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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爷现在也有些后悔了。”萨哈廉戏谑地咧开了一口白牙,“爷后悔了,就会生气;生气了,耐性就不好;从现在开始,你若敢再说一句爷不乐意听到的话,鞭二十;说两句,鞭四十。”
几何瞪眼,那个“呸”字,许久许久没有喷的出来……
“对嘛,这样才是做奴才该有的样子。”萨哈廉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过爷相信爷的直觉,你会值点银子的,不会白抓来的……”
萨哈廉这厢话音未落,就听得远处探哨来报,“爷,有人来了!”
金人全部站了起来,兵刃在手,警惕张望,萨哈廉也收了笑容,绷直了腰身。
好,最好来个搅局的,最好是打起来,她好浑水摸鱼地溜掉!几何心怀叵测地趴下了身子,眯眼伏在地上装死……
没成想,火把辉映中,她竟看到了戴龙城的身影!对!戴龙城!他那直着腰的走路方式,化成灰她也认得!几何惊愕万分,一个零丁自地上站了起来!
“呦,这么快就来人了?”萨哈廉拍着皮鞭,信步向前,“挺俊的后生,胆子还不小呢,看来,这臭丫头还有人惦记啊。”
几何的心提到嗓子眼了,她拼命地朝戴龙城后面看,没有,没有帮手,只有他一个人!
“这位兄弟,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戴龙城这厢镇静自若,根本无视剑拔弩张的氛围,自顾嬉皮笑脸地搭讪着,“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哈!连你的命都在我们手里,还有什么可交易的?”萨哈廉不屑地大笑起来,“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们汉人那套三寸不烂之舌功夫对我们有用吧?”
“咳,你们丢的那批货,我能给弄出来。”戴龙城摸着鼻尖,言简意赅地开了价码。他手一指几何,“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人。如何?”
“和我交易?”萨哈廉突然转身,一把将几何拎了过来,“要知道,我那批货很值钱的,五百两白银。你觉得,这根小排骨棒值这么多钱吗?”他危险地眯起了双眼,“这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你这买卖可做赔了啊。告诉我实话,否则,我就自己留下慢慢研究,不卖了。”
几何平生最恨人用排骨棒来称谓她,当下粉拳紧握,怒目相视,恨不得将萨哈廉生吞活剥了。
“兄台说的对。在下出身商贾世家,从小就知道不能做赔本的生意。”戴龙城点头长叹,“但是,凡事只要跟感情占了边,理智就玩儿完了。谁让我偏就喜欢这排骨棒,所以这次,我认赔了。”他一摊手,苦笑开来,“兄台若是觉得这生意可做,就请放开她,赶紧派个人来跟我领货。锦衣卫那边我虽然有熟人,但时局多变,还是尽快办出来的好。”
萨哈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戴龙城,眼睛眯的越来越细……几何贴在敌人身上,愣愣地望着戴龙城——他见她瞅来,竟应景地递来个温柔无比深情款款的安慰眼神,像是久别的情人在默契地暗诉心曲!几何从未见过他如此温情风骚,头皮一麻,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
这买卖做成了。不久,金人心满意足地推着硫磺车走了,那个萨哈廉捏了捏她的脸蛋,嬉笑着将她推开了。
戴龙城将几何飞快拖上了马,一路飞奔向南。
“你吃了豹子胆了!一个人就敢来!你从哪儿弄来的硫磺?怎么能白送给金人呢!赔死不说,让别人发现了告你怎么办!辽东那边还打着仗呢……”几何颠簸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在后环着戴龙城的腰身埋怨不已。
“你管这么多干嘛,”戴龙城却在她身前大声笑开了,“人生苦短,就不能让我任性冲动一回!”
他的声音很戏谑,仿佛是一句玩笑,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几何惊呆了,在他身后突然涨红了脸!
——就不能让我冲动一回?原来,他竟记着她跟他说过的话……
“你疯了!让朝廷知道怎么办!会连累你全家的!”几何顿时有些热血冲顶,“你这人做事怎么不考虑下后果!”
“放心吧。”戴龙城扭头收了言中笑意,“这是我献的计策,那群金人来去无踪,如今给他们加上一车硫磺,想无踪都难了!哈哈……”
原来……几何满心的感激一下淡去了大半!热血回流,她突然又想到那个房士尨……心头不免火起,低头绷脸,一言不发了。
戴龙城策马狂奔许久,终于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头。“哎,你怎么了?”他侧脸问。“怎么不说话了?”
“哎!你说话啊!哎!你就这样对救命恩人啊!”他终于忍不住了,将整个头都拧了过来。
“恩公,有何指教?”几何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奇怪的女人,”戴龙城莫名其妙地嘀咕着,“哎对了,”他还是挤笑挑起了话头,“你怎么知道房士尨的?你认识他?”他对这事儿太感兴趣了,“你怎么可能认识他呢?他根本不……哎!郑几何,你倒是说话啊!我大老远舍生忘死地来救你,怎生又得罪你了?!”
“我不认识!你认识!你们全家才认识!”几何被他缠着着实烦心,突然大吼了出来。
“他……他那人不坏啊?用不着这么说吧?”戴龙城很是疑惑,他理解岔了意思。
“好吧,让你装,我说!”几何狠狠地磨着后槽牙,“你们全家想把我骗过去给他做老婆!她们骗不了我,你就亲自上!”
“这什么啊!”戴龙城顿时石化,“你都是从哪儿听的乱七八糟?!”
