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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诸臣在等候呢。”应崇优见阳洙发呆,忙轻轻提醒了一句。
“啊……是,我们走吧。”阳洙一回神,忙笑了笑,当先走下了台阶,魏侯父子随后跟上。
路旁的掌灯人立即次第拜倒,使得掌中那明亮的光线,起了波浪般的舞动,流光溢彩,华辉皎烁。
应崇优凝目看着,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不是没有见惯他身着龙袍的样子,却从没见过他有如此轩昂自信的气势。在淡月无星的清朗夜幕下,少年天子缓步前行的背影,挺拔直立,高贵而又沉稳。
正殿的灯火,耀在眼前,那里正跪伏着一群已誓言为这个少年效命的文臣武将。而未来的数年里,还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拜倒在他的面前,直至他得到这整个江山。
那个被压抑禁锢在深宫,如干渴的小鱼般依偎着他的孩子在这一刻渐渐远去,去攀登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尊荣的顶点。此时此刻,应崇优比任何人都要相信,自己这条心爱的小蛟龙,一定会向世人展示出他惊人的天赋和无限的能量,一定会在岁月的磨砺中迸发出更加无以伦比的光华与璀璨。
当初承诺父亲的事,终于已经做到。教授他帝王之道,帮助他逃离宫廷,再千里护送他来到平城,来到一群正在企盼着他的臣民中间。
身为帝师的责任似已落幕,身为应家子弟的义务也已完成。按照与父亲之间的约定,以后已经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或隐逸江湖,或游历天下,重新作回那个重熙十三年前的应崇优。
但是不知为了什么,当年轻学生的背影渐行渐远时,本应觉得异常轻松的应崇优,却在内心深处,微微漾起了一丝失落。
只是这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藏在年轻帝师温郁的眼底。
无人得知。
<待续>
书 名:帝台春 中
作 者:风维
绘 者:七色貘
出版社:威向
系列名称:黑桃书系S499
出版日期:2007/07/12 第1版1刷
文案:
重熙十六年正月初五。
脱出京城短短数月,阳洙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建立起他的王者威权。
看著那原本一无所知的小皇帝,已展露他那丰盈的羽翼,应崇优感到欣慰,但对阳洙过度的依赖,他更感到不妥。
或许在他真正长大独立之时,就是自己该功成身退,悄然离去的时机。
可心中那抹失落,又该如何说明……
虽已得到众人的拥戴,也得回群臣的信任,但阳洙最在意的乃是应崇优。
就算得到众臣的称赞,犹不及应崇优的一个点头微笑。
可应崇优总时不时的提醒他君臣有别、帝王威仪啥的,还刻意躲开他。
出现了个三师兄就够了,现在还多了个“惜惜”!?
太可恶了,他只要应崇优对他一个人笑啦!
