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婉玉吃了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这样大的事,宫外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公公道:“宫里是什么地方,岂能事事传到宫外去?唉,也是祥贵人到底年轻气盛,在宫里有几位主子娘娘……”刘公公说到此处忽住了嘴,喝了一口茶,起身道:“多谢夫人赏茶,咱家还有事,先告辞了。”婉玉连忙起身相送。
待送走刘公公,婉玉默默想了一回,命人将库房打开,精心备了两份礼物预备送往宫中,暂且不表。
且说正月初二这一日,婉玉天不亮便梳洗打扮,妆束起来,后乘大轿入宫,由一队宫娥太监引入椒房。婉玉垂首恭谨,眼略向四周一瞥,只见香烛辉煌,锦幛绣幕,闻得一股扑鼻的木樨清香,依稀有个明灿耀目的宫装佳人在正前方端坐。
婉玉忙上前见礼,女官站立一旁曰:“免。”于是婉玉起身,又曰:“看座。”婉玉躬身道:“谢娘娘。”后端正落座。婧玉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拘束。”把婉玉唤到跟前握着手问长问短,先叙些姐妹私情,又问及家中大小事务。
婉玉一一答了,又道:“不知九皇子可好?快要满一岁了罢?”
婧玉立时容光焕发,笑道:“提起九皇子,真真儿是逗人喜爱。就是从胎里带了些病气,身子骨弱,如今用心调养照顾着,皇上今儿个早晨还来抱过他。”
婉玉笑道:“九皇子龙姿凤质,伶俐可爱,自然深得皇上和娘娘欢喜了。”
婧玉愈发笑开了,款款说了些九皇子的事,一派慈母之情。婉玉也句句迎合着,见婧玉欢喜了,方才装作随性之状问道,“不知祥贵人在宫中可好?”
婧玉一顿,脸上的笑容缓缓淡了,叹了一声道:“她啊……唉,三妹妹太过孤高了些,诞下皇子后便愈发清高自傲了,言语间顶撞了几位嫔妃,太后有风闻便示训了几句,三妹妹不服,竟出言顶撞了太后,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心生不悦,我哀求了许久,皇上方才看在九皇子的份上,轻罚了三妹妹。只是三妹妹心头郁积了忧思烦闷,病
极重,这几日方才好了些,我已告诉她今日传唤你进宫,就不知她能不能来了。”
婉玉暗道:“淑妃一直深得太后欢心,若早求到太后跟前,何至于让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只怕是姝玉仗着自己生下皇子便愈发端架子傲慢,不止惹得后宫几位嫔妃不快,更惹得淑妃不悦了。这一招借刀杀人甚狠,姝玉不仅失宠,更失了儿子,她若不改这个性子,日后只怕难有出头之日。”心中唏嘘,口中只管道:“祥贵人还是要多宽解心情,保养身体才是。”
婧玉又同婉玉说笑了一回,此时有太监启道:“时辰已到。”婧玉便紧紧握了婉玉的手,笑道:“如今一个月可内省一次,妹妹要时常递牌子来看我才是。”婉玉点头,口中只说“娘娘好生保养”等语,方才行礼退了出来。
待到椒房外,由太监引着拐过后房,只听得有人道:“请等一等。”那太监脚步一止,婉玉扭头一瞧,只见房屋阴影之中立着一个人,待那人慢慢走近了,婉玉登时大吃一惊,原来这人竟是姝玉!虽说是姝玉,却同往日的姝玉大不相同了,脸色蜡黄,两颊病容,眼睛深凹进去,一头乌发都干了,身披一件雪青色斗篷,身子单薄得仿佛寒风中的秋叶一般。
那太监立时行礼道:“见过祥贵人。”婉玉忙随着太监拜了一拜。只见姝玉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太监手中道:“请韩公公宽仁,给片刻时光,容我们说一两句。”
韩公公把银子捏在手里,啧了啧嘴道:“如此只能片刻,门外还有轿子等候,不可拖延。”说罢甩手走到一旁。
姝玉走到婉玉跟前,婉玉再欲行礼,姝玉便立时道:“不必了。”而后双目直勾勾看着婉玉,从上到下打量,又从下到上打量,忽轻笑了一声道:“你越来越好看了。”
婉玉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姝玉又道:“听说你嫁给杨晟之了,他,他待你好么?”婉玉正要开口,只听姝玉又道:“你气色甚好,想来他待你是极好的了。”说着有些怅然,眼睛也空洞洞的,道:“他如今好么?”紧接着喃喃道:“他也应是极好的了,登科两榜进士,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又娶了一品大员的女儿,春风得意,怎能不好呢?”
