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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啦?”他倚在桌子旁,温柔看着她,笑容灿烂。
☆、缠绵
“陛下?”张嫣伸手拨开散落眼角的碎发,迷迷蒙蒙看他,“你怎么来了?”
她刚醒来,声音不复白天的清冽,低哑慵懒。这种偶尔无意识流露出的女人味尤其让天启着迷,他欣赏着,伸出手,轻轻道:“来。”
张嫣一看他迷乱的眼神,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虽不好意思,却也不得不柔顺地搭上,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还没近身,就被他使力拉到跟前,拦腰搂住。双手沿着后背上移,紧紧揉她在怀里,他的嘴唇来到她耳朵旁,含着溺死人的柔情低低倾诉:“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离得近,张嫣能听到他怦怦的心跳声。他低喃的话语,好似从这颗热情的胸膛跳出,回旋荡漾在她耳边。她缓慢地,试着伸出手臂,既不亲密也不疏远地,停在他腰部。
他知道她矜持,不会在口头上答复,这就是她的回应了。心里涌上欢喜,所有的郁闷烦恼一扫而空,他又变成那个闹人精,与她耳鬓厮磨。腻歪够了,才放开她,双眼晶晶闪亮,欢快道:“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
“去哪?”这么晚了。
他不说,只拉着她的袖子扭来扭去撒娇:“你换嘛,换嘛。”
张嫣板起脸:“陛下,你是一国之君,怎可用这种小孩子腔调说话?让人听见……”她叨叨着,天启嘻哈哈应着,看她不动,就推着她去换衣服,她说什么他压根不听。
“到底去哪啊,深更半夜的?”穿好衣服,她又忍不住问。这衣服是天启帮她挑的,比起皇后繁艳华丽的常服礼服,显得素朴简易,类似寻常少妇穿着。闲来无事时,她都喜欢这样装扮。
“嫣儿,你真美啊。”他笑眯眯地说,一边还为她披上白裘。
见他实在不想说,她也不再问,任由他牵着出了暖阁。内侍宫女一个个瞪大眼珠子看着,翠浮想上前问话,吴敏仪拉住了她。看着他们一同离开的背影,吴敏仪心里潮水般起伏,眼角泛起水雾。
出了坤宁宫,就见高永寿牵着一匹白马立在白玉石街上。他正探头探脑,见帝后出来,欢欢喜喜迎上前。张嫣讶然看向天启,他冲她微微一笑,待高永寿走到跟前,他笑道:“马留下,你可以走了。”
高永寿点头哈腰:“是,陛下。”
临走时,他说:“陛下,您今天可真好看,像个男人。”不待天启发火,他又看向张嫣,惊叹:“哇!娘娘,您这样打扮,真跟仙女似的。我瞧着,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天启将马鞭在地上一甩,笑得两眼弯弯,牙齿白白,“再不走,就给你也来一下。”
高永寿慌不迭地跑了。
天启噙着一抹温柔的笑,道:“娘子,是你自己上去,还是我抱你上去?”
张嫣实在不习惯这样的他,心头无法平静,一张脸也烧得火辣辣的,好在夜黑。垂下头,她道:“为何不乘辇?”
“那有什么意思?”天启显然心情极为愉悦,低头逗她,“骑马多好,还可以顺带赏月。”
“陛下,”张嫣指着天上,一本正经道,“今天没有月亮。”
天启面不改色,立即接道:“你就是我的月亮。”
张嫣有片刻的失神,然后道:“陛下,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不正经的书,才学得这样油嘴滑舌?”
“你要想听,”天启语带调笑,“我还有一肚子。”
张嫣没心思跟他在这儿调情,抓住马鞍,翻身上了马,英姿利落,天启喝了一声彩,不舍得上去,在底下直勾勾看她。
这样一个文秀姑娘,端端正正坐在马上,粉面低垂,眉目沉静,灯光下看来,别有一番韵味。
张嫣抓起缰绳,侧头看他,眼波流转,似有情又似无情,说出的话却是冷淡淡的:“再不上来,我可要打马走人了。”
天启抿唇一笑,双目柔情似水,身形仍一动不动。
张嫣扭回头,扬鞭欲催马,仿佛劲风刮过,他在眨眼之间已上了马,动作狂暴,她被震得向前倾去,又被他拉回怀中,耳畔响起他带着笑意却又阳刚十足的话语:“你敢!”他的手抓住她的手,一同握紧缰绳。夹紧马腹,马如箭离了弦,飞奔出去。
她真的摸不透他,时而像个小孩子,撒娇撒痴,到了夜晚,又换成另外一个人,霸道不羁。白天依赖着她,晚上却想掌控和征服她。
即便她再怎么古井无波,碰上这种人,也休想得到安宁。她觉得自己就像飘荡在海洋上的一叶孤舟,平常还可以静一静,大风大浪来袭时,却只能身不由己地上下波动、跳荡,随时都要防范着有翻船的危险。
秋天夜冷,天启怕冻着她,纵马狂奔了一会儿,就放慢马速,悠悠前行了。宫道两旁沉默竖立的灯架里,烛火摇曳,道路并不甚明,昏昏暗暗。天启把头枕在她肩膀上,低低道:“他们说,宫里夜里常闹鬼,你信不信?”
“信。”张嫣点点头,平淡道,“陛下,你看看身后。”
天启惊叫一声,抱紧了她,紧闭着眼睛,口中哇哇大叫:“皇后,你干嘛吓我?”
