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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陈见他一脸不耐烦,知道他心情不好,忙陪小心说:“吴姑娘是来找云姑娘的。昨晚的事我没敢说,因此来请公子的示下。要不,我这就打发她走?”冯陈也知燕苏因为楚惜风的事极为恼火,除了前几天回魏家去的魏司空,身边这一干人等因为护卫不力全部挨了一顿好罚。可是燕苏以前在九华山养伤时他们几个近侍很得吴语的照应,因此他才会甘冒挨骂的危险,来替她传话。
燕苏没什么反应坐下喝粥,等冯陈人都快跨出门槛才喊住他:“你让她进来。”心想她来找云儿,想必是有什么事。吴语在外面客厅等了有一顿饭的功夫,冯陈才出来,微笑说:“吴姑娘,公子要见你。公子今天心情不好,你说话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惹恼了他。”吴语不过是来找云儿说话,没料到燕苏竟要见她,一时又惊又喜,心中忐忑不安,答应一声:“嗯,知道了。”整了整衣衫,跟在冯陈身后进去了。
闻人家的厨子送上一大碗熬得稀烂的粳米粥和几碟子山野腌菜,又有几样精致糕点,因为燕苏不喜甜,全是咸的。他尝了几筷子腌笋,觉得清香爽口,别有一番风味,说:“这个东西模样难看了点儿,味道还不错,挺开胃的。”心想云儿爱吃这些干的腌的炸的,她若是在,给她送些过去一定高兴。想到这儿,刚才还觉得不错的腌笋立马味同嚼蜡。
吴语进来时,燕苏撤了早饭,正坐在那儿喝茶。她走上前,客客气气叫了一声“燕公子”。燕苏看了她一眼,兴致不怎么好的样子,敷衍说:“吴姑娘不必客气,请坐。”也不等吴语坐下就问:“吴姑娘找云儿有什么事吗?”吴语人还未坐稳忙又站起来,脸上神情又几分紧张,笑道:“哦,是这样的,我带了些糕和饼,特来送给云妹妹。”说着将手上一个自己用柳枝编的花篮放在桌上。
自从云儿送奇异果给东方弃闹出那些事来,燕苏对她身边这些迎来送往的物事便留了个心眼,挑了挑眉说:“哦,是吗?什么好吃的,难为你特意送来给她。拿来我瞧瞧。”吴语微微红了脸递上去,低头说:“没什么好吃的,都是自己做的,不过是一份心意,倒让燕公子见笑了。”
燕苏挑开上面大红色的纱布,一张红色的“囍”字露了出来,小小的,用一块糯米糕压着,所有糯米糕和花生饼中间都点了一个红色的小圆点,喜气洋洋的。燕苏自小在宫廷长大,也知这是喜饼,便问:“这是谁家要办喜事?”吴语羞红了脸,垂头不语。燕苏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她来找云儿呢,原也是应该的。女儿家的这些事情他不明白,再说也不关心,连吴语嫁的是谁都没想起要问一声,随口敷衍道:“恭喜吴姑娘了,云儿她人不在,我先替她收下来。”又回头说:“打赏。”让冯陈带吴语去领赏银,站起来就要走。
冯陈见吴语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咬着唇像是受了侮辱一般,小声提醒燕苏:“公子,按照民间风俗,人家特意来送喜礼,是要回礼的。”吴语巴巴的来这儿自然不是为了银子,而是喜庆。当初在九华门养伤燕苏给她银子,她拒绝了,冯陈还记得,因此对她印象格外深刻。
燕苏呆了呆,问:“那回什么?”冯陈笑道:“你替云姑娘收下人家的东西,自然也得替云姑娘回礼才是,这是礼数。”燕苏说:“哦,是吗?有这么一回事?”既然赏银子不合适,那他真得好好想一想回什么东西才不失了云儿的面子。好半晌说:“你把我屋里那对玉镯拿来给吴姑娘。”这镯子是他一时兴起买的,本来要送给云儿,哪知云儿说带着这个东西累赘,磕磕绊绊行动不方便,没有要。这本是她的东西,拿来当回礼应该不至于失礼。
冯陈很快让人拿来了。因为玉镯云儿不甚喜欢,燕苏也就不怎么在意,随便往搁古董花瓶的架子上一扔。取东西的是一个粗心的侍卫,也不知道找个盒子装着,或者用手绢包着,直接用手拿给吴语。吴语一见镯子通体翠绿,周身发出莹润的光芒,知道是上好的玉石磨成的,忙说:“这镯子太贵重了!”
