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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何强镇定住自己的心,慢慢转身——皇帝御制的大床实在是太大了。床榻宽敞的暗角内,很舒服地坐着一个人。
那人见几何看到了他,竟很潇洒地晃燃了火折子。
火花一闪,几何不由瞳孔一缩。
——萨哈廉。
他靠在榻边,像一个老朋友般笑的春光灿烂,露出满口白牙。
这死金人又来了,又想劫持她?恐怕,这次的目的不是上回那么简单了吧?几何心下惶恐,身形不敢动,也不知该如何言语,索性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直到那萨哈廉先忍不住开了口。
“没劲极了,怎么也不喊上两声?”萨哈廉无趣地探过身来。
☆、欢迎劫持
“萨老板别来无恙吧?”几何冷冷地向后回避着;“千里迢迢赶来;又在如此深夜候我;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吧?”
“呦;士别三日;果真非昔日吴下旧阿蒙了。”萨哈廉戏谑地笑着;“有那么点诰命夫人的架势了。你猜对了;是有大事。爷此番不远千里而来,是怜惜你独守空房;红颜寂寞,想带你回辽东享福;你意下如何?”他的手不安分地揽到她的腰上,“爷会好生痛惜你的,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不再是根排骨棒。”
“去去!”几何用力打掉了那手,眉头一皱,突然计上心来。好啊,劫持。她正需要一件大事来试探下戴龙城的心意,看他心里到底有她几分!他是纯粹的利用,还是带上了一份真心!
“好啊,把我劫走吧,”她严肃地瞪向了萨哈廉,“只是,要做的稍微有点声势,别神不知鬼不觉的,和平白死个人似的。”
萨哈廉微噎。他蹙眉打量了她半晌,慢慢开了口,“爷凭什么听你的?”
“不愿意做么?”几何抬手指了指窗户,白眼一翻,“那就请回吧。不送。”
成亲第二夜,诰命夫人就被蒙面人给劫了。这让还在喝着喜酒,醉醺醺的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府上的小厮们一瞬全清醒了过来!
“不要报官!快去找大人来,筹银子救我!”几何生怕人笨乱跑再给她多生了枝节,赶紧大喊开来。这些小厮哪见过什么世面,这厢都惊呆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如临梦中,谁也挪不动步去!
萨哈廉被几何踹了一脚,心不甘情不愿地闷声补充了一句,“记住,若是有官兵出现,你们家夫人的命就没了!”
“秦二!还不快去找大人来!我的命要紧,让他别顾惜银子!”几何对萨哈廉的消极怠工很是不满,索性自己抢了台词说开了,“大人从这人手里救过我一回,是知道的!”
秦二忙不迭地应声,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出府。
萨哈廉“劫持”着几何,慢慢退出了府门。
夜色正浓,离了恢宏的灯火,就是黑漆漆的一片昏暗。口哨声后,不知在府外何处隐匿的几辆马车迅速靠拢了过来。一群人围簇而上,几何很是配合地被扔进了车厢。
车厢里有很多金人,且他们都用一种猎奇的目光望着她。他们虽然蒙着面,但身上似乎有一股特有的味道,也许是几何的心里作用,感觉那苦寒之地的风沙和屠戮的血腥使这些人的血液中都带着股野狼的气息。这令她突然间有些害怕了——这试验有些太过冒险了吧?
轿帘落下,马车迅速撤离。
“哎呦!”冥想中的几何突然吃痛地叫出了声来。她的头发被萨哈廉揪住,连同着脑袋,一并被板了过去!“干什么啊!”几何揉着脑袋吼了出来。这厮行事毫不怜香惜玉!果然是野蛮劣等人!
“爷要好好看看……看你这脑袋里面到底在琢磨些什么?”萨哈廉面色冷峻地盯住她,那一双眸子在烛火下幽幽闪着寒光,“为何让爷劫持你?你可要知道,这可不是小孩子家的游戏,是真的劫持。从此后,你就是大金的人了。将永生在辽东住下,再也踏不回京师这繁华的土地了!哦,那也未必,”他自嘲地冷冷笑开来,“你要祈祷我大金铁骑早日攻破北京城,到了那一天,你就能荣归故里了。”
几何闭口不语,心内腹诽不已。当这是小孩子的游戏?她有那么傻吗?她之所以让他劫走,一是为了试探戴龙城的心;二是,也是最主要的,她需要用一件大事来洗清附在她身上的阉党恶名!
阉党如今在大明是臭了行市了,沾上的人虽能升官发财,但皆名声扫地,为人不齿。可山外有山,有一处比阉党还要臭的地方,若是沾上了,直接就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那就是——金。
老百姓对金人的厌恶远远超过了阉人。她如果能在金人身上做出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就能在大明一战正名!恢复清誉!这个叫萨哈廉的金人,就是送上门的机会。是让她重新获得名誉的机会!她怎能放掉!
萨哈廉千里迢迢地再次劫持她,一定不是为了寻仇或索银那么简单,也就不会轻易地撕票要了她的小命。从京城到金国毕竟有段时日,其中她只要寻机干掉这些金人,那就是大明的民族英雄!任有多少恶名也一并清洗了!光辉灿烂的前程啊……那戴龙城也没借口再躲着她了!几何望着萨哈廉,无比邪恶地笑了。
“说,你到底在想什么!”萨哈廉见她如此,愈加气愤了,他狠狠地加了手上的力道,将几何拖近身前。
“我在想,你这金人做生意死脑筋。”几何忍痛嘲讽开来,“此一时彼一时啊,那次我值五百两银子的硫磺,这次就一定能值了吗?那可不一定了!你也看到了,我相公现在很不待见我了,你这一绑我,正和了我相公的意呢,他连休书都不用了,直接可以和相好的勾搭……”
“没关系。”萨哈廉面不改色地接上了话,“爷这次来,本就没想着将你卖了。”他松了手上的力道,手指一勾,轻轻绕玩起了她的秀发,“上次银货离手,爷就后悔了。这次专程绑你,就是想着留给自己慢慢玩的。”
“我一排骨棒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几何挑眉,“萨老板你千里迢迢大费周章的来,这么大的本钱,就是为了抢这样一个废人回去玩?”
