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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怒气,我猜不仅仅是责备于我当年毫无作为,没有保全叶家儿女,另外还有一层意思。”
“父亲是说?”
“这宅子里有莫大秘密——”桓居正一字一顿。颔下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
桓疏衡频频点头,琢磨着叶宅里面究竟是何秘密。若是早知道舞阳是天机子的弟子,且千方百计要潜入桓王府,他便无论如何不会将她让给轩辕一醉。
“父王,叶叔父与您相交日深,若真有秘密事,他会瞒着您么?”
“为父琢磨这十几年,叶宅里一定有什么机关尚未勘破,当年之信许是对我也起了疑心,不肯吐出实情。”
“难道多年前的传说是真的?真有宝藏?”桓疏衡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天机子的藏宝图在这里?”
桓居正手摸着花白胡须,点了点头。
“为父也是这么想的,否则天机子只要拿出宝图,藉此要挟陛下换回叶相一家的清白,陛下衡量得失,绝对会做这交易。”
“怎么可能?若是叶叔父手里有图,一定早呈献给了陛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王如今怎么做?”桓疏衡喃喃自语,眉峰鼓起,一道折痕刀子刻的一般停在了两眉中间。
“轩辕的那个女娃娃是天机子的弟子,必是知道内情的,将她请过来吧。”
桓疏衡听了,苦笑一声。
“父王,前几日轩辕突然放了她。钓鱼的反倒被鱼钓了,不成想这丫头心机如此深,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逼迫着轩辕放了她。轩辕嘴上不说,看任谁都欠他八百吊的脸子就知道,必是被那丫头给赚了。”
“这丫头我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很奇怪。”桓居正脸色一变,嘴角哆嗦半晌。
最终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不可思议的念头。
“天机子不肯道破玄机,只是问我为何罔顾多年情意不顾,连叶氏的尸骸都不肯收。”
咳……深深叹息。
“父亲……”
桓疏衡极想追问,这也是他心中莫大疑惑,话到嘴边,吞了回去。
“不是为父不收,是陛下下旨曝尸七日,我本想等几日再去,不想……不想第二日,尸骨都不见了……”桓居正的浑浊老眼,突然掉下泪来。
啊?
心里的不安蓦然升起,宛似一滴浓墨滴入水中,漾起圈圈涟漪,越来越大,匪夷所思。
……桓疏衡心情沉重地走出书房,沿着细碎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缓步向自己的王府走去。小径两边梧桐细细,芭蕉苒苒,虫声喓喓,他却是无心留恋。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原本与轩辕一醉的计划里绝无此事,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如今或许只有轩辕能够解释一二,思及此,褰袍大步流星向中堂走去,手一摆,下人示意,急忙去找冷言与冷语。
小小一间卧房内,两个同样倔强的人还在彼此对峙。
“……好!”轩辕一醉站了足有一个时辰,天光熹微,这才艰难开口,嗓音黯哑。“你的条件我都答应,冷梅已经禀告了本王。只要你肯!”
“现在加一条。”舞阳情绪平复下来,恢复了淡漠神色。
“说吧!”轩辕一醉,轻轻走到桌旁坐下。“本王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烛芯噼啪一声,爆个老大烛花,熄灭了,一缕青烟袅袅依依升了起来。
“不得为难欧阳九!”舞阳冷冷道。“否则……”
“你倒是很关心旁人!”
轩辕一醉勉强挤出几个字,脸上黄紫青蓝绿交织,不住变换。 “本王知道你不甘心,只是信任我总比外人强!”
