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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谁也不肯让他好过。
而这一日终究降临,生生地就在眼前。
没有人比凤玄更明白宝嫃,他知道他所爱的娘子是什么性子,宝嫃温柔善良,但是骨子里却自有一股倔强烈性。
她同连世珏本之间的关系很是简单,只因为连世珏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愿意娶她,她就对他死心塌地。
就算是成亲当日连世珏一去三年,三年里,她任劳任怨,对欺压她的连家二老始终恭敬相待,比亲生儿女更孝顺。
在她心里头或许……早就认定了她是“连世珏”的人,顺理成章无法变更似的。
因此在知道了连世珏阵亡的时候,她甚至不惜想要一死。
或许无关什么贞烈,只是一种心甘情愿地依赖跟倾慕,她把自己认定了是连世珏的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凤玄什么都做到了,比真正的连世珏做的好到千百倍,但是他唯一无法逾越的就是……
他叫刘凤玄,而非宝嫃认定的那人。
殿上那一刻,凤玄望着宝嫃抚摸过连世珏的脸的时候,本以为她已经识穿了一切,她不言不语然而心中定然饱受煎熬,当看到她抱着头蹲下去的时候凤玄几乎先她而投降,谁知道她竟然当着刘圣的面选择了他。
其实就在她望着连世珏的那一刻,已经明白了所有,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却又是一回事,她心里知道真正的夫君是那个轮椅上的人,可是不管是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反应,都让她觉得自己该选凤玄。
对她来说,或许这不过是一场梦,她得极力坚持她所坚持的,或许只要凤玄带她走了,离开这一切,回到连家村,那么所有的所有,都会恢复如初。
就好像在松吟山庄醒来的时候,她望着凤玄说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宝嫃断断续续说完后,望着凤玄的脸,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猛地将手抽回来:“你不是我夫君!你不是!你是神武……王爷!你不是我夫君!你不是!”大声地说出心中曾深埋地,曾不信地,曾视而不见地担忧着地这一句话,宝嫃含泪望着凤玄,又道,“你不是珏哥。”
凤玄双眸微闭,虽然已经有所准备,听她亲口说出这一切来,却仍旧好像有刀枪剑戟在他心上招呼过,痛彻心扉之余,嘴角竟露出一个苦涩之极的笑:“是……我不是……”
宝嫃听到他低低地回答,头微微一仰,两行泪便滑入鬓角:“怪不得……我就以为……”她喃喃地,“我就以为……老天爷怎么会那么厚待我,我的命怎么会那么好……夫君怎么会对我那么好,原来都是假的……原来……都是假的……”宝嫃转过身,踉跄欲走。
凤玄抬手,牢牢地捉住她的手腕:“娘子。”
宝嫃垂眸:“我……不是你……”
凤玄不等她说完:“娘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
宝嫃转过头,定定望他。
凤玄看着她悲怆容颜:“我刚到连家村的那几天,晚上睡前我跟娘子讲的故事,老虎弟弟跟老虎哥哥的故事,娘子还记得吗?”
宝嫃不回答,凤玄道:“还记得老虎哥哥想要害死老虎弟,我问娘子老虎弟该怎么选择娘子是怎么回答的吗?”
宝嫃眼神一变,凤玄道:“娘子还记得是不是,我也记得,我一直没有忘,那时候娘子你睡得迷迷糊糊地,可是仍旧跟我说,‘不要回去,要好好地过日子’。”
宝嫃双眉一簇,泪就滚落出来,抬手在胸口一按,心窝里软软地,仿佛用力点就会戳到心里头去。
凤玄凝视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不知道,当时你这句话对我来说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地喜欢了你,你说的没错,我不是连世珏,我不是你的珏哥,可是我……我是你的夫君……这是千真万确,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宝嫃听到这里,手慢慢地在额上抚过,顺势把眼中的泪抹去,颤声道:“你在说什么?我嫁的人是珏哥……我是珏哥的妻子,你是……你是神武王爷,你……还有你的……”
凤玄静静听着,宝嫃说到这里,便转开目光:“算了,其实我……我不会怪你,我也不怪任何人,我就是觉得……是我太笨了,居然……居然会认错人……一切都是我的错……”她慢慢地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极低,望着凤玄握着她的手,悄声又道,“你放开手吧,我……我得回去啦。”
凤玄拧眉:“放手?”
远远地,陆通跟岳凌站在屋檐下,岳凌跺跺脚:“他们在说什么,宝嫃姐好像很不高兴。”
陆通斜睨他一眼:“你不用担心她了。”
岳凌转开目光看凤玄:“那我担心谁?担心王爷吗?……唔,王爷看起来也不高兴似的。”
“也不是担心王爷。”
“啊?”
陆通哼了声:“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岳凌瞪大眼睛:“为什么呀?”
陆通道:“因为你太多嘴了。”
岳凌这才明白过来,又嘟着嘴:“我又怎么知道……再说这事儿……”
正说到这里,就见松机蹑手蹑脚地跑回来,岳凌忙拉住他:“小鬼头,你靠的近,听他们说什么了?”
松机道:“我得回去跟庄主说,那个姐姐要走,贵人好像留她不住了!”
岳凌张口结舌:“啊?要走?去哪?”
松机说道:“我怎么知道,只是她看起来好生伤心,贵人苦苦挽留,说了好些话,我看他也要动怒了,……啊啊……我要是把这件事跟飞鲸说,他一定不信。”
岳凌本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凤玄同宝嫃,闻言便道:“飞鲸是谁?”