燕苏皱眉道:“叫你拿着就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
吴语见他眉目间忧心忡忡,似乎有许多的烦心事,婉拒的话便咽了下去。她对燕苏倾心已久,然而自知身份不配,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再说他对云儿一往情深,自己的这番仰慕,根本就不重要,又何须让他知晓?但求偶尔看他一眼,若是能说上一两句话便心满意足。上次在九华山燕苏随手送她的那块玉石,她天天戴在脖子上,洗澡睡觉也不摘下,生怕丢了。师兄郝少南跟她自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吴不通也默许了俩人的婚事。自从遇到燕苏以来,她对郝少南便不如往日亲近,希望取消这门婚事。无奈吴不通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催着二人成亲。她见九华门因为她这门婚事,人人喜气盈腮,说回去后婚事要办的热热闹闹的,该买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新房又该如何布置等等。她性子本来就温顺,再说婚姻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默然同意了。
燕苏是她遥不可及的一个梦,在梦里想一想他就足够了。可是此刻,她的梦似乎活生生变成了现实。她伸出手小心翼翼摸了摸静静躺在手心里的玉镯,低下头福了福身子,有些艰难地说:“谢燕……公子……”
燕苏听的闻人默来了,无暇理会她,挥了挥手说:“你下去吧。”吴语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临去前又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手里不知拿了一瓶什么东西,似乎是药,脸上神情很是森冷,不敢再看,连忙走了。俩人这一别,以后只怕再也没有相见之期。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又酸又甜又是惆怅。这个人,这块玉石和这对玉镯,无声地淌在她的记忆深处,她知道,它将会永远藏在那里,时不时想起,没有人会知道,寂寞的,永恒的,她一个人的。
从今以后,她便是一个平凡的妇人,相夫教子,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奔波忙碌,生活琐碎、平凡、嘈杂,日复一日忙碌着,然而,她的心中有一个梦,到死都还在那里。
第 132 章
第六十七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下)
闻人默领着几个心腹侍卫进来,一袭绯红色长衫,腰悬纯钧剑,精神奕奕,越发衬得意气风发。燕苏命人好生看茶,说:“听说昨夜闻人老庄主将庄主之位传了给你,真是可喜可贺。”拍了拍手,冯陈抱着一个狭长的木匣子进来,笑说:“闻人少爷,这是我家公子送您的贺礼。”打开来,揭开上面盖着的红绸,是一块三尺来长的金匾,上书“天下第一庄”五个大字,燕苏亲笔,左下方盖了皇帝的玺印。朝廷钦赐的“天下第一庄”,可谓是天大的荣耀,百年难遇。
喜的闻人默笑逐颜开,料不到燕苏竟然如此大方,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让人好生拿着,回去便挂起来。从今以后,武林中各门各派谁敢与“闻人山庄“争锋?龙侯史魏又算得了什么,还不得臣服在闻人山庄脚下!
燕苏笑说:“闻人庄主客气了,以后朝廷要用得着闻人山庄的地方多着呢,这‘天下第一庄’嘛,实至名归。”顿了顿又说:“闻人庄主这边请,本宫有几句话要说。”闻人默此刻喜不自禁,松了警惕,侍卫也不带,跟在燕苏身后进了内室。燕苏笑嘻嘻看着他:“闻人庄主,我送了你一块钦赐的‘天下第一庄’的金匾,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应该有所表示,对不对?”
