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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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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终究没有踹下来,只是眸光沉暗地望向我,许久,才凄恻一笑,低声道:“别坐地上了,越
      高的地方,凉气越重。你没瞧见,坐到这个位置的人,血都开始冷了——若司徒永多当两年皇帝
      ,暗算起我这个师兄来,只怕比秦家当年对付我父王更要狠毒十倍。”
      我懒懒道:“他已经死了。”
      “不错,他已经死了,所以他对我再狠毒,在你的心里,还是他对,我错,因为我的推波助澜,
      秦家的人着实死了不少。你不明白我母亲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惨烈,却承受了失去自己亲人的悲痛
      ,我的复仇在你看来当然也是不可原谅的。因此,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对你好,你都不会再领
      情了,对不对?”
      他肯定地说着,句尾的疑问中却带了星子般微微闪亮的希冀。
      我疲惫答道:“对,即便我领情,我也跨不过那么多亲人的鲜血。你能吗?”
      许久,他坦诚答道:“不能,即便为了你,我都不肯放过秦家,因此,我大约也不能。”
      我静默片刻,向他说道:“我想出宫十日,十日后,我会回来,让皇上的心腹大患彻底消失。”
      他的目光无悲无喜,便那么沉寂地看着我。
      好一会儿,他答道:“我只给十日。”
      “我只需十日。”
      我向他磕了个头,然后扶着龙案,强撑着站起身来,拖着隐隐作痛的伤腿,踉跄着走出大殿。
      天色已暮,但我跟他相处时,竟没有一个宫人敢入内掌灯。
      他的身影很快淹没在寂寂的黑夜之中。
      一步一步挪向台阶,我又看了一眼高台之上那座万人仰望的大殿。
      暮色里,如刻的剪影,依然巍峨,尊贵,高高在上,庄严得不容亵渎。
      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帝宫九重,九重帝宫,无非是九重华丽的陷阱。
      这里的美酒是用鲜血酝酿而成,这里的百花是用鲜血浇灌而成。绚丽多姿的霓裳,步步生莲的身
      姿,温柔如水的笑容,一点一滴,都是他人和亲人的血肉编成。
      这里有寻常人梦寐以求的富贵荣华,却永远不可能有寻常人的平安喜乐。
      更没有我秦晚所冀望的幸福。

      也许,是我醒悟得太晚,也许,是我奢求得太多。
      我早该离了这里。
      十日,足以让我来回狸山一次。
      狸山离大芮边境很近,如果淳于望听我的话离开了大芮,他很可能会去那里。
      即便他没去,那里也有着他和相思生活过的痕迹,甚至有当年盈盈生活过的痕迹。
      我想去看一看。
      就算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还是想看一看,仔细想一想,然后认真地告诉自己,原来我也曾那般快
      活过。
      便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
      不想让自己太狼狈,我没有骑马,而是乘着一辆华丽极舒适的马车前去,一路可以稍事休息。
      我穿的是女装,伴我前去沈小枫闲来没事,每日变了法子为我绾着灵蛇髻、惊鹤髻,望仙髻或百
      合髻,然后敷了胭脂,佩上承影剑。虽然还是瘦得不像样,到底有了几分原来的飒爽英姿。
      每天要歇下的地方,也早有快马提前过去预备好了,饮食医药料理得极妥当。我尽量多吃食物让
      自己恢复体力,反而是沈小枫吃不下什么东西,脸色蜡黄蜡黄。
      快出芮境时,她才悄悄地告诉我,:“大小姐,我有孕了!”
      我微笑道:“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我带你去南梁做什么?”
      她一怔,才领会出我是什么意思,急道:“大小姐,二公子还在北都呢!”
      我柔声道:“你担心什么?担心我会抛下他?放心,只要你和他未来的孩子平安,我怎么着都会
      哄着他过来和你团聚。”
      沈小枫并不十分明了我和司徒凌之间到底有了多深的裂痕,但她也早已看出目前在前帝的压力下
      ,秦家的举步维艰。想着秦彻倔强骄傲的脾性,她便也沉默了。
      渡江之时,她静静地坐在船头,对着北都的方向。
      我很庆幸当时没有给她任何名分。如果她是秦彻的妻子甚至小妾,如今我就没那么容易将她带出
      大芮。 



     

