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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体乾眼皮微动,暗瞟魏忠贤,嘴巴也不耽搁,朗声念起。
没有大事,半个时辰就完了。苏州的民乱,走在去往乾清宫的路上,魏忠贤吩咐暂时压下,出了事儿他一人担着,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
完事退出。几位太监刚刚转身,就听到皇帝瞬间脱离刚才的严肃,调笑皇后道:“你真聪明,我都想不到……”
于是几人加快脚步离开。
魏忠贤最后一个转身,动作迟缓。天启一面和张嫣说笑,一面注视着他的背影。他忽然发现,这个人老了。记忆中魁梧的身材不知什么时候驼了,耳后也生发出白发。这个人一向爽朗快活,也会有老的时候。他忽然有些心酸。
魏忠贤的脚步越来越缓慢,走到门口时,身形摇摆,有转身的迹象。天启迅速垂下眼皮。
与此同时,魏忠贤果决转身,大步走到床前,跪下禀道:“万岁,奉圣夫人请求进宫见您一面。她听说您落水受寒,忧急得不行,饭也吃不下去,连夜叫人传话给我。她说三年没见过万岁了,着实想得慌,哪怕看上一眼也行。”
这些话客氏常絮叨给他听,平常听着不觉什么,现在自己说出来,竟然想落泪。不过总算说完了,他是鼓起极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客氏二进宫难,不过一旦进来,皇帝又怎么说得出来让她走?即便碍于皇后,真让她走了,皇帝心里也难免愤愤不平。客氏若进宫,重头再来不是没有可能。
成败,在此一举了。
他提得突然,天启没有准备,一时傻愣在那儿。说实话,三年没见过面,他对客氏的感情淡薄了许多。有时候想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冷血的人。也许是没有血缘的关系吧,或者是身边已经有了替代她的人。不过他常常也会思念她,这种思念更多的是缅怀小时候她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越大他越觉得这种关爱没有他想的那么纯粹,其中掺杂着利益。再说,她还有儿子呢,她对他,比对她儿子更关怀吗?
不过还是挺想见她的,毕竟三年了啊。
皇后就在他身后,抱着他一动不动,也不吱声,可能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吧。想到这儿,那句答应的话无论如何天启也吐不出来,张口结舌半天,犹豫着说:“朕没事儿,你叫她放心,不用来看……”
张嫣忽然清咳一声,轻轻打断他:“叫她来吧。”
天启呆了呆,飞快抬头看她。
张嫣低头柔声道:“她想你了,你还不让她来看看?”
她的眼睛仍是纯净得毫无杂质,看得出不是弄虚作假,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天启垂下头,道:“叫她来吧。”
魏忠贤正发愣皇后的异常,闻言忙忙点头:“是,是,老奴这就派人回去接她。”
他起身,扶了扶帽子,匆匆去了。
天启道:“奇怪,你不生气?”
张嫣摇摇头,抿嘴一笑,“不生气。”
天启坐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张嫣微笑看向帘外。
当一个人真正富有时,她是不吝施舍给别人一点的。她对皇帝的心已十拿九稳。虽然客氏归来让她有些担忧,但是真相快出来了,不是吗?
“皇后,”天启搂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胸口,“你一直都是这么善良。”
最重要的,是皇帝。她不忍让他为难。他想见,就让他见吧。客氏虽与她有怨,对皇帝还是真心实意的。
张嫣抚摸着他头发说:“来了就别让她走了,我忙不过来时,也可以让她照看你。”
天启犹豫一会儿,道:“再说吧,你怀着孕呢。”
这个孩子是上天额外赐予他的,那种伤痛他已承受不起,所有可能沾边的凶险全部要杜绝。
“陛下,”张嫣叫他起来,小声在他耳边说,“怀孕的事先不要对任何人说,就我们两个人知道。”
天启边听边点头。
吃过午饭,张嫣回了坤宁宫。天启独自躺了一会儿,了无睡意,向帘外喊了一声:“九思。”
须臾帘子掀开,葛九思快步走了进来,侍立床前,“奴婢在。”
“我问你,”天启疲倦地合了合眼,声音依然微弱,“昨天我落水时,厂臣是不是也跳了进去?我好像看见了他的身影,还听见了水花响。不知道是不是他?”
“是干爹,陛下没有记错。”葛九思道,“当时他在不远处的船上喝酒。陛下这边刚掀船,众人还在慌乱之中,干爹就跳了进去,旁边人连衣角都没抓住。他想是见陛下落水,慌了神了,都忘了自己压根不会水,跳下去就没了头,还是几个哥哥下去把他捞了上来,又是捶背,又是按心口,才喘过来一丝气,叫小的们吓得半死,毕竟那么大年纪的人了。”
天启沉默良久,稍稍扭头,抬眼注视他,“你干爹没有白疼你,以后要好好孝敬他。”
葛九思忙忙颔首:“这个当然。干爹养育之恩,奴婢铭记在心,一刻不敢忘记。”
天启移开目光,注视帐顶,怔然良久,像是梦醒了一样突然问道:“高永寿他们俩呢,怎么不到乾清宫里来?还没休养好么?”
葛九思愣在那儿,答不出话。
天启正自诧异,忽听外面内侍报:“皇八女来了。”
他便道:“叫她进来。”
帘子掀开,徽媞快步走了进来,迎着天启目光便问:“皇兄,你怎样?”
