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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亦沾衣-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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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蹙眉沉吟,心下艰难做了决定,抬眼,直直与他对视,“人证我不方便说……但是我句句实言,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不信我吗?”

他缓缓转开脸,低声道:“旁的我无有不信,唯有此事……或许妹妹受人蒙蔽也未可知……”

月华静默洒落,他完美的半侧面被托染出一抹幽蓝冷晕,银色的月辉落满长睫,如有重量般压得它们轻颤不止。

忍不住失望,可缺少人证物证,他不信也在情理之中……猛然冒出个主意!只得如此了!我深呼吸,攥住他的衣袖,一字一顿道:“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见到你师父就对她说,你做了个梦,梦到你父亲现身在你梦中,质问你为什么忤逆先人遗命!你可以把这些情节说成是先人托梦,你们这时候的人不是都信这个么……嗯,为了提高真实感,你可以再说些她没给你讲过的细节,比如……让我想想……在后唐明宗的养子——末帝李从珂当政时,你师父曾去找过你父母,希望他们造反,但当时你母亲正身怀六甲,所以他们对你师父的劝说一口拒绝!我猜这种情节你师父肯定不会告诉你的!你试试跟她这么说,看她什么反应,一定要突然说给她听,如果她过去说的是假话,听你这么说必然掩饰不住惊慌,你只要留心观察,看她的反应就明白了……”

“妹妹!你、你要我去欺诈师父?!”他神情震惶,不觉提高了声音。

“嘘!小点声!那个,怎么是欺诈!如果她没骗你,自然不会做贼心虚!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你稍微灵活一点啦,是真是假,试过不就

以她的心理素质,我觉得她不会掩饰的天衣无缝,而5|年来极在意的事,尤其她还……对了!差点忘了,她当初曾在你养父跟前过毒誓!保证绝不把你的身世告诉你!结果你养父母一去世她就违誓食言了,这事你也可以说成是托梦知道的,我就不信她出尔反尔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他怔怔的,似乎一时反应不过来,我坚定看着他,微一点头。

渐渐他的眼神乱了,他惊惶退后半步,咚地撞上身后一张桌子,震得桌上的提壶茶盏当啷一响。

“师父岂能骗我!”他急切摇头,“师父断断不会骗我!!……我这便去问她!”说着一闪身,嗖一下跳出窗子,脚尖在院子里的花树上一点,飘身上了对面房顶,转瞬就消失不见。

在我记忆中,这是第一次,他留给我一个忘记话别的背影……

花树轻曳,一枝树影探进琐窗,淡月满庭。

清风从敞开的窗子里细缓流入,我的樱草色睡裙软软地舒卷,想起刚才,恍如梦境。

我呆呆立在屋中,惊、忧、叹、愧诸般杂味,纷涌心头。直到觉得身上冷才回过神来,也不知傻站了多久,我掩口打个哈欠,走过去关窗子。烦扰的事,还是留到明天精神足时再想吧,折腾了半夜,真有些困了。

指尖尚未触到窗棂,突然眼前红影一晃!我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躲,我快,却快不过眼前的人!她如影随形地跟上来,按我在墙上,一只手重重掩上我的口,“噤声!”她柳眉倒竖,压低了声音喝道:“做声就取你性命!!”

蔚霓裳!!

瞬间的惊慌,却又想到,以她昨夜的表现,居然没一出现就杀了我,为什么呢……

我静静看着她,等她问。

她狠狠瞪我,慢慢收了手,低声道:“莫要耍花样!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说罢冲我一扬眉,威胁似地按了按腰中宝剑。

咦,换了新剑啊,我的视线被她的动作引到剑上,心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属于她的另一把剑,再看她,她大约也想起了昨夜的情景,一丝尴尬滑过桃腮。

我用外交微笑掩饰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这时还是不要激怒她为好,“请坐吧,”我抬手向旁边交椅一指,看她没反应,便缓步走过去,自己先坐下,从桌上提壶里倒了水,“你喝水吗?”我客气一句,不过想必她是不会喝的,于是我就只给自己到了半杯,小口呡着。

“没心肝的女人!”她忿忿道:“你怎这般无情无义!”

诶?喝水就是无情无义吗?真冤枉,理论上睡前两小时就不该喝水了,否则容易浮肿、长眼袋,不过今天意外地说了许多话,真有点渴了呢,倒不是故意装悠闲气她。

这人打不得骂不得(主要是打不过,咳),不让我喊人我就不喊,够配合了,您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别纠结于这些细节了,我可不想陪你熬夜。

我眨眨眼,摆出很友好的嘴脸,鼓励她进入正题。

“他……他……”她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终于一跺脚,冲口问道:“方才你与他说什么了?!我、我赶了多时也没赶上……”

哦,原来如此,一定是李归鸿听了我的话,急着去质问他师父,他刚才好象说过老女人不在京中,想来是他连夜跑出城去,蔚霓裳毕竟中了荣哥一掌,没追上他,嗯,李归鸿激动之下怕是没和她细说……保不齐根本就没告诉她?也没准是她暗中跟踪呢,总之她跟丢了目标,只好跑来问我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一手按在桌上,脸色苍白,看着情绪很激动。

“你坐下歇歇吧,”虽然以我对武学的认知程度,咳,并不确切知道受了内伤该怎么救治,但静养估计是错不了的,象她这样又用轻功又着急上火,肯定不利于恢复,看她的样子,好象很难受的,“你没事吧?我那椅子上又没撒钉子,你怕甚么嘛!我又打不过你,你用不着紧张!”说到这忽然愣住,这女人,我其实,似乎,并不怎么恨她?