“陛下,你胆子也太小了。”口吻嫌弃。
天启哼哼唧唧:“皇后,你也太坏了。”
又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前方锣鼓声响,应是巡夜的内侍。天启坏坏地笑笑,道:“你说,他们要看见我们,会怎么想?”
“能不能不让他们看见?”默了半晌,张嫣道。
天启笑道:“贤妻有令,怎敢不听。”说着,解开黑色斗篷,往半空里一甩,罩在两人身上,上半身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前方一小缕缝隙,用以察看外面动静。
“这样,不就看不到了?”他得意洋洋地说。
张嫣被他的举动惊到,已经化身木桩,作声不得。是的,从来只有她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锣声越来越近,为了给自己的冒险再增加点刺激,天启故意慢悠悠地走。等看到两个内侍说说笑笑从岔路口出来,及至看到他们,惊得锣鼓都掉到地上时,他才哈哈大笑一声,纵马狂奔。
一团乌七八黑的不明物体就这样从眼前飞纵即逝了,两个内侍吓得瘫软倒地。如果不是那一声笑,他们真要怀疑,那是人吗?
走到玄武门时,天启才止住笑。张嫣讶然:“陛下要出宫?”天启“嗯”了一声,慢悠悠踱出洞开的大门。张嫣又是一惊:“这么晚了,为何还没关门?”
“因为朕要出去。”天启淡淡道。
张嫣不再问,心里纳闷,难道他头先已叫人通知侍卫不许关门?
“嗒嗒”的马蹄声响彻御道,不多久,就到了西苑。玉河桥前,天启下马,张嫣举目一看,不由惊愣。本该一片漆黑的西苑现在灯火通明,环绕湖沿,侍卫布得满满一圈,手中都提着宫灯。
天启接她下来,牵着她上了玉河桥,王体乾领着一班内侍宫女早立在桥上等待。张嫣环视一圈,不见魏忠贤和客氏,心里顿觉舒爽。
桥上设有宴席,酒水茶果食物俱全,天启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张嫣摇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天启绽开笑脸,兴冲冲道:“那我们下去划船。”
他竟然还记得?张嫣心神俱颤,难以言说的眼神怔怔望着他。天启笑了一笑,伸手搂过她,一同下去。
湖边已停靠了一条小船,天启一跃跳了上去,回头看着她,招手道:“快上来。”
他笑容灿烂,没心没肺的,张嫣却不得不担忧:“陛下,你要自己划船?”
“当然啦。”天启拿起桨,在水里划拉,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干这个。
张嫣道:“这太液池里的水有多深?”
“深不见底。”
“陛下可会游泳?”
“不会。”
张嫣招手道:“陛下,还是上来吧。”
“皇后!”天启跺脚,满脸不情愿,“不冒点险,生活有什么意思嘛?”
张嫣无奈叹道:“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你是一国之君,得为这天下着想啊。”
天启一屁股坐在船上,沉默地划着水,像个得不到奖赏的孩子一样失落。半晌,他鼓着嘴说:“不上去!”
又来了,张嫣叹气,放软声音道:“好,我下去。不过陛下再找几个人,也让他们乘了船,在后面跟着。”
天启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那怎么行?我想和你独处。”
张嫣无力了,只得以妥协的口吻说:“那让他们远远跟在后面总行了吧?”
天启这才抿嘴一笑,点头。
☆、爱
丛丛芦苇,身姿婀娜,秋风一吹,摇曳生姿。桨拨动着湖水,声音舒缓清越。这声音好像成了乐曲,张嫣听得心神澄澈。有灯笼照着,湖里并不黑,也说不上亮,潮湿湖水上飘着一层白雾,将这人、这景罩着,飘渺如蓬莱仙境。
天启白皙面庞隐在这层白雾里,更显柔和。他心情愉悦,孩子气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滑到湖中央时,他问张嫣:“我划得好吗?”
迎着他期待眼神,张嫣微笑点头:“很好。”
他便开心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冷不冷?”
说实话,露在外面的手已经冰凉,但是张嫣无法说冷,因为她的心是热的,就像注入了湿热的潮水,软绵绵的,细细品味,还有点酸酸的。
“不冷。”她摇头。
她端坐在船尾,美丽的容颜被雾气熏染,黑的愈黑,红的愈红,纯粹得像入了画,清冷出尘。
天启久久盯着她看,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其实想今天下午带你来,那时候天高云淡,不冷不热,正好。”
张嫣笑道:“现在也挺好,你看星空多美。”
她抬头望天,天启跟着抬头,浩瀚星空无垠,星星点点闪闪,像是顽皮孩子偷窥的眼睛。不知他们在看星星,还是星星在看他们?
怕累着他,船行中央,张嫣柔声道:“陛下,别划了,坐下来歇息歇息。”
天启把船泊在芦苇深处,丢了桨,挨着她坐下。张嫣把暖了许久的斗篷给他披上。此前他嫌热,非要脱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游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正静静相依相偎着,他漫声吟起诗来。
张嫣大感惊奇,侧头看他。他倒一本正经,眉目低垂,严肃里又带点忧郁。张嫣抿嘴笑起来。
天启侧头对她说:“这说的不就是你吗?”语气似不甘,又似抱怨。
张嫣点头笑道:“是啊,我现在就是在水中央。”
她在说笑,天启却不笑,在袖子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一支横笛,道:“我吹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