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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瑜心里咯噔一声,就瞪赵忠,心想:“来的真不是时候!”
赵忠面露无奈之色。
廖仲吉便对门口的随从说道:“去!务必把这位连捕头拦下!哼,真是好大的颜面,不过他既然不来见本府,那么本府不妨就多走几步,去见一见他!”他说着,便把茶杯放下,起身往外而去。
赵瑜想拦又拦不住,就冲赵忠瞪眼不休,两人跟在廖仲吉身后,你推我我让你地往外而行。
廖仲吉生怕“连世珏”又跑了,故而特意又让两个从人去拦下,他在后,从县衙往外,走到门口,果真看到两个随从拦住了一个身形魁梧之人。
从背后看,只觉那人生得高大,只不过一身布衣……看来倒不怎地突出。
廖仲吉负着手,下巴微扬,盯着那人往前而行。
此刻赵瑜赶上来,碎碎叨叨道:“廖大人,此事大概有些误会……”
廖仲吉边走边哼道:“误会?且让我看看赵知县这位了不得的捕头再说。”
他说着,便又扬声道:“如何……难道赵知县的这位捕头大人见不得人吗?怎么连本府到了,都还不肯见礼?!”
廖仲吉说完这句,便见身前那人肩头微微地一挺似的。
廖仲吉见状,知道他是要回过身来了,面带冷笑,一眼不眨地看着,倒是要看看,这位了不得的人物生得是何模样,是否三头六臂手眼通天。
那人果真转过身来,可是却也不曾见礼,只仍旧端然淡然地站着。
而四目相对,廖仲吉望见眼前那人容颜的时候,脸色乍然就变了。
廖知府脸上傲慢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地惊慌失措,本来是负着手迈着官步往前而行,这功夫双手却从背后撤了回来,整个人反而慌里慌张地倒退了一步,那原本挺得直直地腰也伛偻下去。
廖仲吉浑身发抖,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凤玄,声音颤抖着叫道:“王、王爷……”
82、荣华:墟里上孤烟
廖仲吉震惊之下,喃喃唤了一声,旁边赵瑜听不真切,皱眉问道:“知府大人您说什么?”
廖仲吉如梦初醒般看他,继而又看凤玄:“王……”垂手弓腰,欲跪非跪地。
这当口,却见凤玄眼皮一垂,抱手行礼,不疾不徐却清楚地说:“连世珏见过知府大人。”
廖仲吉惊讶未已,见他如此举动,越发惊地嘴也张开:“你……”
赵瑜摸不着头脑,原先廖知府一副兴师问罪像是要吃人的模样,怎么一照面却变作这副表情?却好像是青天白日下见了鬼似的,几分怕几分畏敬……
赵瑜就说:“知府大人,这便是本县的左右手,先前任过捕头的连世珏。”
廖知府费力转头看他:“连世珏?”又目光闪烁不定地看凤玄,迟疑着,“王……你……他、就是……这乐阳县的捕头?”
“当然啦。”赵瑜说,见廖仲吉神色仍旧有些无法捉摸,便赶紧说,“先前廖小姐在的时候也知道,连捕头是长陵之战生还退役回来的,先前押解犯人去府衙,是卑职一时大意了,倒是跟他无关,还请大人明察。”
廖仲吉的神魂兀自飘荡未归,目光怔怔地看凤玄:“连……世珏……本地之人?”
赵瑜心想:“这知府到底是怎么了?前言不搭后语地。”仍旧说道,“正是,乃是本县连家村人士。”
凤玄自始至终都未曾再开口,面不改色淡然站着,毫无谦卑之色,可也不显得格外倨傲。
廖仲吉惊疑不定,上上下下打量他。
现场一阵沉默,赵瑜见状,就又打着哈哈,冲凤玄使了个眼色,说:“连捕头,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忙着去办呢?”
凤玄见他送了个台阶过来,便道:“正是,回大人,听闻东城处出了人命官司,差人要我速去看看。”
赵瑜道:“原来如此,我倒是你走的怎么这么急呢……”故意说着,又看廖仲吉。
他们一问一答,廖仲吉听得分明,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心才重新又缓慢地吞回肚子里。
可是他看着凤玄那张脸,那通身的威风想再发作,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赵瑜见他狐疑不定似地,生怕他又找凤玄的不是,便对他说道:“知府大人,您看,连捕头果真是因为出了命案才急着走的……这命案之事不能耽搁,不如且让他去办差如何?”
廖仲吉蹙着眉头,多看凤玄两眼,终于点头:“也……好。”
他一答应,他身边的那几个随从便让了路,凤玄抱拳向着两人一行礼,只说了一句:“多谢大人。”转身就出门去了。
廖仲吉站在门口,直直地望着凤玄离开的身影,一直到看不到人影了,才被赵瑜唤了几句,两人一并又回了县衙。
自此,廖仲吉再没心思跟赵瑜多说什么,回去之后,心不在焉地寒暄几句,也不留着吃饭,就赶着走了。
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赵瑜糊里糊涂地送走了府衙大驾,站在县衙门口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知府大人这突如其来又迅雷般离去究竟是何道理。
赵忠在旁边说道:“大人,这位知府大人好生古怪啊。”
赵瑜摸着下巴道:“哪里怪呢?”
赵忠道:“先前一副要找茬的姿态,可是见了连捕头之后,忽然之间却像是那什么的狗,夹着尾巴溜了。”
“蠢材,”赵瑜噗地笑出来:“你是说丧家之犬吧,不过也是……他摆明是要跟连兄过不去的,怎么忽然间一反常态什么也不说地就走了?”
赵忠也委实想不出来,就说:“难道他觉得连捕头不是个好对付的,于是才死了那条心?”
