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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茵茵的笑容很淡,嗓音温柔。“韶大夫,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只是寄人篱下,不便之处,还望宫小姐体谅。这家的主子,脾气并不很好。”韶灵眉头轻蹙,指了指洛府的门楣上的牌匾,很是为难。
洛神当然从不招待外人,洛府修得富贵豪华,也从不被外人道也。这样的做派,跟慕容烨有些相投。
当然,这一番话落在季茵茵的耳畔,自然是推托之词。
季茵茵眼神微变,却很难当场发作,由着丫鬟扶着,盈盈地走出轿子。“我的母亲初入商场,却惨败而归,不知韶大夫可曾听说?”
韶灵眉头轻挑,正色道。“这是什么意思?宫夫人明明跟我一起把银子抽出来,当时早已盈利——”
“韶大夫盈利之后就抽身,而我的母亲则守着一匹不值钱的玉料,所有能动的银两全都付诸东流。”季茵茵眼底的笑意变得很冷:“韶大夫似乎将机遇把握的太过精准。”
“宫小姐这是问责来了?”韶灵定神看着季茵茵,不见半分诧异错愕,唇畔含笑:“商场上的事,我是门外汉。当时我不愿涉足商场,觉得太冒风险,口口声声说当我们中间的保人,绝不会让我担任责任,不就是宫小姐你吗?”
她虽然是笑着,但已然是咄咄逼人的质问,话锋像是包裹着蜜糖的利刃,看似并不尖锐,实则包藏祸心。
季茵茵的面色一变,无声冷笑:“韶大夫永远都是如此从容笃定,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否韶大夫之前做了更多的功课,才有这么大的把握,游刃有余。”
韶灵沉默了良久,她轻摇螓首,幽然浅叹,眉眼之间尽是无奈。“宫夫人终究是太莽撞了,我若是砸了这笔银子,还有营生的活计,可是宫夫人不一样,她还不是靠着侯府的接济生活?她太急功好利,又不知见好就收,造成如今的局面,难道也要怪到我的头上来么?”
季茵茵的脸上一道红,一道白,她们的富贵,来自于侯府,就像是分不开的枝蔓。但敢这么一针见血说穿她们的寄生本质,唯有韶灵一人。她引以为傲的事,在韶灵的眼里,只是一种施舍,一种接济。
她今夜明明是要来跟韶灵讨个说法,却反将一军,备受羞辱。
难道是一种错觉,韶灵眼底一闪而过的笑,尖锐而冰冷?几乎刺伤了她的眼睛!
季茵茵终究端不住了,面带寒色。“韶灵,我是侯府未来的主母,也是侯爷的未婚妻。你暗中跟侯爷来往,到底出于何意?”
“这才是宫小姐此趟的真正用心吧。”韶灵美目流转之间,尽是惊世风华,字字清冷,句句漠然。“为何总是约我见面,还差人送来东西,这一点,你该问侯爷,比较清楚。”
季茵茵一瞬血色尽失,自从她搬去别院之后,更难见到侯爷,果然是眼前这个女人勾引了风兰息!
“如果是冲着侯爷,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她咬牙切齿地说,美若天仙的面目,竟然闪过一丝狰狞。
韶灵不温不火,水波不兴:“不如让侯爷来选择,什么人才是他想要的?”
季茵茵面若死灰,心中盛怒,她本以为几句警告逼和,就能让韶灵回头是岸,她竟如此不要脸面!
在季茵茵嫉恨的视线中,韶灵不告而别,悠然转身,安静地走入洛府大门。
既然战火已经蔓延,最后一层纸,迟早要捅破。
她并不怕季茵茵再在风兰息面前捣鬼,她的手里,同样握着季茵茵的把柄,若只凭一家之言,她不见得无法动摇风兰息。再说,风兰息依旧察觉到其中的破绽,如今季茵茵的感受……定是如芒在背。
走至花园,长廊下的两个男人依旧在对弈,气定神闲,韶灵眸光闪耀,几步走过去,蓝裙翻滚,气势汹汹。
“掀棋盘的家伙又来了——”洛神抬了抬眼皮子,放下手中的棋子,意兴阑珊,这就要走。
慕容烨神情淡漠,怡然自得地坐着,自顾自下了自己的那一步。
韶灵扬声道,喊住了他。“洛神,等等,你别走。”
洛神冷冷淡淡瞥了她一眼,却不作声。
她笑了笑,眉目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飞扬,眼神透着一丝真诚恳切。“这次教训,我记住了。”
慕容烨的目光尽数锁在韶灵的脸上,唇畔有了淡淡的笑意。
她笑靥明丽,言语直率:“你虽然说话难听,但你我之间并无恩怨,我不该做背义之举,连累洛家名声。”
洛神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眼底依旧波澜不兴。“说好了是反省,你在外面玩的开心。”
“洛家这次因为我的过失,我来负责。”韶灵眉头蹙着,坚定不移。
“就怕你赔不起——”洛神依旧说的刻薄,一脸疏远。
沉默了许久的慕容烨这才淡淡开了口:“云门的人给洛家造了损失,当然是从云门拨这笔款子。”
她睁大眸子,满心错愕:“七爷?”
