖碗,开口道。
“那幽冥湖以西,可全部让给零丁国。”凛风很是爽快,却在爽快的同时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娓娓,毕竟幽冥湖中的花开花榭,是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
娓娓依旧饮着杯中的液体,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以和平换和平,那曾经身为络绎国百姓的人必会心有浮动,到时胜负又是未知之数,这便是娓娓和月影不接受讲和的原因。待络绎余军韬光养晦至分庭抗礼之时,近日他们为拉拢人心所做的一切都成泡影,旧民面对故土,那什么矛头都会指向新的国家、新的臣子、新的皇帝。辽略不是想不到这层。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凛风见娓娓毫无反应,便问向辽略,“那里还是右相大人的故乡。”
这才是凛风有胆量,有自信来见辽略的原因,因为安宁城曾是娓娓的家!
“再来一杯。”不知何时娓娓饮尽了杯中的液体,把空空如也的盖碗放回近侍的托盘中,长舒一
口气,满殿飘过一阵酒香。
月影终于露出笑意,原来娓娓杯中的是冰镇杨梅酒,他还以为那与自己杯中一样是酸梅汤呢。辽略望着娓娓,竟笑出了声。侯岳则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凛风突然想知道,究竟是娓娓的酒酸,还是自己的心酸。
近侍又急急忙忙地取了一盏杨梅酒来。
娓娓啜了一口,“左相说得对,安宁城不值五年和平,甚至连当年天姿国土地也不值五年和平,而且,臣也不需要什么安宁城。”她放下盖碗,将头转向凛风,“若陆将军想给本相留个念想,那不必劳心,本相最好的念想,是玖沥城。”一朵讥讽的花在她唇畔悄然绽放。
“但是朕……”
“皇上容禀,臣与左相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求您不要接受任何和谈,臣与左相恳切之心皇上明白。若臣的请求得不到皇上允诺的话,那当年皇上亲手赐的右相之位,臣不要也罢。”娓娓起身行礼,转身走向殿外,中途又停了下来,“略,把小匙还给我。”
辽略苦笑一声,把龙椅后的木箱打开,两条饭匙倩游弋出来,一条强壮的不甘心地给另一条让出道路,另一条便跟着娓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殿中,酒香萦绕,因为娓娓,没有盖上茶盖。
凛风回去了,和谈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看似有了一个结局,殊不知,当娓娓将双脚伸入水塘任红鲤亲吻时,辽略和凛风各在棋盘上落了一子,后者瞒了前者,前者瞒了娓娓。
翌日辽略去看望月影时,月影还在睡着,娓娓却早早地回到了右相府整理内务了。
“你真是难得这般规整。”辽略看到娓娓高高竖起的发髻,身前井井有条的几案,以及因有些疲惫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有些不适应。
“月影身子不好,我不想让他太累。”娓娓连眼皮也不抬。
“你看,我多亏没选什么后妃,才能帮你分担一些,否则你不是更忙?”辽略这话仿佛处理国事不是他分内的事一样,但还是满眼关切地将带来的一摞药包放在几案上。
娓娓笔尖一滞,抬起头来,白了辽略一眼。
“主人,左相的药被人下毒,但左相无恙,也没有找到下毒的人。”一个死士进来叩首道。
辽略皱了眉,娓娓则扶住了额头。
既然凛风知道娓娓身上的毒可以伤及旁人,那他一定猜得出辽略和月影辽略和月影是百毒不侵,何必再选择这样一种无效的做法?或许是除了凛风之外的人做的?那么是谁,竟同样想杀月影,并且可以从已经严加的戒备下出手?
“你先去,我收拾一下搬去左相府。”娓娓放下笔,不理会由笔尖滴落的墨在纸上渲染开的黑渍,“能不能,先把侯岳叫回来?”她最后又加上这句。
“我明白。”辽略没有多言,径直出了右相府。
娓娓有些惊愕,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辽略,连句类似于“当心”的叮嘱都没有吗?究竟是他太相信自己,还是已经逐渐放下自己了?