作者有话要说: 1、萨哈连:又名萨哈廉。清太祖努尔哈赤之孙,礼亲王代善第三子。《清史稿》等书都载有传记。“天资聪敏,通满汉蒙古文义”(我好容易找到这么个人来编故事,年龄啊身份啊学识啊都合适),“礼部典文制度,多所裁夺”,“屡从征战,所向有功”。天命十一年(1625年)封贝勒,崇德元年(1636年)四月,拟封多罗郡王,而这年五月二十七日他便病死了,时年33岁。死后追封和硕颖亲王。萨哈廉生前深得其叔父清太宗皇太极的赏识,皇太极曾说:清朝贵族子弟中,“启我所不及,助我所不能,唯有萨哈廉一人而已”。
☆、奉圣夫人
“我自己偷听的!”几何气愤地吼着,“你二嫂想把我嫁给他!让他克死我!你嫌我在家妨碍你清白,耽误娶那个顾家千金小姐,也乐得赶紧把我给打发了!”她的手臂死死辖住他的腰身,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转!“我不给你添堵了!你们都不待见我,我这就走!”
“你说什么呢!”戴龙城索性把马给勒住了,“我什么时候不待见你,要打发你了!这么些日子了,我一直……”
“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干嘛来救我!我宁可让辫子抢走,也不要跟那个人成亲!”几何见他驻马辩解,更忍不住满心的委屈了,“你嫌弃我,和我明说,我走!我不给你添麻烦!”她顷刻哭的是泪珠滂沱,涕泗横流,“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若不想娶我,也不用想出这恶心的法子来甩掉我!和那个里通外国的女人一唱一和地骗我,枉我还相信你,对你一片真心……呜呜……”她捂着脸,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哭起来。
“你——我……”戴龙城呆滞当场,百语莫言,手足无措。
回了戴府,几何无声滑下了马。戴龙城伫立当场,拉不得,也劝不得。几何径直回屋,拿了东西便直奔奉圣夫人府去。如此倒不用再迟疑了,甚好。
几何好酒好肉地在奉圣夫人府混了几日,闲极无聊雕了些带机关的小玩意来应付备选。既然王公公对她青睐有加是因为修好了那喷泉,那她就把这手工活儿的技能再发扬光大下。至于选人的考官,几何也详细打探过了。小厮秦二听得她有差遣,自然是全力相助,知无不言。
秦二说,奉圣夫人圣眷极隆,皇上一日不见,便茶饭不思,遂不能常离宫。夫人玉颜难堵,所以每次来夫人府选人的重任,就落到御马监大总管涂文辅涂公公身上了。秦二一说起这涂公公,话就多了。这涂文辅可是仅次于九千岁和王总管的风云人物,实权派,总提督四卫营,还提督太仓银库和节慎库。按国朝制,太仓银库与户部是一体,节慎库与工部是一体,应两不关联,如今却由涂文辅一人总管,实为违制,可见其受宠信之深。这涂文辅行事嚣张,敢强买皇亲宅院,且在门口的匾额上大书“户工总部”四字,张狂之极。不过,他也算是太监中的翘楚了,有潘安之貌兼子建之才……几何在旁暗暗好笑,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该来形容一个太监?总之,涂文辅是个真行家。来投靠的,尽管拿出真功夫吧!
腊月后,几何又做了几个应景的花炮,耐心地等待着涂文辅的到来。可是,腊八过后,她突然听得薛管家来说——奉圣夫人要回府了!
奉圣夫人每年回家也就三四次,且绝少在腊月,这次突然回府,又选在黄昏时分,府内人都有些措手不及。难道又有言官弹劾?或是……九千岁顶不住了,出了什么事情?府邸的下人们忐忑不安,来投靠的人们更是人心惶惶。几何或是最担心的一个。她现在孤注一掷地从戴府跑了出来,若是在这个当口阉党倒台……后果真不敢想象!
酉正,奉圣夫人仪仗至,众人出府拜接。几何混在人群中,左右张望着。只见前方旌旗招展,云雾缭绕,数千根黄白蜡烛将甘泉街的巷子映照的灿如白昼。一八人大围轿被簇拥其中,随行之人皆盛服靓妆,观之若仙女神将。几何跟着人群下跪磕头,高呼“老祖奶奶千岁,千千岁!”
行完国礼,入门后再行家礼参拜。几何及一众门客连奉圣夫人的背影都没瞧见,但是,听到了一个绝好的消息——薛管家神情亢奋地来宣布,奉圣夫人这次竟是专为选人而来!
涂文辅才情甚高,选人的眼光和手段自然苛刻的很,可这次,竟是奉圣夫人亲自来坐阵了!久闻奉圣夫人以菩萨自居,对自荐者恩泽广施,这消息传来,外院里的人都欢呼了开来。
几何不敢怠慢,思前想后地琢磨了一夜,将各种可能发生的应对情况都准备好了。第二天,她好生梳理了一番,可是到了觐见之时,却久久没听得传召。一直等到太阳将西,过了晚食时分,几何才听到传召她的消息。传召的地点与众不同,南边书房。
几何心头有些发突,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跟着小厮,缓步前行。
书房的门是开的,奉圣夫人更衣未回。指引人闭门退下,留几何一人立于满室书香之中。几何从未进过豪门内宅,自然是新奇地四处张望。只见四围环墙皆为书架,架上书籍竟全为《永乐大典》!几何粗略数了数,竟有一万多册之巨!难道这是全本?!她心情有些激动。《永乐大典》她曾听父亲自豪地说起过,可惜他们一直身居东南,无福睹得全貌,如今巨著就在眼前,她要好好地看看……几何飞快地越过经史子集,直奔“工技”部分而去,在取下心仪书目的瞬间,她的手都颤抖了……
“这是副本,喜欢就拿去看吧。”一温柔的女声突然冒了出来。
几何尖叫一声缩回了手!原地跳转身来!
一位珠玉满头,绫罗罩身的宫装美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