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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拜见燕帝,端起一碗马奶酒,恭敬道:“早听阿爹说过陛下的盛名,今日柔芯有幸,竟是能见到陛下,柔芯不懂燕国规矩,也许哪里做得不好,还望陛下恕罪。”
她一口气将碗中酒饮进,用绣帕擦拭嘴角的酒痕,端庄又不做作,倒是令燕帝又欢喜了几分。
燕帝眸中笑意盈盈,抿了口酒,对着众人道,“大家都不必拘束,今日就如同往日一般,该喝酒该吃肉一样不能少,今日就把规矩放在一边,一起举杯欢庆。”
气氛越加热烈起来,众人高呼着万岁,为燕帝的命令叫好。
“看来燕帝陛下会很满意让柔芯做上王妃。”明月勾唇一笑,素手一勾,壶嘴对着张开的口,清酒滑出弧度,安稳落入冒烟干涩的喉际。
“就是不知道二公主会看上哪一位王爷了?”陆梦瞧着柔芯面上带羞的模样,投以探究的目光。
“阿爹。”柔芯走至族长身侧,伏倒他耳际轻语几句,青古族张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柔芯眸中喜色掠过,她快步走回座上,自顾自地准备着什么。
“柔芯公主。”这时候,太子开了口,他站了起来,端着酒碗,洋溢着热情的笑,道“柔芯公主舞姿飘逸,本王对这支舞好生喜欢,封你为天下第一舞也不为过。”
“殿下过奖了,柔芯不过是借了点景致,舞姿胜之柔芯的大有人在,柔芯实在愧不敢当,不过柔芯还是谢过殿下的好意,所谓人有不同,则适合每个人的舞也不同,柔芯方才跳得那一支名为清月,太过浅淡。以殿下的性情而言,或许百凤朝鸣会更合适一些。”她淡淡说着,不露痕迹的将太子抛来的暗示丢了回去。
太子尴尬一笑,无趣地坐下,放置在背后的手隐隐握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侍女手中拿着托盘来到柔芯身边,柔芯面色一红,取过托盘中之物,陆梦微微眯眼,才看清原来是一条白色绸缎。
柔芯轻轻抚摸那条绸缎,带着少女的羞涩,陆梦转头瞧了瞧一脸看好戏的明月,心底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柔芯握着那条绸缎,眼中无他人,笔直地走向垂眸握着酒杯的燕寒玉。
陆梦忙将视线转向燕寒玉,只见他依旧云淡风轻,事事不入眼的模样,唇角笑意点点,那一双墨黑的双眸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即使那名为柔芯的公主已经走至他桌前。
“四王爷,可否接受柔芯的绸缎?”她声音软糯,酥到骨子里,青古族众人皆是愣了愣,齐齐望向那一对男女,一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在青古族有一个一直流传的习俗。”明月洒脱地用宽袖擦去唇角留下的酒,解释道,“只要是未出嫁的女子有了心上人,便可以送其绸缎,若是那人接受了,那么这就成了一门亲事。没想到柔芯是看中了玉王爷,我倒以为她会接受太子爷的好意。”
白虎瞧着自家主子淡淡的表情,以及那不易察觉地一丝失落,开始不安分地在明月的怀抱中翻动,想要挣脱她的禁锢。
陆梦纹丝不动,脑海的思绪混杂起来,这可不只是一门男女间的亲事,更重要的是这一门亲事涉及了王位争夺,若是娶了柔芯公主,则意味着他可能拥有号令青古族的权利。虽说燕帝一直未曾怀疑过燕寒玉对皇权的冷淡,但若是他接受了柔芯的爱慕,那一切将会变得很不同。