“对啊。”萨哈廉轻吹着绕指的发丝,颇为赞许的点头,“你说的一点都不错。谁让爷乐意呢,不在乎本钱。”
几何语噎,只能鄙夷地白了他一眼,“败家子,怪不得生意做了几年还是小门头。”
“哈哈,”萨哈廉突然大笑开了,“丫头,慢慢看着吧,爷做的可是大生意。赚了,到手的可不只是银子。今时今事的表象并不重要,人要将眼光放长远些,这样才能当成真正的、最后的赢家。”
“切,”几何嗤之以鼻,“吹的玄之又玄的,糊弄谁呢。”
“贝勒爷,咱是直接出京还是回客栈?”车前突然传来一个喽啰的问讯声。
“直接走。”萨哈廉继续把玩着她的头发,连眼皮都没眨。
贝勒爷?几何心头突然一咯噔。她对这名词隐约有些印象,想当初在宫里当值时,晚餐时间听涂文辅普及过北面的知识,金人好像有四大贝勒,这“贝勒”就如同大明的王爷一般。只不过金人行事野蛮,也没立个太子,那努尔哈赤“命四大贝勒按月分直,国中一切机务,俱令直月贝勒掌理”,国家大事竟是儿子们轮流值班说的算,这不等着乱么!
眼前这个萨哈廉,竟然是“贝勒”?!几何惊异地上下扫了眼他。可是,看这萨哈廉的年岁,如何也不像是老努尔哈赤的儿子啊,有这么小的儿子吗?
“你想问什么?”萨哈廉挑了挑眉毛。
几何咽了口吐沫,“你是贝勒?”老天居然这样帮忙!她刚想找个金人下手立名,竟送上一个这么大来头的!她若是能把金国的皇子给咔嚓了,天啊,这就不只是民族英雄的待遇了,简直都可以上什么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榜了!哪怕她真入了阉党都没问题了!激动,激动啊!
“呦,你还知道‘贝勒’?”萨哈廉微微斜了嘴角,“看来在宫里没白待啊。”
“看来贝勒爷也盯了我许久了。”她刻意压制着心底翻涌的亢奋。
“你们汉人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爷既然想要你,总得先了解下吧。”萨哈廉哪知危机四伏。
“好。”几何也不跟他拐弯了,“你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多大了?是四大贝勒中的谁?怎么汉话说的这么流利?”她一股脑全问了。
“臭丫头,日后可不能直呼玛法的名讳,要叫大汗!”萨哈廉蓦然肃了脸色,“我的父亲是大贝勒代善。用你们汉话说,大汗是我的爷爷。明白了?”
“你是努尔……大汗的孙子啊,”几何遗憾地蹙眉,这可差大了,国人只知四大贝勒,谁知道下面的小贝勒!
“怎么,有些失望?”萨哈廉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哪里哪里,”几何干笑,这皇孙的级别虽然小了点,但也至少是个宗室啊!“失敬失敬,小女只是想,怎么上次没听到这称呼,否则这次见面无论如何也不会称呼您为萨老板,实在是失了礼数。”
“不知者无罪嘛,”萨哈廉懒洋洋地一眨眼皮,“爷是今年才封的贝勒,你如何得知?”说着,他的手指轻轻一划,将她额边的碎发履平,掖到了耳后。
几何敏感地避开了身子,这举动太亲昵了。
“怎么,害羞了?”萨哈廉展臂过来,一把揽过了她的腰身,“你除了瘦点,其他还都好。做爷的福晋吧。”
“放开!”几何大惊,可百般挣扎未果,只能停在了他的怀里。
“听话,爷就会好好疼你。不会把你挂在马上,也不用你干活,给你好吃好喝,还让你生一群孩子。”萨哈廉的情话讲得煞有异域格调。
“你这贝勒傻了不成,”几何伸手将他的脸推开,“姑奶奶已经嫁人了!有相公了!你晚了!”
“我们金人不在乎这个。”萨哈廉很不屑地握住她伸来的手,“我们看上的女人,就要抢来。被抢来抢去的女人才叫有魅力。再说,你那‘相公’新婚之夜就跑到妓院里去了……”
“闭嘴!”几何最不愿听到这个,这事就是她的奇耻大辱!“那你捡别人不要的女人,更丢人!”
“呦,可不能这么说。”萨哈廉很认真地摇头,“外面都传你是大明皇帝喜欢的女人呢,这厢回了辽东,爷还得靠这四处争面子呢,你可别自降身价啊。”
“胡说八道!”几何气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皇上才没看上我呢!你就是捡别人不要的,丢人!”
“反正他们听不到皇帝的解释,也听不太懂你的话。”萨哈廉大笑着将她整个拽入怀中,“你就好生从了本贝勒吧!”
第三十五章急转直下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出了京城,一路畅通无阻。
看着景物越来越荒凉,几何心下越来越忐忑了。难道秦二没通知到戴龙城?还是他们行的太快,燕雀门来不及追踪?不行,必须得拖延下队伍行进的速度。“快停车,我肚子疼!”她捧腹做痛苦状。“我要出恭!快停车啊!”
萨哈廉阴沉着脸,终还是妥协了。队伍第一次停了下来,几何冲了出去,躲在树后偷偷算计了下金人的规模。十多人,全副武装,车马皆备,好像还拉了一些东西。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