“帮我带着这个。”娓娓把辽略带来的药包塞进死士怀里。
“你怎的这么久才来?”娓娓感到左相府时,辽略已经啃完了两根鸡腿。
“宫里出了点事,你回去处理一下。”娓娓将带来的奏折一股脑地倒在卧榻上,自己躺了上去,瞥了一眼饶有兴味地盯着二人的月影。
“你们又赶我……”
辽略话还没说完,小匙就迅速游弋到他面前,立起前半身,张开了背部的花纹,发出“呼呼”的声音。
“我走我走。”辽略丢下骨头,快步走了出去,待走远了,才问旁边的死士:“宫里出了什么事?”再不是刚才那副泼皮模样。
“右相问您挑选了十个美女,说怕您前朝不够忙的,再去烦她。”
辽略笑出了声,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左相府。第二日,辽略不仅决定暂时休战,而且在朝堂上向娓娓道歉。
之前侯岳已兵至安宁城下,娓娓和月影下令零丁国旧臣派人监视来往玖沥城的人,形迹可疑者一律处死,并上疏请求不要接受络绎余军送来的任何讲和条约。
一个月后,百官大都病愈,月影也再没出事,娓娓便回了右相府,与礼部忙起了辽略的祭祀事宜,鲜致力于朝事。
夏日炎炎,辽略召娓娓、月影和侯岳入宫议事,可连事情是什么都没有告知。娓娓未上心,便只着了件冰蓝纱裙,绾了个松松的发髻就去了,也不理会飘扬在脑后的长发。
由于右相府距皇宫甚远,娓娓又让人在马车里置冰耽搁了些时间,所以娓娓到的最迟,但刚入天堑宫的宫门,娓娓就一改刚才摇着团扇的慵懒模样。
“陆凛风?”娓娓震惊地瞪着眼前的人,猜到了辽略今日所议何事,杀意顿生,甩出了右手手腕上的银丝,舞了过去。
“娓娓!”凛风的武器都被收走,只得闪身躲过。
娓娓的杀意更浓,招招致命,连发髻都散开。
凛风这才明白,最近暗杀他的人应是娓娓派来的,他本以为是月影派的,可看娓娓绝不留情的手法,不禁心中一寒。他躲闪着娓娓的凌厉攻势,眼前的这个女子,再找不出在花开花榭里温柔的影子,是局势改变了她,还是她改变了自己的情爱?
“娓娓!”辽略施轻功而至,用侍卫的剑挡住了娓娓的银丝,“今日有事要谈!”
娓娓怒气冲冲地一挥银丝,剑脱离了辽略的手,她却一直瞪着凛风,片刻,一群毒物在园中角落里爬出,都向着凛风过去。
“娓娓,国事为重!”辽略过去拽住娓娓的手腕。
娓娓不可思议地盯着辽略,他什么时候,这般关心朝政了?甚至,宁愿违背娓娓的心意。娓娓怒不可遏,一把推开辽略,向宫外走去。
一条修长的饭匙倩游弋出来,逼退了地上的毒物,那是月影的小倩。
一抹白色的身影落在娓娓面前,“你若不在,略的心意就真的无法更改了,切莫让他中了陆凛风的诡计。”月影低声道。
娓娓瞥了一眼与自己脸色一样铁青的月影,收起了垂在地上的银丝,转身步向天堑宫。发梢扫过辽略的胳膊肘,辽略嗅到了九节枫的味道。
侯岳奉辽略之命一直留在殿内,此刻看娓娓怒气未消地进殿,不与自己打招呼,又直接坐到了皇位右手第一个位子,月影也同样黑着脸进来,坐在娓娓旁边的位子上,虽有疑虑,却没有开口。辽略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傲样子,将想要行礼的侯岳按在娓娓对面的座位上。唯有凛风昂首入内,余光扫过殿内不顾君臣之礼的一干人等,向辽略行礼,不卑不亢地立于殿中。
辽略似乎从未与凛风兵戎相见一般,温和地请他入座。
于是凛风坐在了月影的对面。
此刻宫女奉上了茶,到娓娓时,她并没有接受,而是在宫女递过茶之前先掀开了杯盖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又示意宫女端下去。
辽略见了,只微微一笑,向近侍耳语几句,那近侍急急忙忙跑下去,不一会儿,那近侍奉上了另一盏茶。娓娓掀开杯盖,脸色略微和缓,让近侍把盖碗搁在了一旁的几案上。
侯岳不解,凛风也似懂非懂,只当是辽略对娓娓的宠溺。唯月影扫了眼只有他与娓娓杯壁上的水珠,端起盖碗来掀起杯盖浅抿一口,也将脸色放缓。辽略含笑望着娓娓和月影。
凛风一直用余光注视着辽略,自然是把辽略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陆将军前些日子派人来讲和,朕没想到朕耽搁了几日,昨日陆将军竟亲自来了。”辽略收了目光,对凛风道。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眼中的山水换成了冰窟。
娓娓和月影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辽略知道凛风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