白双喜黑从忧二人把门一关,一前一后堵住闻人默的退路。闻人默这才发觉不对劲,惊讶过后暗自戒备,右手握在剑柄上,冷声问:“你想干什么?”燕苏挑眉说:“不想干什么,不过是想请闻人庄主喝杯特制的好茶。”说着褚卫端来一个茶盘,上面除了清茶之外,白绢上赫然放着一粒赤红色药丸,拇指大小,滴溜溜在托盘上打转。
闻人默脸色突变,提着剑便站了起来。燕苏冷冰冰看着他,慢腾腾说:“闻人庄主别急,先听本宫把话说完。这‘噬心丹’并非毒药,相反,反而有增强内力、益气延年的功效,只不过要麻烦闻人庄主每半年亲自上京领一次解药罢了。闻人庄主昨天不是还口口声声说本宫要是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么?此刻正是你报效朝廷的好时候。”说完眸中凶光一闪而过,慑人的气势海浪一般劈头盖脸压了过来。闻人默知道燕苏不放心他,想借用药物控制自己,沉声道:“若是没有解药呢?”
燕苏懒洋洋道:“若是没有解药,被药物封住的尸虫便会爬出来,一点一点将人的五脏六腑吞噬干净。”闻人默听的脸白如纸,心生寒意,眼睛觑着窗口,想找机会逃跑。燕苏将手里的茶碗往地上一掷,阴森森说:“闻人默,本宫帮你取得‘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又送你‘天下第一庄’的金匾,甚至帮你除了碍手碍脚的史老爷子,怎么,你连这点小事也不愿意?你就这么报答本宫的?”
闻人默恨声道:“你不过是利用我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燕苏忽然笑了,讽刺道:“怎么,你利用完我了,就想一脚踹开?闻人默,你说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么?”神情一狠,冲黑白二虫打了个手势,“今天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一高兴,自然会给你解药。本宫可不像闻人三少爷,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什么龌龊事都做得出来。”
黑白二虫一脸不耐烦,舔着舌头,气势汹汹朝闻人默扑去,像是饿狼遇见美味的羔羊。闻人默忽然抽剑回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仰着脸说:“五年,我给你办五年的事,五年后你给我解药。”他也知道燕苏野心极大,不但对皇位志在必得,而且想控制武林这一股势力为朝廷所用,因此才会极力拉拢自己。此刻若是不答应他,只怕要被白双喜黑从忧二人活生生肢解。黑白二虫臭名昭著,手段极其凶残,江湖中人对他们二人谈之色变。
俩人目光相接,面无表情对视良久。燕苏打破沉默,淡淡说:“你心中在想,本宫一定不肯,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你,对不对?”闻人默像是被他说中心事,沉默不语。他原本想燕苏至少也得让他做牛做马十几二十年才肯罢休。燕苏喝了口茶说:“闻人庄主,到时候你会发现,跟着本宫办事,其实不坏。比起你一个人苦苦独撑大局,有本宫帮你撑腰出头,实在是要好得多。”
闻人默心中一惊,仔细一想,自己若是有朝廷撑腰,谁还敢说个不字?闻人山庄从此不仅是武林圣地,亲笔御赐的金匾,更是全天下老百姓眼中的“天下第一庄”,何乐而不为?当下拿过“噬心丹”。
燕苏露出志在必得的一笑,“闻人庄主小心,千万别咬破了外面封着的药层,就着茶水咽下吧。”闻人默暗暗叹了口气,咬咬牙服下,单膝跪在地上,有气无力说:“见过太子殿下。”不敢再跟他平起平坐,像往常一样以江湖人士自称。燕苏忙站起来,扶他起来,说:“闻人庄主不必客气,本宫正好有一事交给你去办。昨晚,楚惜风和东方弃夜闯摘星楼,挟持云儿坐船走了。这会儿恐怕还在潮音坞附近,闻人庄主派人各处查探,若有消息,即刻来报。”交待完云儿的事,一边吩咐开门一边说:“时候不早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