她只是因为担忧王位斗争才会有些不甘愿,她这么想着,似乎找到了安慰的借口,心里才舒畅了一些。
燕寒玉默不作声,而柔芯则一直站立在他身前,面上已有了几丝尴尬与不安,但依旧等待着男子作答,就算他不是太子,就算她早就听闻燕寒玉并不受燕帝喜爱,但她的感觉不会有错,那身上散发着的龙气。
她垂下眸,回想起篝火宴会前夕,偶然瞥见土坡上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背脊听罢,白袍在风中飞扬,她似乎看见金色的光芒笼罩在他周身,化为一条盘旋着的金龙。
就在僵持之时,一只白色的身影掠过他二人眼前,那白球身形敏捷,咻地窜到了燕寒玉的腿上,哀怨地看着他,伸出爪子,表达着它的抗议。
燕寒玉看着白虎龇牙咧嘴,目中幽光闪过,他温和笑着,站起对着柔芯抱歉道,“抱歉,公主,我想你认错了人,今早就听闻公主对我二哥颇为重视,我是玉王爷不是律王爷,想必公主是方才听错了方才侍女的话。”
他抱着白虎,移至燕帝面前,歉意道,“儿臣怕是要扫父皇的兴致了,昨日受了些风寒,还未痊愈,如今有些不适,儿臣请求先行回穹庐。”
燕帝扬了扬手,眸底是隐藏起的欣慰之色,但众人眼中他极为冷淡道,“你回去吧。”
“儿臣谢过父皇。”燕寒玉霍然转身,向着陆梦在的地方而去,柔芯心有不甘,欲追上去,却见他停在了一个白衣男子身前,淡淡问道,“傍晚时分我在土坡等你,你却一直不出现,怎么现在还想躲着我吗?”
他语气淡淡,但那一字一句却好似妻子抱怨着不归来的丈夫,听得众人眼皮一跳。
陆梦僵硬一笑,回避着四处灼灼的目光,答道,“王爷,关于府中挑选婢女之事,小的已经想好了,傍晚小的不过是一时忘记了。”
“忘记了,你可知道我等你多久?我这般用心待你,你倒好,逍遥自在,不管不顾。”刚解释开的事,经他这么一说又变得暧昧起来,陆梦无奈至极,只好向着罪魁祸首投去了求饶目光。
“还不快和本王回去。”
“小的遵命。”陆梦垂丧着脑袋,慌忙逃离广场,众人看着那二人的身姿,半晌才感慨到,原来这玉王爷不接受二公主是因为有断袖之癖,顿时对柔芯从嘲讽转为了怜惜。
明月依旧喝着小壶酒,各色各样的话语一一入了她耳中,她眉眼一挑,看向天际,心道,箫玦,你瞧瞧,你相中的人儿是越来越有趣了。
☆、夜半偷听
纤长白净的手指执着白瓷杯,面具下的唇勾起,燕寒玉踱步到窗前,缓缓道,“秋篁,本王武艺不精,你可知晓?”
“秋篁知道。”陆梦低垂着脑袋,不知他话中之意,微微蹙眉答道,“不过王爷有了武艺超群的柳大人保护,自然不会有任何危险。”
“今日,本王在土坡等你,你迟迟未来,本王体恤下属,深怕你遇上什么麻烦,便派须眉前去寻你,独自一人留在了土坡。”他的眼深幽,笑容淡淡,怡然说道,“那你可知此事可大可小?”
陆梦扯了扯嘴角,知道他此话一出,便是不想轻易绕过她失约之事。
“你且试想,也许在你逍遥快活勾引公主的时候,须眉正在寻你,而本王一人等在土坡上,此时天色昏暗,婢子侍卫都在忙着整顿,而本王不胜武力,如若此时,冒出一个刺客,兴许他认错了人,又兴许他突然转变了主意,决定刺杀本王,本王如何抵抗,只能眼睁睁送死。然后你今后就得另觅主子。”
燕寒玉微笑着说完,眼角上挑,竟有了几分媚惑。看得她心头一颤,忘记了接话。
他黑眼斜飞,淡淡扫过陆梦,似是不经意问道,“秋篁,塞外不比凰城,昼夜之差甚大,你可觉得有些不适?”
