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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不动声色,“你方才说,陛下唤我去明霞殿?……莫非是元公主回来了?”
“正是呢。”提到元公主,陆茗脸上绽出一点喜色来,“眼瞅着公主的銮驾就要进宫了。陛下特地吩咐,各宫娘娘,凡是有品阶分位的,都得去明霞殿候着。”说着,屈膝告了个罪,“淑媛娘娘,小的还要往孟美人那儿传信,先退下了。”
打发倾虹送了陆茗出去,敏珠唤来船儿把琴案收走,扭头又一叠声的喊采绿赶紧去预备衣裳。想想到底不放心,非要自己去整理。云裳拉住她,瞅个没人的空当问道,“元公主……你知道多少?”
“只怕不比小姐您知道的多。”敏珠挨近些,嘴边动了动,似乎想到什么,面有难色,“我只听说,元公主这几年一直在宫常住,很少回将军府去。先皇子息不多,帝君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对她很是爱重。公主做什么陛下都不驳她的意。就像这回吧,国朝三百年来,哪有女子去巡边的先例?可陛下就允了!还派了亲随护送公主去边境……”
云裳打断她,“别的呢?”
敏珠摇了摇头,“没有了。”即使是宫外大公子那边,也听不到太多关于元公主的信息。如此一来,将军遗孀白锦澜竟比宫中任何人都神秘。
云裳若有所思看她一眼,“那你去吧。采绿办事也不让人放心,还是你亲自去预备比较妥当。——要最正式的礼服。”敏珠点头,转身往屋里去,却又被云裳叫住,“还有,首饰什么的也不能花哨,简单庄重些。”
“奴婢明白。”
半个时辰后,各宫的主子娘娘们扇字排开,仪态万方地站在明霞殿正殿的廊下。
这是云裳第一次踏进明霞殿。这座位于皇城最西边的宫殿坐落在山巅之上,地势很高,俯窗看去,视野极为开阔,不但能看到整个绛龙城最美丽的晚霞,还能俯瞰大半个帝都。据说这宫殿是先皇为了迎娶雁丘公主而特意建造的——正是太皇太后初嫁到西临时候的居处。她老人家晚年搬去了宜春殿,明霞殿便拨给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元公主。
元公主。
云裳心里暗暗忖量着,有意无意拼凑着道听途说来的碎片:白锦澜,继太皇太后之后的第二个皇室传奇。元公主十五岁出阁,嫁给了手握重兵的护国大将军沈远心,成就了一段英雄配美人的佳话。可惜,没几年光景,将军猝死,如花似玉的佳人一夜之间成了寡妇……西临民风开阔,女子再嫁并不受歧视。何况元公主还很年轻,与将军又是聚少离多,一直没有子女。沈远心死后,前后也有不少人提过劝公主再嫁的话题,可她却像是着了魔一样,铁了心要为沈远心守着……
将军虽死,余威犹在。因了这层关系,白锦澜虽是弱质女流,却颇得军人们的敬仰,在朝中威望极高。就连沐相,提起这位公主时也是颇为恭敬。云裳从丽妃那里得知:白宸浩幼年失母,与姐姐相依为命,几乎可以说是元公主一手带大的,他平日常对亲近的臣子们说“长姊如母”。锦澜守寡之后,他将她接回宫里居住,尤为礼遇,起居行动种种事宜,断不许让她有半点不如意。不过白锦澜也不是什么娇弱美人,她并不总是待在深宫里,时常也回将军府小住,或是去城外寺庙为先夫祈福,外出游历散心——云裳入宫时并没有见到公主的身影,因为那会儿她正在翠芜山下巡视军营。
悉悉索索的脚步近了。
四周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出响动来。约好了似的,各宫主子们纷纷跪了一地。云裳当然也跟着跪了下去。不多时,一片青白的袍角闪过她眼前,衣角上绣着团龙图案,是白宸浩。走在他旁边的女子也是一袭白衣,皎洁的庆州锦,三重深浅不一的薄纱上织着连绵的缠枝牡丹花。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长长的披帛在身后曳了一地。云裳心里好奇,偷偷抬了下眼,却只瞧见个背影。
素纱白衣,满头乌发被高高盘起。除了束在腰间的一根翡翠绿色丝带和发髻上两三朵银制簪花,浑身上下竟再没有其他赘饰。云裳暗暗有些庆幸。自己身上的蜜色宫装虽显得有些沉闷,但胜在古朴大气。戴的首饰也不张扬。这一点是她从丽妃那儿学来的——姜舒眉那么气盛的人,却从不在这些事上多做文章。除了本身性情使然,云裳猜想,怕也跟元公主的品味好恶有关。毕竟,丽妃入宫之前一直跟在元公主的身边。
面对宫人们隆重的阵仗,白锦澜显然有些不胜其烦。
“你呀,叫我说什么好?”一开口,就把帝君数落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明知道我最不喜欢这套,还折腾着大伙儿陪着你闹……这么大热的天,一板一眼行这些礼,不嫌累得慌吗!”
“阿姐回来了,说什么也要恭迎。”面对姐姐的时候,白宸浩心情总是很好的。“再说这也是应该的。”
不用等他眼色,宫里的女人们个个都很有眼色。那些已经站起身来的嫔妃们再度屈膝跪了下去,“恭迎公主回宫。”
“好了好了,别跪了,快起来!”元公主佯怒,扭头瞪了白宸浩一眼,伸手搀起离她最近的丽妃,“舒眉,这些日子可好?”
“劳公主惦记,我好着呢。”丽妃跟公主果然最是亲近,言谈举止不拘小节,非常随意。“倒是你,车马劳顿的跑了一趟边关,可给累坏了吧?”
