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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氏冷笑:“谁后面没有辛酸子事儿,都像你这样,谁来进宫伺候陛下?方贵人,你坏了规矩。”
“求陛下恩准。”张嫣跪下。
“求陛下恩准。”段雪娇随后跪下。
天启双眼湿润,鼻子发酸。他手抚额头沉默片刻,等心情平静,才抬起头道:“朕答应你。”
方静鸾大喜过望,连连叩头,“陛下圣明。”
“你起来。”天启艰难开口,“你很有孝心……”他触动良多,但是不能再表露了。一个帝王,凡事都要拿捏得当。
气氛凝重。客氏笑指着梅月华道:“此女殊艳,不可多得。”
天启向王体乾点了点头:“那就给她吧。”忽又想起什么,他忙倾身问道,“你想不想进宫?”
梅月华乖巧点头:“进宫伺候陛下,是民女的福分。”
天启起身,声音有些疲倦,“就这样吧,朕累了。”
李雪娥讶然:“剩下的……”
“都送回去。”
一场选秀很快过去了。张嫣被送到英国公张维贤府上待嫁,父亲侍女都被接了来陪她。段雪娇和梅月华去了成国公府上。
客氏一路跟着天启回到乾清宫,嘴就没停过。
“陛下,皇后不是其他,是一国之母,当慎重。”
“我很慎重!”
“张贵人身上有污点,性子又严肃呆板,料也没趣,我瞧着段贵人温柔,梅贵人活泼,都比她更讨人喜爱。”
天启在西暖阁坐下,耐着性子说:“皇后就得选她那样的,越严正越好,后宫交给她,朕也放心。再说,我都已经说了是她,怎能出尔反尔?”
客氏见有机可趁,放柔声音道:“只是点了她,尚未封后,要改还来得及。”
“谁说要改?”天启蹦起来,坐到另一边,懒得理她的样子。
客氏给他弄得下不来台。干坐了一会儿,她叹声气,哀怨开口:“我知道陛下是嫌我啰嗦,我老了,不中用了,现在陛下有人伺候,我留在宫里也没什么用了。”
天启哭笑不得,回头看她,她站起身,施礼道:“我这就收拾收拾,出宫回家,陛下千万保重。”
说完即往外走。天启在后面连声唤她:“客奶奶。”她像没听见,不带停顿地走了。天启烦躁地坐回椅子上,抚额叹气。
“去把魏忠贤叫过来。”他吩咐内侍。
魏忠贤正在值房看人整理文书,听到传话,脚不点地儿,赶到乾清宫。他年已半百,只因平日好武多动,加上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看着仍精神抖擞。
“万岁爷,”他一贯笑呵呵的,慈眉善目,看着喜气,“您找老奴来,什么事儿?”
天启只看了他一眼,就捂着肚子大笑,一肚子烦恼跑得无影无踪。
魏忠贤爱好花木,一到这个时节,就插戴满头鲜花,红的、黄的,大小不一,耳朵两旁还垂着两条翠柳。看着跟媒婆似的。
他自以为美。别人笑他,他还不知道。
“万岁爷,喝茶。”看天启笑得开怀,他也止不住唇角上扬。
天启止住笑,道:“熊廷弼不日就来上任,朕想他走的时候,赐他尚方宝剑,再送他百匹良马,鼓舞士气。你办的怎么样?”
魏忠贤还未张口,天启又道:“我可先告诉你,国库没多少银子。这个难题交给你,你自己想办法。”
“陛下,老奴刚想了一个办法,不用银子,就可以筹措到马匹。”
天启忙道:“你说。”
魏忠贤笑呵呵道:“陛下,您看这样好不好?不是有许多文武官员想在宫里驰马吗?给他们这个机会,条件是让他们捐上一匹好马。”
“好主意!”天启击桌赞道。
魏忠贤爽朗大笑:“谢万岁爷夸奖。”
“忠贤,你比那些读死书的人脑子灵活多了。”天启笑看着他,“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另外,还有一件事,客奶奶闹脾气要走,你去拦着她。”
魏忠贤心内暗惊。他尚不知选后风波。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只笑道:“行,老奴这就去。”
他应该劝的有效,客氏再没提过要走的事。只说身体不舒服,连日不来乾清宫伺候。皇帝和奶妈就这样僵持着。吴敏仪亲自出宫,到王安宅里,将前后情况讲了讲。
“这个淫。妇!”王安唾骂一声。
张嫣已和客氏结下梁子,在他看来,这无疑是最好的皇后人选。如今这种情势,他该出场了。
两天后,言官的奏折雪片似的飞进宫中,意思都说,三宫已立,陛下何需保姆?应赐客氏钱粮银币,尽快谴她出宫。
与此同时,王安联合诸位大臣秘密上书,要求严惩魏忠贤和客氏。疏中说魏忠贤自任秉笔太监以来,贪污受贿,不守本分,客氏出行豪奢,坏了宫规,若不及时遏制这两人,国家大权就有可能旁落。
天启接到奏折,沉思半晌后,将魏忠贤发给王安,让他好好管教。客氏置之不理。
魏忠贤慌了,来咸安宫找客氏商议。摒除宫女内侍后,客氏叹道:“这是陛下在向我们施压。我们也不能做的太过,你安心去,我明日就去乾清宫。他看我服软,也不会让王安怎么样你的。”
魏忠贤点头:“我听夫人的。”
“王安那老东西!”客氏咬牙切齿,“你每年给他送礼,他收得那样坦坦然?他那时怎不说你贪污?”
魏忠贤凝眉想了一会儿,道:“夫人,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这是蓄谋已久的。王安是不是早就想除掉我们?此次不过是借个机会发难。这次不成,会不会还有下次?”