婉玉见她如此,心里也有些难过,道:“听说祥贵人前些时日病了一场,不知可曾好些了?”
姝玉方才回过神,惨然笑道:“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在这地方死了又如何?谁能惦记着?熬日子罢了。”说完正色道:“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求妹妹看在往日的姊妹之情上帮忙一二。”
婉玉道:“姐姐请说罢。”
姝玉道:“妹妹此番来,淑妃必从宫里赏东西给你,我也会赏妹妹一份。我赏赐的东西,但求妹妹留下几件心爱的,余下的悄悄托人带给我姨娘,**后再不能在她跟前尽孝道了,送这些东西,只当让她老了有个依靠,就算我给她养老送终了……”说着哽咽,强忍住泪不让滴下来。
婉玉心中不忍,道:“你在宫中,上下打点的地方多,还是留着自己用罢,我自会时时派人送东西给你姨娘。毕竟姐妹一场,这点银子还是有的。”
姝玉一怔,紧握了婉玉的手,哽咽叫道:“五妹妹……”泪如雨下一般。婉玉连忙劝解,又道:“若姐姐执意要送,那你的东西我一件都不留,全都送到你姨娘手里,这是你一片孝心,不能玷污了它。”
姝玉强忍住泪道:“我这一份还请妹妹务必交给姨娘,如若妹妹能时时照拂我姨娘,我便感激不尽了,来世当牛做马也必将报答。”又特特叮嘱道:“一定要悄悄送到我姨娘那儿。”
婉玉忍不住叹了一声道:“但凡原先知道这个理儿,不做张狂,谨言慎行些……”
姝玉流着泪道:“先前是我自误了,以为宫中皆是庸脂俗粉,自己有几分姿色才情,又生了皇子,日后便能在深宫中立足,得封高品是迟早的事。后来才知道,深宫内,哪怕进一级都不知要熬废多少年华,多少人终其一生不过才人贵人而已,自己就像微尘一般。但如今知道了,也晚了……我只后悔当日未听姨娘所言,把自己一生断送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
婉玉又是怜悯又是感慨,劝道:“你好好保养身体,切勿胡思乱想,只是那个清高的性子就改改罢,日后定有出头之日。等九皇子长大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姝玉摇头垂泪道:“我知道,熬日子罢了,只怕我在这冷冰冰的地方熬不下去……”
婉玉还要劝解几句,只见韩太监走过来道:“贵人请回罢,不能耽搁了。”姝玉握着婉玉的手不忍放,再三嘱咐婉玉一定把东西送到她姨娘手里,婉玉连连点头。待走出一段路,婉玉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姝玉仍立在原处,身影在寒风里愈发显得单薄伶仃了。婉玉出宫城的时候,掀开轿帘看了看甬道两旁灰蒙蒙的宫墙,只觉心头堵了一团石头,静静摇了摇头。
归家后,杨晟之问起进宫之事,婉玉坐在床头道:“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淑妃召我进宫叙些家常罢了。爹爹前些日子面圣述职,甚得皇上满意,二哥哥又同孝国府定亲,淑妃便笼络笼络,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次也见着姝玉,她却不大如意。”遂将姝玉的事同杨晟之讲了。