难道是无原则的恻隐之心大泛滥?还是“胜利”居高临下的廉价同情?不不,我从来不是“圣母”啊!只是,相对于用迷香弄进青楼之类的暗算,我宁愿面对明枪明箭。

她也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这世上,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爱情永远一帆风顺呢……

恍然出神。

“你莫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她气哼哼打断我的思绪,“他又不在此处,你做样给谁看!你的椅子我偏不坐!”

这……很明显是在赌气吧,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敌人支持的就要反对”?咦,如果这时我说请她留下来,她是不是立马就会跑出去?

汗……

“真不知你这女子有甚妙处!无非是略有几分颜色罢了,除此一无是处!功夫差,没心肝,用情不专,水性杨花!偏他就……他就……”她一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似乎心神激荡之下说不出话来,只能改用眼神杀我。

“你别这么激动,对你的伤势不利!那个,你要是想倾诉,不妨坐下来慢慢说吧……”是不是要我客串心理医生?

“你休要充好人!”她刚才一直中气不足的样子,这句忽然拔高了声音,我赶紧拦她,“小点声!!你想被人现吗!!”如果她被抓住,李归鸿一定不能等闲视之,嗯,倒时恐怕老女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想着都麻烦。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扶着桌子的手臂簌簌颤抖,哆嗦了半天,忽然哇一声哭出来!我吓一跳,有限的几次接触,加上李归鸿的评价,我早把这位姑奶奶定义为容易冲动、脾气急躁的胆汁型人物,现在我越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我叹,“好吧,你哭出来就好受了,”很显然她压抑得够呛,这回只不过是有了个宣泄的

“不过你小点声,我关一下窗户啊。”我慢慢走到T(上窗户,顺便往外瞟了一眼,没人。

据说对待劫匪也是这样,动作要柔缓,温和,不能让对方觉得你有逃跑或攻击的企图,以免在“谈判”中节外生枝,如果在武力不济的情况下想出奇制胜,也该先让对方放松警惕。

诶,好象把她当劫匪了……

“水性杨花!没有心肝!贱人!!”蔚霓裳断断续续地骂着,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词,说到骂人,她可不是我见过的最BH的……她抽泣道:“你可知他为了你……为了你……”

心里蓦地一紧,“他怎么了?”

她大瞪着一双泪眼,水雾后,又象能喷出火来,“去年我与他在回鹘,回鹘公主愿劝其父王兵,助师弟复国,只要他……他肯作回鹘国的驸马!!他却为着你回绝了公主!更打伤公主侍卫,一路杀将回来!终使借兵之事成为泡影!!后为师父知道,罚他跪了三日三夜方才气消……”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竟然是这样……

“可昨夜里,我们进宫,却见你和那皇帝靠坐在一处!喜笑颜开,不知自重!!你可知那时他心里头是何等难过!!你……你……贱人!!!”

我呆呆坐着,任她骂,脑中一片空白……

她哭一回,骂一回,最后抽噎着似乎要背过气去,才勉强收了声。

我颤颤开口,声音飘惚着不象是从我的喉咙里出来的,“我不知是这样……我确实对不起他……是我负了他……”用力闭目,掩饰目中湿濡,“听了这些,如果我还是无动于衷,也就不是人了……我很感动,谢谢你告诉我,”我深深吸口气,清了清声音,“不过,你就那么想让他娶那个公主?”

她猛抬头,怒道:“你混说什么?!”

“我是说,你就那么希望他娶别人?”

“休得胡言!我、我杀了你!!”

“你要是想杀我刚才就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你也不想让他恨你吧……”

“你!”她终于软倒在椅子上,哭道:“那公主风骚的紧,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围着他转,惹厌之极!可、可我不愿又能怎地!男儿自是要以大业为重,若那公主能助他一臂之力……我……我……”放声大哭。

我等了一会,轻声道:“你刚才的原话好象是‘回鹘公主愿劝其父王兵’?也就是说,回鹘国主原本是不想出兵助他反周的,是不是?”

她一愣,止了哭,红着泪眼看我。

“似乎让我说中了,我记得今年正月大朝会,回鹘还派使来朝贺呢……且不说公主历来就是王室对外和番、对内拉拢权臣的工具……你别这么震惊,我说的虽然直白,但你可以想想历代的公主们,基本上都是我说的这两种命运,”一叹,“且不说那个公主未必就有如她自称的那么大的影响力,好吧,或许在一般的事情上是有的,但面对国家大事,只要不是昏聩到一定程度的君主,政治家,都不会为女儿的爱情牺牲掉国家利益……

贸然兵与周为敌,劳民伤财生灵涂炭不说,进攻现在的大周,以回鹘的实力,又有几成胜算?动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无论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其实背后都是有利益的驱使!这两个政权,以目前的状况,彼此都有利益上的需要。夷人有个叫邱吉尔的曾有句名言‘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国际关系方面,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她直愣愣瞪我半晌,轻声嘟囓道:“无怪乎那些藩王、领一个个……所以上回师父才那般生气,难得回鹘公主肯吐口应许……既是这样,他,他,又该如何自处……”忽然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半边桌面。

我惊跳起,赶紧翻出条帕子递给她,她推开的我手帕,自己掩住口,低着头不吭声。

我轻叹,柔声安慰她,“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也看淡一点吧,这种事,又怎么能强求。而且你一定也知道的,他对政治并不感兴趣,根本不愿意做什么皇帝,让他过轻松惬意的生活不好吗?何必要逼他去做他既不喜欢、且风险大、成功概率还低的事情呢!”

她垂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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