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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伯屹知道,外表和顺的三弟是很有定见的,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旁人很难扭转。
他跟武季牛性发作的顽固不同,跟武孟岫天生反骨的遇刚更刚也大相径庭。
看了眼身边的武仲崎,武伯屹叹气了,武仲崎更惨,根本是阳奉阴违的耍贱个性……
「当作不知道?」
「不行吗?」
「行──」武仲崎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武伯屹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一团乱,不觉叹气叹得更大声。
缓缓睁开眼脸,落入眼中的是武叔崇轻颤的双唇。
呼吸不顺,燕拂羽自己也为刚才的行径忐忑不已。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本能似的,他就那么不知不觉地走向武叔崇,张臂拥住那具颤抖的躯体。在心脏贴上另一个跃动不已的心时,他将他拥得更紧,让两人有更多面积相触,胸膛、脸颊……而后是唇。
从小跟师父住在深山里,燕拂羽对于世俗的许多规范或许并不那么了解,但是,阴阳蛇坤、男女雌雄的相对应关系还是懂的。
在吻了武叔崇之后,两个同属男儿身的人不该做这极事的想法才兜上脑海。
不同于为武叔崇解毒当晚,那时他只是想着救他,没有任何顾虑,至于今天倘若是换作另一个人,他会不会出手相救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他没有想过。
只因为在他眼前中毒的人是武叔崇,而他要救他,所以他就那么做了,事后更不会想过有什么不妥。
可现在……这情况似乎相当不同。
本能的唇齿缠绵,对燕拂羽来说,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顺应心里的冲动这么做。
但燕拂羽不知道,现在的武叔崇会想些什么……
自相遇的那一刻起,他就明显地发现自己和武叔崇的不同,许多他想不到的事、不会去想的事,武叔崇都挂在心上,总是提醒着他、护着他……
失去了师父之后,武叔崇让他感受到一股平静。两人像亲兄弟一样相互照应的感觉,总给他一种彷佛幼时徜徉在阳光普照的草原上的温暖……时时让他兴起一种想将这种辰光留住的想法。
从来不曾去探究过这种心情该如何称呼,直到此刻,他才疑问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冲动?
这是第一次,武叔崇在他面前出现慌乱的模样,以往他一直是沉稳的,彷佛没有任何事可以为难得了他。
可刚才武叔崇却惊慌失措待全身颤抖,不知在害怕些什么……他不想看他不安,所以拥抱了他,想平抚他的颤抖。
然而在心跳相慰的那,他赫然发觉自己心中有种感觉逸了出来,模糊而栗缈,让他不由得加重双臂的力道,彷佛必须透过真切的接触才能捉得住。
而后,如同堕入雾中一般,神志恍恍惚惚,本能地以唇攫住了那片颤抖的唇瓣……
脱序的行为,不该发生在他们之间。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如果能重新来过,他还是会重复一模一样的举动。
因他眷恋着那温度,不是表皮上浅浅一层的感受,而是直抵内心,将整个人燃烧起来,烈得像持剑相对时的高昂战意,却又温得似并肩谈笑时的和煦暖流。
这种心情,从来没有过……
脑子里储存的见识不够他去分析这种心情的由来与名称,他只知道它真切地存在着。
在看着仍闭着眼微喘的武叔崇的现在,他仍有再度与他亲昵的冲动。
但燕拂羽忐忑着,不知道武叔崇会对刚才的接触抱持什么样的想法?
武叔崇睁开双眼,望见燕拂羽凝视着他的眼眸,挂着一抹害怕被责骂的孩子似的神色,他的心不禁因此再度一揪……
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分析刚才那一吻的意义,却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别开视线,武叔崇看着自己的脚尖。
察觉燕拂羽的目光一直停驻在自己身上,看得他好象全身手脚长错了位置,他紧张地舔了舔唇,正想说话时,却被燕拂羽抢先一步。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喔。」燕拂羽点点头,相信了武叔崇的说词。
「嘎?」武叔崇抬起头来。
他……他这样就相信了?
燕拂羽真的相信他没有在想什么?
看出武叔崇的愕然,燕拂羽微微一笑。「既然你说你没想,我当然相信了,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是有想没想?」
「你都……不会怀疑吗?」
燕拂羽耸了下肩,「怀疑跟相信比起来,我选择相信,怀疑太累了,不合我的个性。」
「即使我说谎,你也信?」
「你会对我说谎吗?」燕拂羽反问。
面对燕拂羽推心置腹的信任,武叔崇不禁惭愧。
嗫嚅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吐露自刚才起便一直在他脑海回荡的疑问。
「我刚才……在想,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啊!」燕拂羽回答得理直气壮,彷佛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可是……」武叔崇措辞困难。
他想,或许因为燕拂羽一直生活在深山里,所以不明白这举动的意义,但要解释却又很尴尬,只好含糊其词。
「刚才那种事……不会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也包括之前你救我的事,连我的亲兄弟都做不出来,可你却……」
「因为我不想你死。」
就只是这样?