“洛神,还下不下棋?”他并不理会韶灵的愕然,朝着洛神不冷不热地问了声。
“依我看,你是在做赔本生意。”洛神定神看着慕容烨,突然丢下这一句,随即离场。
韶灵细细想着洛神的言下之意,胸口淌过别样的情绪,再而抬起眼来,只见慕容烨正凝神看她,黑眸之内一片热火。
她当下就移开了视线,心中微跳,笑道。
“只要洛神不会狮子大开口,我还能应付。七爷不必为我掏银子。”
“你非要跟爷分的这么清楚?”慕容烨按住她的手,眼底再无狂狷风流,而是沉沉的黯然。
她望向棋局上的楚河汉界,她跟慕容烨之间,也有如此清晰的界限,她不容许任何人独自过界。
慕容烨越过她的身子,举步朝着正堂走去,独留她一人在紫藤下,面色冷肃。
洛神正坐在正堂中央,静心喝茶,徐徐说道。“敢作敢当,还好不是个榆木疙瘩。”
“难得听你夸一个人。”慕容烨扯唇一笑,长指轻轻拨弄着花架上的兰花,眼底诡谲而幽深。
“不过,她跟侯府往来的事,你也知晓?隐邑侯可是城中女子心目中绝佳人物,你能保证她心无旁骛,不对隐邑侯挂心动情?”洛神放下茶杯,看向慕容烨。
慕容烨手上的动作微顿,笑意全无。
“你下了一招险棋。”洛神说的面无表情。“她连我都利用,铁石心肠,偏偏她又太过冷静,你无疑是养虎为患。”
“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慕容烨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眼底一片志得意满的自负。“你是知道的。”
话音未落,他手边的那片兰叶已经无声落地。
洛神看着这一幕,最终没再开口。
慕容烨静静地凝视着这一盆兰花,手掌轻轻贴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兰花,陷入深思。
“感情……也能算计?”洛神瞥了他一眼,低声道。
……
轿子停靠在一处院子门口,季茵茵冷着脸从轿内迈出两步,眉梢眼底尽是凛然怒气,急匆匆走向展绫罗的屋子。
“这么晚你上哪里去了?”展绫罗看着她,问了声。这几日她忙着去讨好老夫人,老夫人却总是避而不见,她神情憔悴,消瘦不少。
“都是母亲做的好事!”季茵茵阴着脸,刚走至桌旁,实在气不过,双臂用力一推,桌上的茶壶茶碗摔了一地。
“我的好女儿,你又是在哪里受了气?”展绫罗一把抓过她的手,耐着性子,柔声问了句。
季茵茵余怒未消,面色冷凝。“要不是你想着从她这儿得到商机,大赚一笔,我会无端受辱吗?母亲比我还要天真!”
展绫罗闻到此处,面色一沉,声音突地拔高。“茵茵,你偷偷去见了她?”
“她如今还跟侯爷纠缠不清,说不定先前也是陷害母亲,挖了洞让你跳!”季茵茵双目阴沉,恨恨地说。
展绫罗脸色骤变,急忙拉着季茵茵坐下,问个究竟。“侯爷喜欢她?”
“侯爷这段时日对我更冷淡了,我问过了,侯爷身边的下人曾经为她送过东西,都是侯爷的嘱托。”季茵茵神色郁郁,愁眉不展。“侯爷何时对女人花过心思?”
“如今想想,是很古怪,她住在洛大少爷的府里,跟宋将军打情骂俏,这简直……简直就是不知检点,我们早该防着她的。听说在大漠,男女之间求爱很是露骨,她也定是这样的货色。”展绫罗沉默了良久,才满腹愁思地说。“可侯爷岂会跟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被她迷惑?”
季茵茵嫉恨至极,言辞更是刻薄:“谁知道她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法!”
“茵茵,要是她果真如此下贱,暗度陈仓的话,侯爷虽然性子温和,但他是侯府的主人,说一不二,肯定要给她名分!”展绫罗突地紧握季茵茵的手,郁郁寡欢。
此言一出,季茵茵更是牙关紧咬,她碍着大家闺秀的颜面,向来只能扮演温柔矜持的角色。风兰息君子行径,两人甚至还不曾牵手。一旦别的女人热情奔放,厚颜无耻,虏获了侯爷的心,她即便成了侯爷的正妻,还能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我决不能容下她。”
季茵茵怔了怔,面色死白,眼底一抹毒辣,愈发明显。
清晨,韶灵刚装扮好,门外又传来叩门声。“小姐——”
韶灵眉头一皱:“又是侯府的下人?跟他说,我不在。”
外面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说的不太果断。“那人……正是侯爷。”
她微微怔住,低头系着腰带,望向长台上满满当当的梅子纸袋,心湖落入几分不知名的情绪。
“他就在门外。”仆人这么说。
“我就来。”
她淡淡地说。
风兰息并非骄傲冷慢之人,只是他很懂男女之间的分寸,从不滥情,几天不见,她本以为他不会再来找她。
他竟然亲自在洛府门外等候她?!
刚打开门,却见天际开始飘着小雨,她折回屋子,拿了一把伞。她的脚步加快,匆匆走到正门外,只见风兰息正站在门前树下,她一踏出门槛,他便笑着望向她。
她的眼底泛着光,红唇微启,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雨水从树叶之中穿下,针一般密密麻麻落在他的身上,她这才清醒过来,急忙撑着伞走近他。
风兰息跟她对望的那一瞬,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逼自己关在窑坊足足三天,什么人都不见,可是她的浅笑倩兮的模样,早已深深刻入他的脑海。
她一袭月牙色素雅裙子,眼底诸多情绪,撑着一把红伞,伞上画着白梅,从雨中而来,眼眸流转,欲说还休。
他几乎以为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
哪怕只用了墨笔勾勒,她的明艳绝伦,不羁风华,早已浓烈胜过任何一种颜色。
她的软靴踩踏着泥水,污点溅出,印在她的裙摆处,居然也并不让她看来脏污不堪,她走的很快,已然将红伞撑在他的头顶。
“我以为在酒家,说的够清楚了。”韶灵敛去心头的温热,话说出口,却是不温不火。
风兰息专注凝视着她,唇边一抹苦涩的笑。“以前都是让下人来,这回我亲自来接你。”
韶灵默默看着他的俊脸,却并不回答。
“这是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