“没事儿,已经好了。”天启笑一笑,看向她身后。
罗绮面色悲戚,两眼红红。见皇帝注视她,忙上前施礼。
“你怎么哭了?”天启惊讶不已,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一下子挺起,“莫非高永寿出了什么事?”
“皇兄。”徽媞凝重地唤了一声。
天启怔怔看向她。
“高永寿他已经……”徽媞泫然欲泣,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伸手从袖中扯出罗帕,捂在脸上放声大哭起来,“他已经死了!”
闻听此声,葛九思黯然低头,罗绮悲咽不止。天启更是五雷轰顶,当场傻愣,喃喃道:“不可能,他怎么会……”
徽媞一边哭一边说:“他们都忙着救皇兄去了,哪顾得上两个小内侍?高永寿和刘思源捞上来就没气了。”
葛九思对此话深有体会,一想到当时陪伴皇帝的若是自己,不禁浑身发冷。
天启脸色苦不堪言,一会儿曲腿,一会儿抚额,终于不可抑制地垂下泪来,哽咽道:“是我害了他们……”
徽媞惊住,哭声戛然而止,忙上前劝:“皇兄,那个,人都死了,不关你事,你你你……你别哭啊。”
“我要去看他们。”天启哭着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这下罗绮和葛九思也惊住了,冲上来拉住他,你一言我一语地劝。
徽媞拉住他胳膊,急慌慌地说:“皇兄,皇兄,不要去看,你会做噩梦的!那身子在水中泡过,白花花的,肿的像死鱼,就是他爹也认不出来是谁啊。”
天启愤怒地哭着说:“你怎么这么说高永寿,他都已经死了……”
“好好好,我说错了。”徽媞硬把他拉回床上。
出了乾清宫,徽媞只觉筋疲力尽。皇帝固执,连蒙带诓才劝下来,费了她老大劲儿。不过总算解决了那件事。
“这下你满意了吧?”她扭头看罗绮,像大人看小孩。
罗绮抿嘴一笑,轻轻地撞了撞她,以示亲昵和讨好,“多谢公主。”
“谢我干什么?是他出事的时机巧妙。”步下乾清宫前的阶梯,徽媞确认四下无人,抱臂倚在栏杆上,沐浴春风。
“现在怎么办?”罗绮偎在她身旁。
徽媞看着蓝蓝的天空,“夜长梦多,今天下午就出宫。”
罗绮点点头:“行。”
“公主,公主。”高长寿高喊着打日精门跑出来,老远就冲徽媞挥手。
“你舅舅来了。”徽媞调笑道。
“谁舅舅啊?”罗绮把脸一别。
徽媞笑道:“皇兄都答应你作为高永寿的未亡人护送他回家乡了,你自己也发誓要在他灵前造一小屋,守他一辈子,他舅舅怎么就不是你舅舅了?”
“公主,你又取笑我。”罗绮垂下头轻声说。
说着高长寿已到跟前,匆匆拱了拱手,苦着脸说:“公主,我问你一件事啊。昨天我没在,可听说我外甥被救上来时还有一口气啊,怎么……怎么说死就死了啊?现在人也不知被您藏哪了,到现在是死是活我连个面也没见到啊。”
徽媞闲闲道:“谁说还有一口气,把那人叫来。”
“是奴婢说的。”
年轻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徽媞扭头一看,淡淡地笑了笑,气定神闲地扭回头,看着前方。
葛九思快步走下石阶,到她面前作揖。
“你来得正好,九思。”高长寿六神无主,声音里带着哭腔,“人是你亲自下水捞上来的,你跟公主说。”
葛九思不疾不徐地说:“启禀公主,奴婢把小高救上来时,他吐了几口水后就醒了。后来送到乾清宫前,虽然昏迷,也是有呼吸的,想来没什么大碍。奴婢本想等太医出来就找人为他看看,恰恰公主来了,不由分说把人领回哕鸾宫,到了晚上就传出人死的消息……”
他看了徽媞一眼,咬唇不再说,语气平淡却压抑着愤懑。
高长寿不知什么时候闷闷地哭起来,拿袖子抹着泪,断断续续地说:“有人看见我外甥翘头说了一句话,结果公主一巴掌就打了过去,把我外甥打得倒地不起……”
“这种事公主不会做。”葛九思很理智地插话。
“可人家都看见了!”
葛九思喟然一叹,放柔了声音说:“你先到那边,我问清楚了再跟你说。”
徽媞自始自终倚在柱子上一动不动,唇角翘起,似乎是笑又似乎不是。
把哭哭啼啼的高长寿哄到一边后,葛九思重又过来,压低声音问:“高永寿到底死没死?”
“没死。”徽媞嘴皮一张,痛痛快快地回答。
葛九思一愣,“那公主方才为何不说,还让我们在那儿干着急?”
徽媞认真地说:“你们都是魏忠贤的干儿子,我得察言观色,试探清楚啊。”
葛九思默然一会儿,大胆地直视她的眼睛,缓缓道:“我都把东厂情报卖给公主了……”
徽媞低下头噗嗤一笑,这一笑就停不下来,笑得满面通红,直不起腰。罗绮本来跟着她一起笑,此刻也惊诧了。
葛九思打量她一阵儿,也笑了笑,就此作罢。他已明白,公主哪里是察言观色,分明是看他们的笑话。
☆、奉圣
罗绮道:“要不要跟他舅舅说一声?”
“算了吧,过一段时间再说。”徽媞无精打采地踢着脚下石子。
“可这是高永寿唯一的亲人,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