武叔崇的眼光里有着那么一丝怀疑。
「你想问什么就明白地问,我不擅长猜人的心事。」燕拂羽有此焦躁,「你就问吧!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能说的事可多了……
武叔崇心里暗叹,至少,他是绝对无法坦白自己对燕拂羽怀抱着另一种感情的事。
可要他直截了当地问,他又没那个本事……
「算了,是我想太多了,别说了,就这样吧!」草草丢下这句话,武叔崇就想逃离燕拂羽跟前。
燕拂羽长手一拉,紧抓着他的袖子。
「你不高兴,是因为我亲了你?」
武叔崇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头皮发麻。
应该要摇头的,可是他却动不了。
燕拂羽靠近武叔崇,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
距离如此之近,武叔崇心跳加快。被那双澄澈的眼眸注视着,埋藏在心底的话不知不觉被引诱出口。
「为什么亲我?你该亲的是你中意的人……而不是我这个义兄。」说到彼此之间亲近得悲哀的关系词,武叔祟不觉黯然。
中意?
燕拂羽呆住了。
「中意你懂吧?就是你喜欢的、你爱的人,而那个人……不该是我。」
中意?
喜欢?
爱?
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想着想着,燕拂羽不禁笑了,换来武叔崇狐疑的目光。
「为什么?」
武叔崇难以置信地看着燕拂羽,这句话间得没有道理。他就不信燕拂羽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
「因为我是你的义兄。」
「为什么我不能爱我的义兄呢?」现在的燕拂羽像极了整天问着为什么的烦人小孩。
「因、因为……」武叔崇有点穷于应付,「这不合伦理纲常。」
「哪里不合?」燕拂羽挺起胸膛,「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不行?」
「这……这种事一时之间不易解释得明白,总之……那是不行的。」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才不管行不行,」燕拂羽一把将武叔崇往怀里拉,抱住了他,「我就是要爱你!」
听到燕拂羽这么说,他很难阻止心底升起的那抹愉悦,但是……他怀疑燕拂羽是不是真的了解所谓的爱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爱一个人,是一生的事。
也许燕拂羽一时迷惑,误将兄弟之情扩张到另一个层次。
武叔崇轻轻地自燕拂羽怀中挣脱,目光刻意避开了,怕泄露自己沉落的心绪。
「怎么?你不喜欢?」燕拂羽急急问道,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你不该这样抱我,被人看到就不好了。」说着,武叔崇转身跨步。
「哦……我知道了。」燕拂羽跟上武叔崇的脚步,「但你不会讨厌吧?」
「不会。」
武叔崇低声说出这两个字,燕拂羽开心地自后抱住他。
背上传来燕拂羽的体温,武叔崇不禁懊恼,早明白自己的心情,就该管着自己,安安稳稳地维持这份兄弟之情才是,可现在他却做了这样的表示,这不是在替他自己找麻烦吗?
这下子,他可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自制力了。
皎皎明月绽射清光,照得树影浓黑。
倏忽叶影随风乱晃,一个黑影自树上溜了下来,在风未息时掩入了另一株树下。
如此这般,黑衣夜行人每每趁着风势藉树影隐匿身形步音,一步步接近后院厢房。
适时一片云飘过,遮住月容。
那人趁着黑暗一口气窜进厢房廊上,纵身跃上横梁,隐身檐下。正想使个倒挂金钩张望窗内时,蓦见一大把暗器破窗,迎面袭来,那人一个后翻,双足踏上院中土地,蓦地一道刚猛掌风自侧面飙至。
黑衣人已无闪避余地,只好举掌硬接。
双掌一交,气流震得四周花木一阵摇晃。
接下了武伯屹一掌后,那人毫不恋战,借着掌气相撞的反激之力,身形迅速后飘,如被风吹一般,也不见腾跳纵跃之势便上了屋顶。
因那人脸上蒙了黑帕,瞧不清面目,但看来已有些年纪,武伯屹不禁讶异。刚才对过一掌,对方内力修为甚高,只怕比他还要强些,这样的人想必有些身分地位,怎么会不顾体面地效宵小行径蒙面夜行?
「哪里逃!」武孟岫提着一对钢锏追上,却被武伯屹沉声唤回。
武孟岫嘟着嘴回到地面,不满地对武伯屹抱怨。
「大哥,为什么不让我追?」
武伯屹还没回答,武仲崎就冒了出来,遂拋下武孟岫的抗议不理,对武仲崎说道:「我看八成是为了流星剑而来……」
「呵……够胆到武家来偷鸡摸狗,论胆量也算个人物了。」武仲崎笑说道。武家人各个听力甚佳,一般小偷刚进围墙就会被逮到,刚才那家伙却藉其它声音掩饰而得能进入厢房走廊,让武仲崎不由佩服。「只怕这种事在燕拂羽离开前少不了了。」
「白述天已经要召开武林大会了,怎么这些人还动歪脑筋?」武季赤着上身、光着脚,手上提着剑说完,打了个大呵欠。
这时,武叔崇和燕拂羽才慢吞吞地从房里出来。
武伯屹看到他们从同一扇门出来,心里就是一阵打鼓。
只见武叔崇转头叮咛着燕拂羽,道:「你以后睡觉要警醒些,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什么关系?有你在啊!」
「已经同床了呢,这下……」武仲崎摇头低声自语着,却被武伯屹听到,挨了武伯屹一个肘捶后,把后头的话全给吞进肚子里。
「大哥,是什么人?」武叔崇边向他们走来边问着,看见武仲崎抚着侧腰,又问:「二哥怎么了?」
「不知道。」武伯屹一对眼睛在武叔崇身上来回溜转,忐忑万分。
见到武叔崇露出狐疑的表情,他这才赶忙回正心神,笑着对燕拂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