陆梦猜不透他的心思,谨慎答道,“谢王爷关心,秋篁并未有所不适。”
“是吗?那正是合了本王之意。”茶盅遮住他的双眸,他语气悠悠道,“你身子骨倒是不错,不像本王,才来到青古,便觉得体寒身虚,如今取个茶水都变得这般费力?”
他眼瞟了瞟木桌上的茶壶,陆梦叹了口气,取过茶壶,转身换上一脸明媚笑容,为空了的白瓷杯添上茶水,道,“王爷若是身虚,吩咐秋篁便是,秋篁一定尽力为之。”
燕寒玉满意一笑,似乎就等着这一句话,他移至桌前,浅浅一笑,尊贵优雅,轻描淡写道,“本王曾听闻,青古土坡中藏有百足虫,这百足虫不喜光,常于夜间出没,乃是制作药酒的佳物之一,有百益而无一害,只是这百足虫齿上有毒,动作迅敏,极难捉住,本王想要去一瞧究竟,可惜须眉身负重命。”
他轻声叹气,眼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梦,她看着抽了抽嘴角,暗想先前的一番话语,什么体恤关怀下属,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铺垫。
她笑容恭敬对上那银色面具,“王爷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塞外的邪风,秋篁底子好,身强体壮,不如就让秋篁代王爷前去捉几只百足虫。”
“夜黑风高,若你不愿,不必勉强,本王不会怪你。”他宛如胭脂的红唇笑得越发亲切,体贴说道。
“秋篁岂会不愿,就请王爷放心交给秋篁。”
披着羊皮的狼,她负在背后的手掌暗暗握紧,面上神色自如。
“那本王就在此等你的好消息。”他下颔微微扬起,在灯光下露出利落的线条,那半张白皙的容颜刹那间令四周失了色。
陆梦撩开穹庐的帘子,抬头看了眼清冷的月色,无奈长叹一声,眼前夜色苍茫,空气里透着诡异,如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
这是燕寒玉对她的惩罚,她心里清楚得很,他没有过多的为难她。那一番话语虽说像极了玩笑之语,不过说得句句真切,就算他一直用淡泊名利掩饰着,就算他以疾病为借口极少参与朝政,却不代表其他几位皇子就会放心,要知道,多疑是皇族的天性。,
正如创立燕国的天帝,哪里会料到,自己的三皇子会发动兵变,弑兄杀父,坐上如今的宝座。
塞外的夜微凉,晚风吹来倒是带着几分初冬的寒意,她拢紧身上的披风,用金丝绣上的梅花在月光下隐隐闪动。
她呵了口气,快步朝着土坡而去,这一条路并不好走,沙子柔软,每走一步,便陷到了脚踝,她走得极为小心。
“为什么不可能?”黑暗之中,一声尖锐的女生突然传入耳际,陆梦细细揣摩,不正是柔芯公主的声音。她慌忙扑倒在沙间,躲在阴影之中。
“我看上的东西何曾有过不可能,我要他,就只要他。”柔芯脸色并不好看,她跺了跺脚,倔强说道,方才广场上的温婉如水尽失。
“芯儿,不是为兄不帮你,你想我既已经与二皇子结下了盟约,又岂可背信,你没有选择,你只能嫁给二皇子。”黑衣男子双手放置在她肩上,劝说道。
“阿哥,你明知我不愿我不想,为何还要强逼着我,若只是为了盟约,你大可让明月嫁给他,她也是公主,她可以代替我。”柔芯抽噎着说道,满是委屈。
“你是疯了吗?”黑衣男子摇了摇柔芯的肩,“明月是那个贱婢生的,她身上流着贱婢的血,她哪里配得上公主二字,你才是我青古真正的宝贝,公主。”
陆梦恍然大悟,难怪明月同为公主,宴会坐席却没有她之位,难怪提到柔芯,她会如此轻淡无趣,那么说来,临江楼的初见,什么阿爹什么小妹,得宠的模样不过是她的伪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