      第四十五章 塞雁飞,天涯人未还

      渡了江便是南梁国界,再不可能事事安排得称心如意。但我遥遥望着狸山山头,便觉心情激荡,
      跨上紫骊马,和沈小枫一起奔驰过去。
      这日上午到达狸山脚下,将马儿寄在农户家,便带了沈小枫翻山去寻那处梅林。
      隐隐听得不知哪里的樵夫在唱道:“我有一卮芳酒,唤取山花山鸟,伴我醉时吟,何必丝与竹,
      山水有清音。。。。。。”
      我觉微笑。
      这支曲子,不会是从淳于望那里传唱出来的吧?
      当年那个清贵雅淡的少年,静静地伴着他美丽活泼的小妻子的,持酒拈花,笑看流云,连溪水流
      动的声音都似舒缓了许多。
      沈小枫搓了搓手,又来探我手上的温度,说道:“虽是江南,也挺冷的。大小姐,你还受得住吗
      ?”
      我不答,只是出神地看着前言在风里翻翻滚滚飘来的东西,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是一个脱落开的纸鸢尾翼,小小的七彩蝴蝶,前面尚有和大蝴蝶纸鸢粘连过的痕迹。
      “奇了,奇了,这么个大冷天,谁家孩子会出来放纸鸢?”沈小枫惊奇地看着,然后笑意然后慢
      慢敛住,“不对,这。。。。。。这纸鸢。。。。。。”
      我曼声道:“以后得去找这家老板好好说说了,为什么他家卖的纸鸢,每次都让小蝴蝶离开娘亲
      呢?”
      透过山间凛冽的风声,我隐隐听到了耳熟的啼哭,胸间忽然涌上一阵酸意,唇角却不由自主地扬
      了起来。
      顺着那哭声一路寻觅过去,转过一道弯,正看到前面山路上呜呜叫着的小女孩,脸蛋冻得红彤彤
      的,正用她沾着灰土的裘衣袖子擦眼泪。
      忽抬头见到我,她立时不哭了,呆呆看我两眼,扯过袖子猛擦自己的眼睛。
      她身后的白衣男子,本来正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苦笑,此时与我四目相对,顿时怔住,握在手中的
      那只大蝴蝶纸鸢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山石上。
      我走过去,捡起那纸鸢,微笑道:“哭什么?回去帮你粘上,小蝴蝶不就又和它的娘亲在一起了
      ?”
      相思给我这么一说,呜哇哇地又哭起来,冲过来扑到我身上,把我的腰肢抱得紧紧的,也不管鼻
      涕眼泪一大把,蹭着我大叫道:“娘亲,娘亲,呜哇,你怎么才来。。。。。。”
      我弯腰将她抱起,拿帕子给她擦着小脸,问道:“这么冷,你跑出来做什么?”
      相思用她肉嘟嘟的小指头指一指灰蒙蒙的天空,说道:“我看着大蝴蝶带着她的女儿在天上飞啊
      !”
      我点头,“这只大蝴蝶真糟糕,怎么就护不了自己的女儿,老是让它飞走了呢?”
      相思呜呜咽咽道:“可我从不飞走啊,为什么娘亲老是不要我?”
      我柔声道:“相思是娘亲最疼爱的女儿,娘亲又怎会不要相思?”
      相思搂着我的脖子,热乎乎的眼泪往我脖颈里钻。她说道:“可我总见不到娘亲,父王说,可能
      这回他真的把娘亲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可娘亲怎么回丢呢?娘亲认得回家的路。”
      山路崎岖,我的腿不利索,走了两步,便微一趔趄。

      淳于望便从我怀中接过相思,轻轻巧巧抱在怀中,然后伸手拉住我,向我凝眸而笑,“晚晚,我
      们回家了!”
      回家了。
      我安心地将手交在身畔男子湿热的大掌中,看着相思在他怀抱里破涕为笑的小小脸庞,心里满是
      欢喜,周身都是暖意融融。
      再阴霾的天气,挡不住这欢喜,再凛冽的寒风,挡不住这暖意。
      梅林,风光如昔。
      蜡梅尚未凋零,已有春梅继之而起。有的打着骨朵儿,有的打理得好,已经绽开了花朵。向阳的
      坡上,绿萼开得尤其好,有重瓣,有单瓣,淡绿或浅白的花儿密簇簇攒在枝上,孤傲中别有一番
      热闹。
      淳于望见我出神,也便顿住了身,相思已在叫道:“娘亲,我们屋子前的朱砂梅开得才好呢!娘
      亲,娘亲,你记得吗?我和父王为你画过画儿的!”
      “记得,记得。”我微笑着捏捏她不安分的小手,“相思画得很好,相思就和。。。。。。”
      我看向淳于望,“就和你父王一样聪明。”
      淳于望轻笑,然后一路指点给我看,“这株是铁骨红,那株是千瓣朱砂,那株是乌羽玉,那株是
      台阁朱砂,还没开呢!绽开后,花上有一圈银边的。”
      他侧头问我,“以往我都教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去年被他强逼到这里时,我每日都想着怎样逃走,怎么和他作对,他自然也没心思教我,他提的
      ,必上那三年的事了。
      我怅惘地看着满眼的静寂朱红,说道:“嗯,记得。”
      他便指向那最大的一株朱砂梅,问道:“记得这株是什么品种吗?”
      我抚上那逎劲枝干,迟疑道:“时日久了,却认不出了。”
      相思已拍手道:“我认得,我认得!这株叫舞朱砂!父王说,以前父王和娘亲在这株梅树下舞剑
      ,后来悟出两套剑法,娘亲那套叫暗香,父王那套叫疏影!”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我。。。。。。不记得了!”
      看着淳于望殷殷而望目光,我有泪水欲落,却向他仰脸而笑了,“阿望,闲了舞一回给我看吧!
      我很想看一看,完整的暗香、疏影是什么样子的。”
      淳于望并没有流露出失望之色,只握紧了我的手,说道:“好。”
      再往前便是那株百年老梅,依然和去年一般模样,枝如青铜根如石,沉默冷寂地矗立着,既不憔悴枯萎,也不开花结果。
      淳于望无奈道:“六年了,我拿你没办法,也拿它没办法。”
      他放下相思,推开木屋的门,轻笑道:“晚晚,到家了!”
      我抚着门上的对联,疑惑道:“今日。。。。。。廿几了?”
      “除夕了,大年三十。”他微笑,眸中有泪,“我没想到,我今年还能等到你。”
      我踏入屋子,看到的是和我春天放火烧屋逃走前一模一样的布置。
      想来,六年前他和“盈盈”住在一起时,就是这样的布置吧?难为他,两次大火后,还是固执地
      守在原处。
      我反身将他拥住,拥得紧紧的,低低道:“阿望,我回家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张臂将我狠狠箍住,再不容我动弹分毫。
      相思一个人在地下围着我们转来转去,先去推了推父亲的腿,喊道:“父王!”
      又转到我跟前搡一搡的我腰,委屈地又喊道:“!”
      一脸被遗弃的无辜模样。
      我瞧着心疼,欲要挣扎出来安慰她,但如今的力气万万敌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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