杨晟之良久无言,长长叹了一声。婉玉亦叹了口气道:“姝玉为人不坏,只是太过清高,目下无尘了些,这性子难免在深宫遭妒。她如今这个模样,我心里也不舒服。原先在柳家,她从不跟我说话的,竟然能求到我这儿来,可见是真的求不到人了。她今日说的话也屡发悲兆不祥之意,仿佛活不了几日了似的。”又瞧杨晟之有些呆愣愣的,便推了一把道:“想什么呢?我方才同你说话儿呢。”
杨晟之叹道:“姝玉不大通俗务,只有个多愁善感的性子,满心怀风花雪月,在宫里只怕过得艰难了,可怜她青春玉貌,一袭风流,竟有这样结果……”说着唏嘘不已。
婉玉道:“也不枉你怜爱,她还特特问起你过得可好来着,可见是先前的旧情铭记在心里,久久的不能忘。人家原就巴巴做了鞋送你,你却不肯收,但凡要收了,何至于让她进宫受这样的委屈,你在这里长吁短叹呢。”
杨晟之吃了一惊,朝婉玉看过来,只见她脸儿上似笑非笑的,明眸闪亮,杨晟之便知婉玉早已知晓他同姝玉原先的旧事,顿时有些害臊狼狈,挨在婉玉身边伸臂一搂道:“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对她怜爱了?我不过是听你说起来,就随口说了几句,你当是什么了?再者说,天地良心,我没要她做的鞋,可你做的鞋我立时就收下来了。还舍不得穿,只上脚了几回就收起来了,不信我给你看。”说着起身就要开箱子找鞋。
婉玉哼一声道:“定是你嫌针线粗糙,才穿了两回就不穿了。”
杨晟之道:“当时咱们中间隔了这么些人和事,我只当日后与你天涯永隔,所以留着你给我写的字,做的针线,日后看看也是个念想,所以没舍得穿罢了。”
婉玉抬头,只见杨晟之正深深看着她,心里不由一颤,杨晟之把她揽在怀里道:“我同她只是小时候的情分了,可我对你的心,你应是知道的。”说完细细亲着婉玉的脸儿道:“婉妹……”
婉玉脸红,轻轻的“嗯”了一声,又推道:“大白天的做什么。”
杨晟之知她面薄,便笑了笑,寻了别的话来说,夫妻二人玩笑一番,不在话下。
是夜,姝玉坐在床上哭了一回,咬牙暗道:“姨娘我已尽了心,身边黄白之物尽数相赠,五妹妹但凡有一丝良心都应不负嘱托;方才远远看了儿子几眼,日后他长大成人,淑妃自会竭力,我两桩心事已了。如今身在宫中永不得脱,早已如同死灰一般,如此这般活着已是没趣,何况再瞧人脸色,做低三下四之态,受尽欺凌,这世间已再无让我留恋之处,不如一死,求个解脱。”想到此处,寻出一条腰带,挂在门框上,系了一个死结,含泪把头伸进去,双腿轻轻一蹬脚下的小杌子,整个儿人便吊了起来。服侍她的宫娥俱被她打发出去,故此刻悬梁,旁人一概不知,只这样静悄悄的死了。
第二日卯时二刻,宫中传出消息,祥贵人柳姝玉突发恶疾猝死宫中,皇上钦赐棺木,命厚葬。
第四十七回【下】 病杨母魂断喜寿宴
且说婉玉在京城安居,平日里除却管理家中大小事务,往来送迎,便同珍哥儿一处读书写字,或与杨晟之弹琴下棋,作画吟诗,日子倒也十分平安顺意。冬去春来,至转年夏天,婉玉忽一日不自在起来,浑身发懒,做什么都闷闷的,又添了恶心的毛病儿,请来大夫一诊,正是有了喜脉。杨晟之喜不自禁,请了京城中名医每日前来诊脉,命厨房变着花样儿的做菜做汤,又花了许多银子买滋补之物,百般温柔体贴。谁料想,正在欢喜的当儿,忽有穿孝的杨家仆役从金陵送信,原来杨母前几日突然发病撒手人寰,杨峥命他们夫妻携珍哥儿回乡。杨晟之听闻,喜意登时就去了一半,只得奉守丁忧,收拾家门,打点行囊,携妻子侄儿回金陵奔丧。
一路舟车劳顿,天气闷热,婉玉又犯呕,不几日就瘦了一圈,恐杨晟之担心,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