松机冲着凤玄以努嘴儿,说道:“就是那贵人的侄儿啊,飞鲸很是崇拜他呢,整天里念叨,这回我得好好吊他的胃口。”
岳凌吃了一惊:“难道你说的是太子?你跟太子认得?”
“何止认得,他是我师弟,”松机哼了声,不以为然说道,“不过真怪,我听飞鲸说王府里已经有好些女人了,忽然又多了一个……唉,这尘世中的人真是古怪的很,女色有那么紧要吗?”扔下目瞪口呆的岳凌,老气横秋地踱步去了。
松机最后问的这句,本正是岳凌心里所想的,然而听到松机说出来,岳凌心里却觉得怪怪地,仿佛哪里不对。
岳凌看看小孩儿离去的身影,又看看不远处的凤玄同宝嫃,想来想去,就呆头呆脑问陆通:“军师,女色有那么紧要吗?”
陆通冷冷一笑:“你问的忒也高深,我答不出。”
岳凌道:“军师,我是真不懂。”
陆通看着他的神情,若有所思说道:“行了,再想就走火入魔了,女色又有何要紧的?若我先前不认得王爷,此刻大概也同你一样想法,但在此刻之前,我从未见过王爷对任何一个女子假以颜色,着紧成这样……”
“啊……那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要紧的不是女色,而是……”陆通难得地有几分惆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世间的‘情’,才是最厉害不过的。”
岳凌挠了挠耳朵:“果然高深……罢了,我一辈子不要懂才好。”
“哦?”
“连王爷这样的人物都被难倒了,宝嫃姐本来开开心心地,这会儿却如此难过的模样,我懂这些做什么?”岳凌低声嘀咕。
陆通笑:“但愿你一辈子这么洒脱通透才好。”
两人正说到这里,忽然之间见松机去而复返,鸡飞狗跳似地跑来:“军师,不好了!”
陆通愕然转身:“何事?”
松机叫道:“京城有人送信来了,是急事,庄主说即刻要你前去参详……”
陆通见那边凤玄握着宝嫃的手似是个相持不下的模样,便道:“是什么事你可知道?”
松机见他说话间扫了那边一眼,小孩儿眼珠一转,就道:“庄主说,是京师有人传了密信,说是要处决一个叫做连什么的人……”
他声音清脆,叫嚷又大声,那边凤玄同宝嫃齐齐听到,宝嫃眼前发黑:“珏哥?”——
108、荣华:努力加餐饭
宝嫃正同凤玄相持不下,猛然间听到松机大声叫嚷,宝嫃一听大为震惊,凤玄看她脸色慌张,便攥了她手:“娘子别怕。”
宝嫃听他在这时候兀自唤自己“娘子”,心中滋味难解,她惊乱之中没有主意,就任凭凤玄拉着自己的手,双双到了陆通身旁。
陆通早见他们两个往这边儿来,这刻却仍做凝重状,望着松机道:“你说什么?那连什么的,是不是叫做连世珏?”
“着了,”松机道,“就是这个名字,忒也难记。”
宝嫃惊怔之余,不知如何是好,凤玄握着她的手,此刻略微用力,乃是安抚之意,口里却问:“消息是谁传来的?”
宝嫃转头看向凤玄,见他一张脸同连世珏毫无相差,然而神情镇定,自有一股让人安稳的气质。
宝嫃恍惚看着,想到自己先前就是同他朝夕相对,耳鬓厮磨,过了那阵子神仙也不换的日子,此刻回想,简直如梦似幻,她心中一时恻然,鼻子越发酸了,便垂了头,谁也不看。
凤玄问罢,松机道:“是个京内的密探过来传的消息,庄主请军师跟贵人过去议事呢。”
凤玄看宝嫃,心想才将她拦下了,若是不在身边儿,还不知会如何,正在踌躇,却见宝嫃缓缓抬头,眼睛看向他,小声说道:“……你快去吧。”
凤玄见她肯对自己说话,便道:“娘子你呢?”
宝嫃一颗心沉甸甸地,很想跟他说不要再唤自己“娘子”了,然而一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二来他有急事,便只轻轻摇头:“我没事的……”
凤玄便握住她双手:“此地阴寒,你的手都冰凉,答应我别四处走……我去商议完了就回来找你,好吗?”他说话之时,语气格外温柔,眼睛亦始终望着宝嫃,旁边岳凌、陆通跟松机三个老老少少,都被“震”得不约而同地神色微变。
陆通咳嗽了声,对岳凌使了个眼色,便退了回去,岳凌忙地跟上,那边松机见两人走了,也赶紧地跳着追上,走出了十几步,陆通倒还是许面目平常,岳凌同松机两个却不约而同地抚上胸口,各自叹了口气。
岳凌道:“唉,我以为先前所见已经够肉麻了,没想到竟还能这样儿……”
松机道:“真是怪了,若非庄主叮嘱我不许乱说,我倒是要怀疑,这不是贵人呢。”
岳凌问道:“你这话是为何?”
松机道:“你有所不知,当初我陪飞鲸的时候,曾远远地看过贵人一眼,你并未见识他当时威严……那数百的官员济济一堂,都不如他一抬眼的威势,他明明是一个人呆在厢座内,跟我也隔得远,但是那样不怒自威不苟言笑的样儿,又冷又煞,简直令人不敢看过去,仿佛他的眼神也能杀人一般。”
岳凌呆道:“这、这样啊……那现在呢。”
松机斜睨着他道:“你说呢?刚才你又不是没看见。”
岳凌回想方才凤玄说话的口吻,咽了口唾沫道:“罢了罢了,不说了。”
宝嫃素日里听惯了凤玄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