“于我——除了师傅都是外人。”
话说到此,便没有了余地,掐灭了轩辕一醉所有的希望。黑幽幽的一对眸子注视着舞阳,万千思绪埋入泥潭。
“好,好!”轩辕的头一点一点,“我是外人!我是外人?……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我等得起。”
“那是王爷的事,与我无关。”撩眼,蹙眉,淡淡一语。
眼前这个恶魔的话她不能不在意,也不能太在意。
看似轻描淡写,这轻飘飘的字已经字字投枪,声声如剑,一点一点刺进了轩辕的心脏。
轩辕一醉眼神一滞,半晌乃道:“翻检了燕字双雄的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必藏着掖着吧。”
舞阳冷眼瞧着,这个摩罗的所有情绪都在她的眼底闪过,居然半分没有心痛的感觉,是是非非与她真的已经无关了。
看他已经退了一大步,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挂念欧阳九和薇落的安危,不能与之彻底撕破脸皮,若是他一怒之下处置了欧阳九,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计可施。
伸手摸向枕下,袖出一包物事摊在桌子上:一只燕子铛、一只腰牌、还有一方血迹斑斑的布片。
轩辕一醉伸手拿起燕子铛,又拿起 ‘地’字腰牌看了一刻,最后拿起那片血迹斑斑的布片,轻轻颔首,拿起东西纳入袖中,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证实。
“欧阳九的功夫不足以保护你,我将红衣留下。”随即补充一句。“本王的底线!”
说着倒剪双手走到窗前,一对漆黑星子望向天幕群星,天上银河一道,隔了千古哀怨。
如今两人近在咫尺,已是天堑鸿沟。
“辽远又在蠢蠢欲动,慕容也已进入我方境内。连年征战,如今国库虚耗,我相信你会舍弃个人恩怨。”
“不送!”舞阳懒得搭理,伸手拉下帐子,和衣躺进了帷幄,眼皮发沉,异常的疲倦。
轩辕一醉回望一眼,飞身消失在了房顶。
头顶上原本明晃晃一轮玉盘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移入了云层。
独行
舞阳一直紧闭着眼睛,心中百十面战鼓催动,等到轩辕一醉的影子消失的一刻,蹭地一跃而起。
她……终于扳回一局,逼退了这个魔鬼。
与第五与欧阳九合作,不过是做个样子给轩辕看,金饵布下,果钓上金鳌。如今他既然深信不疑,正好可以利用一二。
三步两步赶到欧阳九的房间,看见房门大开,一个绯红的影子立在床前,仿佛专门迎候她一般。
“夫——舞阳姑娘!”红衣听见声音,唰地转过身来,双手抱拳,施了一礼。
“红衣大人。”舞阳闪身躲开红衣,瞥向床上的欧阳九,看他闭目合眼,神色安闲,呼吸均匀,这才放下心来。
“王爷暂不会处置欧阳九,放心!”红衣看她不肯接受自己的礼,笑了。想起她在四方镇时候的淡漠,急忙拉过一张乌木椅子示意舞阳坐下。“属下听凭姑娘调遣。”
“呵呵,舞阳一介布衣,怎敢调遣红大人。”舞阳看着春风般怡人的红衣,实在是不能作色,淡定坐下,话锋一转。“知节老人如何了?”
“已经痊愈,放心。”红衣微笑颔首。“舞阳三日没有消息,王爷……急坏了。”
舞阳的脸一点点白了下去。
“舞阳姑娘。”红衣讪讪道,知道触犯了她的禁忌,暗自叹了口气。
“我的调遣红衣大人真的听么?”
“王爷有令——”红衣的声音低了下去,“舞阳的话便是王爷的话。”
“呃,红衣,这可是你说的!”