“这点路还累不坏我。”二人携手叙着家常,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过了好一会儿,不知说到哪里,元公主才像是猛然想起似的,回眸看了一眼默立在旁的端妃,“嗳,莲儿,我方才可听宸浩说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的琴技更上一层了……哪日闲了,也让姐姐一饱耳福?”
端妃才温婉的笑了笑,话头就被丽妃接了过去。“不仅自己练得好,还收了徒弟呢。”不由分说拉过云裳来。“公主还没见过吧?这样的美人儿,跟画上的仙女似的,活活把我们几个都给比下去了……”
白锦澜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就是沐云裳?”
“是。”云裳少不得又屈膝跪下,“臣妾见过公主。”
“以前听人说过,沐相家的女儿生得天香国色。只还不信——”公主为人倒是亲切,一把将云裳搀起来,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如今一见,真开眼了。真话:你家几个姐姐我也曾见过,都不如你!”掩袖一笑,扭头对白宸浩道,“绝代佳人,我见犹怜!姐姐要是个男子啊,一准早给抢回家去了,可不能这么白便宜了你!”
话音落地,众人纷纷笑起。白宸浩笑得尤为开怀,“姐,你要是男儿身,这万里河山可都没朕的份儿呢!何况区区一个美人?……真的,只要姐姐看得上,朕绝不小气,连着丽妃端妃一起,全部拱手送你……”
“又胡说!”
活泼的气氛里,云裳偷偷瞄了白宸浩一眼。入宫这么多天,来来去去见过他很多次,还是头一回听见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二十一岁的帝君在姐姐面前笑得像个孩子,眼底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许多,没有了平日那些锐利的、让人惧怕的威仪。
她看他看得有些出神,冷不防发现对方的目光也正投向自己的方向。四目交错,轻轻一碰,云裳竟忘了将目光收回去,兀自愣愣的直视起那九五之尊的天子来。好在,白宸浩的眸子只是在无意的巡视,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很快就转到了别处去。
元公主落座说了一阵沿途见闻,太监进来报说宴席预备好了,一众人等乘着肩辇离了明霞殿。白宸浩在御花园的韶云殿预备下了家宴给公主接风,天家欢聚,觥筹交错,笙歌不断,直闹到暮色低垂时才散。
侍宴回来,云裳略有三分薄醉,换了便装后就昏沉沉倚在窗下塌上歇息。敏珠悄无声息进来,体贴的在她手边搁下一碗醒酒汤。“小姐,喝两口吧,多少能舒服一些。”
“让你打听的事……”
“差人传话出去问过了。大公子只回了一句话。”
“什么话?”
敏珠俯身吹了吹那汤,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公主对你越好,越要格外小心。”
云裳顿时醒了一半的酒。伸手端起碗来,呷了一口。“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早在下午的酒宴上,哦,不,或者是更早些,众女聚在明霞殿前跪拜的时候,她就已经洞察到了一个事实:元公主在宫中的地位远比她想象的超然。虽然只是姐姐,虽然只年长两岁,但帝君却拿着她当太后一般敬奉。黎氏被废,后宫无主,这几年,表面上是丽妃掌着宫里的大权,可元公主一回来,她也要屈膝跪在公主脚下。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一层意思。元公主今日的地位,宛若太皇太后在世时的尊崇!
姐弟情深也好,另有隐情也罢。云裳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之前一个多月的经历并没让她看清后宫这盘棋。但今天元公主一出现,迷雾顿消,格局清晰了然。
真正的后宫之主,是她,白锦澜。
于是也便不难理解为何丽妃得宠而端妃失势。丽妃是将军府里出来的,元公主一手促成了她和帝君的姻缘,自然万般回护;而端妃,虽然名分上是公主的表妹,但很显然,公主跟她,始终难以站成一线——出嫁从夫。沈远心生前跟宣家可是多年的政敌。
云裳敲了敲有些闷疼的脑袋。
推己及人,想想自己对大哥的依恋,也就不难理解白宸浩对他姐姐的亲昵。沐风行的身影滑过脑海,云裳心里又开始有些悒悒。都怪你……把我弄到这地方来,简直是活受罪。沐风行,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你真想过我的感受吗?
眼下这种情况,想搏出一片天来,让白宸浩对自己青眼相看。难,太难太难!
可是,心里隐隐有个声音。不甘的诱惑,循循的驱策:有办法的,云裳,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总能有法子让他对你言听计从……忘了吗?你发过誓呀,一定要让沐氏因你而荣宠至极!
是。
她发过誓。一定要让沐氏因她而站上荣宠的巅峰,为了这个目标,她可以不惜一切。不……她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亲眼看着!看着他们荣极,看着他们跌下地狱!
缓步走到妆台前,伸手打开了镜匣。菱花镜里映出半张面孔。云裳缓缓坐了下去。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镜中人却在对着她笑。那是谁的脸,明艳的唇,秀美的眼,精致的五官,细瓷般的脸……
“你反悔了?”渺远的声音,淡淡的质询,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指责。听见这话的瞬间,一丝寒意沿着脊背爬了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没有。”不假思索的反驳,心里却有些怯。是反悔,还是从最初那一刻起就在抗拒这份命运呢?
“那怎么入宫这么久了,你什么都不做?”声音仍旧冰冷,像根尖细而锐利的刺,一下下戳在她心坎上。
“我……”深吸口气,她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直面那镜子里的笑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要有些时间摸摸清楚吧?我会做。我一定会做。你放心,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对你的承诺!”
“那就好。”欢喜的神色浮现出来,声音里带了一点欢愉,像小孩子抱着大人的腿撒娇,嘤咛甜得发腻。却还是不忘再次提点叮嘱:“你知道的……我没有回头的余地。我没有,你也没有!”
是的,她没有退路,沐云裳没有退路。
打从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