第十章
重熙十六年正月初五。
一道檄文划破了大渊朝暴风雨前貌似平静的天空。
魏侯正式宣布当今天子已移驾平城,降诏昭示孟释青谋逆、擅权、慢君、骄奢、欺民等十项大罪。
正月初七,皇帝降旨,晋封平城侯魏泰为平城王,拜将起兵,征讨孟氏。卫岭以北共计十三州相呼应,同组勤王之师。
两天后,孟释青以朝廷名义下诏,声称皇帝尚病卧在宫中,平城之天子乃魏氏扶持的伪君,并以摄政国师身份宣布平城军为叛军,令檄宁军出发予以征剿。
正月十三,在攻打卫岭以北唯一一个依附孟氏的州府——渭州时,少年天子亲临战场,射出攻城第一箭,一时士气大振,半天就攻破城池。至此,卫岭北十四州尽数归入王师辖下。
正月十七,王师兵临菖仙关下,檄宁军前师五万人也同时抵达此关,对峙数日未战。
正月十九,皇帝降旨,在卫岭北废除“恩田令”,禁止土地兼并,免“辽阳赋”等十项杂税。
直至一月结束,王师与檄宁军仍未开战,但卫岭以南已陆续发生数起呼应王师的暴动。
二月十二,檄宁军副帅廖飞盏派两万人出菖仙关,在庆城与王师一役,折损三千,败退回关,但王师并未贸然追击攻城。
孟释青随即下令严守菖仙关,大有想以卫岭为屏,划界而治之意。
从初临平城时算起,时间只过去了短短两个月,但阳洙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在臣属面前建立起他的王者威权,而这一切的起点,当然便是那次再成功也不过的初度亮相。
说实话,最初前来拥立阳洙的这一批大臣中,有些是为了报答先皇恩德,有些是不满孟氏暴政,有些是被应博、魏王这两位老臣的威望所感召,还有一些,则纯粹是为了建功立业;至于完全是冲着这个小皇帝本人来的,那是半个也没有。
因此,在未曾见过阳洙以前,这些臣属们对他都没怀有太高的期望,他们只希望到来的年轻君主最好能够正常一点儿,没有在孟氏禁锢的宫廷中,养出一些变态的毛病,可以勉强拉出去见见人就行了。
而在这样的心理期许下,突然见到一个神采翩然、顾盼雄飞的英姿少年,自然不免令人惊喜过望,额手称庆。
在魏侯的陪同下,阳洙的龙袍拂过青石雕花的地板,拾级而上,一派潇洒自如地在大殿正中的九龙椅上缓缓落坐,目光扫视了一遍伏在阶下的数十位文武精英,优雅地抬起了一只手。
“陛下有旨,众臣免礼平身!”侍立在阶前的掌旨内监高声宣唱,殿内立时响起整齐的谢恩之声,群臣纷纷起立,开始偷偷打量起高踞龙位之上的年轻皇帝。
“诸臣唱名晋见!”
一声令下,自魏侯起,每一个殿内之臣按事先定好的顺序来到阶前跪榻旁,向皇帝下拜唱名,有职份的人报出自己的职位品级,目前暂无职份的便介绍自己的籍贯、出身与资历,几十个人轮班晋见完毕后,时间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阳洙面带微笑坐在高处,没有露出半分不耐之色,至少在表面上,他似乎是在非常认真地听着那些枯燥的姓名和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绍,偶尔点点头,中途未曾插言。
当最后一个人退回原位,阶前跪榻撤下后,皇帝示意魏侯宣布,正式排宴入坐。
魏侯作为主人,又是位阶最高之人,桌案陪坐在阳洙右方下首,而应崇优白衣无职,虽是太傅爱子,也只能远远坐在比较靠近殿门的地方。
不过尽管如此,在殿内银烛高烧的明亮光线下,阳洙还是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夫子含笑的眼睛,每看一次,都觉得更加心神安定。
祝酒三巡后,阳洙端起御案上的酒爵,站起身来。随时都在注意他行动的群臣立即全体停箸,魏侯更是马上跟着站了起来,趋前询问。
“今日也称得上是群英会了,”阳洙笑着解释,“朕要亲自逐一赐酒,劳烦老侯爷前引。”
皇帝亲自下阶敬酒,自然是莫大的荣宠,有些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的臣子们已激动得红了脸,心中都在打算着如何谢恩才能既妥贴又新奇,以便趁机给皇帝留下印象。
接受敬酒的第一位当然便是位于阳洙左方下首的一位也身着侯爵服的老者。魏侯抢前了一步,介绍道:“陛下,这位是……”
“青益侯爷是随同先皇出征过西狞的老英雄,不知当年先皇亲赐的那把刻着御书‘力挽千钧’的铁臂弓可还在?”