“你说呢?”客氏冷哼,“我们可得小心了,他现在又多了一个帮手。”
“谁?”魏忠贤警觉。
“皇后啊。”客氏嘲讽地吐出这几个字,挑眉笑道,“姑且让她先当着,以后再慢慢消遣她!”
☆、大婚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后,婚期定在天启元年四月二十七日。这天天还蒙蒙亮,张嫣即被宫里派来的老嬷嬷叫起床来,梳洗打扮,晕晕乎乎中,听得外面鼓乐声响。宫里迎亲的队伍到了。乐声停止,女官捧着凤冠翟衣来到绣房,张嫣穿戴好,只觉脑袋更加昏沉了,对镜照看,里面的人庄重打扮,威仪不可侵犯,脸庞似蒙了一层水雾,看不甚清,朦胧如镜花水月。
“仙女下凡了。”老嬷嬷笑道。
张嫣微微一笑,跟着女官出阁,到香案前,跪拜接受皇后册宝。礼仪繁琐,她一丝不苟地照做,脑子一片空白。授过册宝后,张国纪立于阶前,殷勤叮嘱她:“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这就是临别赠言了。皇后礼舆停在她面前。杏黄色缎子帷幔上,用金线绣着展翅翱翔的凤凰。她上了轿子,一路队伍浩荡,乐声清扬,京城百姓争相拥看,礼舆过处,跪倒一片,山呼千岁。
过大明门,百官穿戴朝服立于承天门外班迎。然后午门、端门,轿子在奉天门前停下。张嫣下舆,脚踏红毯,缓步朝奉天门走去,两旁内侍宫女垂首恭迎。红毯尽头的石阶上,天启冕服等待,十二串五色玉珠垂在面前,看不清他面容。她也不敢看,一贯地步履从容,平视前方。将到石阶前,天启下来,朝她揖礼。张嫣还礼。他朝她伸手,她把手搭上。他握紧,携她一同步入奉先殿,拜谒祖庙。
她像个木偶似的,麻木执行着这些庄重礼仪。皇帝让她意外,跳脱好动的性子不知被他收到哪去了,一举一动皆规范端正。再次回神时,她已在坤宁宫正殿中央坐着,换了一身凤冠霞帔,满目金绣红罗,皇帝与她相对而坐,好在他虽换了皮牟服,面庞依然被玉珠挡着。
女官呈上合卺酒。盛酒的杯子造型独特,张嫣目不转睛看着。那是两只连体圆筒杯,青玉做成,外侧雕刻龙凤。女官挨近她,微笑示意。张嫣一手挽袖,一手斟酒。斟完,双手端起,递给天启。他接过,抿了一口,回递给她,她一饮而尽。接着换天启,依样做一遍。
接下来做了什么她都不知道了。天色将黑时,内官引天启便殿换衣,她也由宫女服侍,换了一身白色中衣,躺在床上。帘幕放下,安神的香烟冉冉升起。她眼望着床顶,心怦怦直跳。脚步声响,帘子掀开,她慌忙起身行礼。
“不用了。”天启摆手。灯光下,他腼腆一笑,目光温和。
“谢陛下。”她垂下眼皮,重又躺下。
天启掀开被子上了床,侧对着她坐下,姿态随意如家常。跟张嫣想象得不一样,他竟跟她聊起天来,问她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平常在家做些什么,喜欢什么花,喜欢吃什么……
张嫣慢慢放松,他也渐渐露出本性,丢掉平和简静,欢乐得跟儿童似的。后来坐得难受,他干脆趴到床上,手托着腮,两脚荡来荡去。
“你会骑马吗?”他乌溜溜的眼睛笑望着她。
张嫣点头:“会。”
他惊叹一声,高兴得不得了,“那好,秋天到时,我带你去内教场围猎,你可以逮两只兔子玩玩。”
张嫣清清嗓子:“陛下,我骑术不佳,还是不要献丑了。”
天启热心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张嫣微微一笑,不作回应。
“对了,”天启往她身边凑了凑,“第一次见面,在我说我是宫里人之前,你是不是就认出我来了?”
他的接近,带来了清冽梅香,还有一种让张嫣心跳加快的陌生气息。她看着喜被,轻轻道:“只是猜测,不能确定。”
“天上随便飞来一个人,你怎么就能猜到皇上身上去?也可能是住在皇城附近的王孙公子呢。”他又往她身边凑了凑。
已经近在迟尺了。
“陛下,这种事也只有你做的出来吧。”声音力图平静。
“什么意思?”声音嘶哑慵懒,他在她身边躺下了,“你不是说,那是三四岁小孩才做出的举动吗?”
他在跟她算账吗?张嫣默了一会儿,道:“我的意思是,陛下有三四岁小孩才有的,赤子之心。”
天启愣了一愣,捶床大笑,“皇后,你真是聪明。”他的笑声带动喉咙震动,听得她心里酥酥麻麻的。
他侧过身,忽然朝她伸出手,动作随意又自然,像是做惯了的。
张嫣似被蜜蜂蛰,紧紧闭上眼睛。
天启扳着她肩膀,正要依偎上去,却又顿住了。
“皇后,你怎么在抖?”他瞪大眼睛问。心生怜惜,还在张嫣圆润的肩头揉了两揉。
“……有点冷。”半晌过后,张嫣哆嗦应道。
天启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手往下移,搂住她的腰,埋首她颈窝里,孩子一样依赖着人。他的睫毛鸟翼般上下扇动,刷着她肌肤,痒痒的。只听他咕哝道:“今天内侍给我看了欢喜佛。”
张嫣霎时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