舞阳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一阵轻松。
红衣从不曾看见舞阳笑得这般狡狯,一时怔住,突然觉得自己跳进了她早已经准备好的陷阱。
“舞阳特特投薪煮瓮,等红衣跳。”红衣咧嘴笑了起来,并无怪罪的意思。
“……昔蛛蝥作网罟,今之人学纾,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上者下……红衣有心。”舞阳吞下那句‘吾取其犯命者’,回头又看了看帐子里的欧阳九,总觉得自己眼花,欧阳九的脸上似乎有些变化。
“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好一个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舞阳对着红衣原本戒备的神情渐渐放松,双手抱拳。“大恩不言谢。我正有一事相求,红衣。”
舞阳转身向院子里走去,此时天光放亮,晨露凝结在花间叶上,清香沁入肺腑,空气格外新鲜。“红衣大人想必知道什么事。”
“我奉命——”
“红衣大人会找到我的!舞阳虽不是君子,却不害人。”舞阳扭头一笑。“其实舞阳无力解开伤心蛊。”
“王爷……为了你……咳!”红衣将没说的话硬噎了下去,撞上了舞阳并不遮掩的眼神,不由得讪讪住嘴。
“我师兄石非今日估计会赶到这里,麻烦红衣代我暂时照顾薇落,舞阳有事,先行告辞!我到四方镇等你,耒阳三杰是我好友,时不我待,舞阳等不起。”
舞阳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屋内,虽是朝阳初升,屋内依旧黑黢黢一片。
“这?不可,我与你同去。”
“三日后,红衣!”舞阳突然拧身,嗖地一声跃上一株银杏,闪身形消失了影子。
“舞……”不等红衣再出声,舞阳早消失在了院外。
想追,却不能去追。
待回头,欧阳九已经自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走了!”
“是!扔个包袱给我们。”红衣看看薇落睡觉的房间,摇了摇头,随即正色道。“欧阳九,那东西你见到了?”
“是!晶莹剔透,上面刻着螭纹,只有半块。”
“半块?真的只有半块?”
“正因此我不敢轻举妄动。”
“欧阳九,与之交手你占不了便宜。”红衣笑了起来,加了一句。“她居然拿出来给你看,还真是当你是朋友。”
“玉珏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欧阳九脸颊微微发红,心里高兴。“不如另派人送薇落姑娘回去,我们去追。”
“她会走么?”红衣咧嘴一笑。“这女子动了情,居然迷了眼。”
红衣抬手揪下葡萄架上的一串紫盈盈的葡萄,震动的几滴露珠洒了一脸。轻轻摘下一颗,塞进嘴里,眼睛却瞥斜着欧阳九没有说话。
“看什么?”
“眼屎,你没洗脸。”红衣撇撇嘴。
“你他娘地!”
“靠!和石非这混账你就没学出好来,不过这句倒挺像个爷们儿。”红衣话题一转。“想起一句古语……门当户对。虽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要门当户对。”
欧阳九心里有鬼听了红衣这几句夹枪带棒的提醒,脸腾地红了。
“欧阳九,你我毕竟相交一场,红衣都是肺腑之言。”
红衣适时将话头打住。
两人站在碧幽幽的葡萄架下,各怀心腹事。
忽然远处嘤嘤哭泣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只顾说话,忘了里面还一娇滴滴的小家碧玉。
薇落推开舞阳的门,看见床上被子凌乱,舞阳的随身包裹却是早已经不见了,心里一慌,猜测是舞阳嫌自己碍手碍脚,撇下自己一个人走了,越想心里越是憋屈。眼泪一对对,一双双的滑落,委屈地哭了起来,虽不致嚎啕大哭,却是呜咽有声。
红衣和欧阳九两个大男人走进门来,看见一个纤细的小姑娘在不住抽泣,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劝解。红衣退了一步,用手肘一杵,欧阳九被他推到了前面。自己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薇落姑娘,你舞阳哥哥有急事,你安心在此,今日你姐夫会来这里接你回去。”
“我不回去!”薇落突然转过身来,一对哭得红红的眼睛盯着欧阳九。“姐姐姐夫早就做主将我许配给舞阳哥哥了。他这一走,天南地北的,要我守活寡不成。我,我,我要去找他。”
欧阳九,红衣,一前一后。
两个人,傻了。
四只眼,木了。
石非这个愣头青,糊涂到这么久看不出舞阳是男是女?
薇落这细皮嫩肉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居然也分辨不出舞阳是男是女?
这一家子,还真凑合到一处,实在难得。
“薇落,你舞阳哥哥有事,你先安心跟石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