青益侯没有料到阳洙竟然知道这个,眼眶潮湿地道:“先皇所赐,怎敢轻慢,就供奉在臣所辖青州城的家祠内。”
“日后若有机会,朕一定要去看一看。”阳洙满面含笑,将手中酒爵一举,“青益侯,为雄风犹存的铁臂弓,干了。”
青益侯双手颤抖地捧起满满一杯酒,仰首一饮而尽。
阳洙缓步来到下一桌,却是位方面阔口,意态粗豪的老人。魏侯在旁道:“这位是……”但话到此处,他却有意顿了顿。
“元武侯爷真是老当益壮,今年高寿有七十了吧?精神尚是如此之好,认真算起来,元武侯当是朕的祖父辈了?”
“老臣岂敢,”元武侯满面红光,拱手道,“陛下少年英姿,在老臣看来,三分像先皇,竟有七分是像先武帝爷的。”
“唉,”阳洙语气遗憾地道,“可惜朕福薄,从未见过皇祖父的威容,改日有了闲暇,元武侯讲些当年武帝爷的事给朕听好不好?”
“臣、臣遵旨。”一句话投其所好,元武侯顿时欢喜得不知说什么好,也捧起酒杯大口豪饮。
再下一桌的人相貌要年轻许多,最多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长须白面,气度雍容,早已恭立多时,见阳洙移步过来,立即施下礼去。
“济州侯,”阳洙微微收淡面上的笑容,表情有些忧伤,“朕的青鸾姑姑,一向有劳你的照顾。”
济州侯想起亡妻,心中顿时一痛,低声道:“臣未能保住青鸾公主的性命,有愧先皇与陛下。”
“你何出此言呢?当年孟释青派人来逼迫姑姑构陷宁王之罪,若不是济州侯你拼死力护,只怕当时就被强带到帝都去了。虽然她不久就难产而亡,但总算是留下了一个孩儿啊。”
“陛下如此雄姿伟质,将来定能中兴我大渊,公主若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十分欢喜的。”济州侯眸中已闪出点点泪光,“可惜没有料到陛下这么快就到了岭北,否则臣一定会将犬子带来,参拜陛下的。”
“青鸾姑姑的孩子,一定聪明能干。下次可别忘了带来,让朕也看一看表弟啊。”
济州侯应诺一声,将酒杯捧过头顶,深施一礼,掩袖而饮。
阳洙点了点头,转身再降数阶,来到大厅平层。
以上的四位诸侯,是岭北最大的四个州府的藩主,地位尊贵,故而独立设桌案于二阶平台,其余小州的府君和普通臣属,以长案圆墩,密密列于大厅之上,皆捧杯静立,等候着皇帝走到自己面前。
虽然都是第一次见面,但四大府侯威名赫赫,阳洙能记住他们也不奇怪,现在这一片陌生臣子,谁都觉得他不可能一一分辨得清楚,所以魏侯步步相随,准备在阳洙表现出神情迟疑时,立即出面介绍。
结果……
“林州君,你的属地盛产寒绢吧?那里家家户户都以蚕桑为主吗?”
“听说莱州君之所以会调到到莱州任职,是因为熟悉海事,又擅练水师吧?真是了不起,朕连游泳都不会呢……”
“敬主簿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哪天让朕看看你七步成诗的风采……”
“哈哈,你就是号称白袍玉面银枪,用兵奇诡莫侧的郑嶙啊,刚才你唱名的时候,朕就已经仔细看过你好几眼了呢!”
“封参事,你是平城的内管家,将来一定也是朕的好内政管家……”
“栗参将,自从朕听过你带三百人过幽灵海剿杀一千蛮兵的事之后,就总想当面问问你,难道你心里真的没害怕过吗?”
“喔,秦校尉,这里你是最年轻的吧?呃……当然,除了朕以外……”
在殿内群臣越来越惊佩的目光中,阳洙流水般优雅自如地穿行于众人之间,那些只匆匆报过一遍的名字和职位,他居然能和人对应起来,叫得分毫不差,而且还针对不同的人问了不同的问题,使得每一个人都开心地觉得自己已经给皇帝陛下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大殿上的气氛立即欢欣热烈起来。
当皇帝终于逐一赐酒完毕回到龙位之后,魏侯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