“这可是胡说,”赵瑜苦笑,“他乃是堂堂知府,别说是连捕头,就算他想要治本县的罪,也自有他的法子跟能耐,怎会怕了连兄。”
赵忠白眼看天:“那小人我就真不知道了……可是老爷,评心而论吧,先前知府大人面对您,的确是官威摆的足足地,不折不扣地是个压您一头的知府大人啊,可是,他见了连捕头,怎么说呢,那个样儿,就好像见到了鬼……不对,说是见到了天王老子还差不多,感觉连捕头压了他一头,可是连捕头明明什么也没做啊……他只是那么一转身……”
赵瑜听着赵忠的话,皱着眉喃喃:“是啊……你一说,我也想起来,方才他好像还叫连兄什么来着……”
赵忠挠挠头:“好像是什么……黄……黄叶……”
“黄叶?黄叶……”赵瑜皱眉喃喃念了句,便撇嘴:“不通不通。”
赵忠想不出,就随口笑:“那总不会是王爷吧!”
赵瑜听了这一声,心头一动,冲口说道:“我怎么也听着是王爷呢!”
赵忠呆:“大人,这不是更不通?连捕头跟王爷又怎么会扯到一块儿去,当今圣上可只有一个兄弟,咱们大舜也只有一个王爷……”
他的心思转动倒也快,忽然“啊”了一声,又说:“大人,我知道了,其实也说得通的,连捕头参加过长陵之战,长陵之战正是神武王爷统帅指挥的,万一这位知府说的是‘王爷手下的那个兵’之类的,岂不是说得通吗?”
赵瑜苦苦思索:“似乎也说得通,可是,就算他认得连兄是王爷手下的,那么他又何必露出那么害怕的神情?再说,当初我问过连兄曾否见过王爷,他也否认了。”
赵忠说:“这可不一定,连捕头那性子,是个不爱张扬的,就算人家是王爷的亲信,也不会跟老爷你就直说的……再者说,如果他真是王爷的亲信,知府大人瞧在王爷的面儿上,自然也要怕他一些的。”
赵瑜听这句话倒是有些逻辑通顺。
两人正议论着,里头宝嫃如出来:“要吃饭了,怎么都在这里站着?”
赵瑜见她来了,正好就问:“阿如,你知道不知道你姐夫在军中任过什么职位?”
宝嫃如眨巴着眼:“这我怎么会知道?”
赵瑜问:“你姐姐也不知道吗?”
宝嫃如摸摸头:“我姐姐大概也不会知道,她倒是跟我说,姐夫在战场上吃过好多苦……也很惊险,好好地回来不容易,是老天保佑,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说。”
赵瑜沉吟着:“是吗……”
宝嫃如歪歪头:“是啊,所以我姐对我姐夫可好了……对了大人,快进屋吃饭吧,这外头风大。”
赵忠早就先进门去了,赵瑜见状,只好暂且不去想这些,也跟宝嫃如一起入内。
且说凤玄借口查案,离开县衙,骑着马便出城而去,直奔连家村。
行到半路,天空之中微微有小雪片儿落下,被狂风卷着,四处呼啸拍打。
凤玄抬眸看看飞雪扰扰地阴霾天空,感觉雪片子打在脸上格外沁凉,他拧着双眉,目光沉沉,心中有无数念头在转动。
当初跟顾风雨打听廖仲吉的时候,凤玄就对这个名字觉得异样。
他是个马上王爷,因为多半时候人都在边塞,又天生是个深居简出的性子,——就算是人在京城,也极少参加各种公众场合,因此有许多朝臣都不曾认得他。
但事有例外,他隐约记得曾有一次,因是年下,皇帝宴请群臣,他参加家宴,退出之时,同一帮朝臣对面相遇。
他的记性是尤其地好,记得那是兵部的一些人,见了他便纷纷跪地。
而廖仲吉在京呆的那两年,便正好在兵部当差,难保就在其中。
因此前头廖仲吉几次三番地要捕头押人去府衙,他都不肯去。这回廖仲吉忽然袭击,他也想暂时回避,没想到廖仲吉死咬不放。
凤玄退无可退,便同他又打了个照面。
虽然有赵瑜在旁照应,他如今又换了个身份,那廖仲吉一时并没有就坚持认人,可是……谁知道那老狐狸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难道真的要带宝嫃离开这里吗?
凤玄在心里想来想去,想了一路,飞雪凌乱里,渐渐地看到了湖畔的茅屋。
他抬头看到,心头便安稳下来,马儿飞奔一会儿,顿时眼前一亮,却见宝嫃正站在门口,踮着脚尖张望。
凤玄望见她,满心如飞雪乱乱的纷扰就烟消云散,面上也露出笑容来。
宝嫃正搓着手,不时地放在嘴边呵点热气,跺着脚伸长脖子往路上看,乍然看到凤玄骑马的身影,一喜之下,便欢呼了声,向他挥手叫着:“夫君!”
凤玄翻身下马,也来不及把马儿拴上,就也飞步往前。
凤玄见宝嫃的头上肩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地雪,很是心疼,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感觉手儿冰凉,不免埋怨:“下雪了也不知道进去避一避,呆站在这里干什么?”
“夫君你怎么才回来。”宝嫃嘟着嘴,“我好担心啊。”
“担心什么,娘子在这儿,”凤玄看着她撒娇的神情,不由地柔声说,抬手把她鬓角发上的雪片子拂去,“我怎么也是要回来的。”
两人进了屋子,宝嫃急忙又去烧火,把一锅水重新烧开了,就把饺子下了,一会儿的功夫,饺子便都浮在水面上,白白胖胖地翻滚着。
宝嫃煮熟了饺子,把吃食尽数端到屋子里去,那边凤玄已经洗了手脸,宝嫃先端了汤给他:“夫君,喝一口暖暖身子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