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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爱这热闹劲儿,偏生拉我一起跟你在这杵着。”定嫔很久没到御花园走动了,今日见到这风景如画的春色也是心头一动,嘴上却不肯饶了清扬。
“哟,这不是我们的定嫔娘娘吗,怎么今儿个有闲情逛御花园了,不呆在景仁宫捣弄你那金丝雀儿了?”
清扬回头一看,见一个身着淡紫妆花百蝠缎袍,雍容华贵,容光照人的妃子将手搭在身旁宫女的臂上,迤逦朝这边走来。
“惠姐姐。”定嫔娘娘对她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微福了一下给她请安。
惠妃已经来到亭内,瞟了眼站在定嫔身边的清扬,媚笑道:“这宫女倒是命硬,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冻死,真是个做奴才的好料子。”
清扬见惠妃说话尖酸刻薄,心想她虽然在宫中地位极高,不好惹,却是个头脑简单的主,心里想什么嘴上全说出来了,倒是个放明枪的,殊不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这深宫内院藏的越深别人越难捉摸,不过这样也让她省了不少心思,不用处处防着她。
只要在宫中做满二十五岁她就可以放出去了,可是若想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内院平安待到二十五岁就必须跟这些后妃周旋,虽然定嫔把争宠的事看得极淡,但身在宫中便是别人的绊脚石,难保不会有人觉得她碍眼,欲除之而后快。定嫔是她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和温暖,她自要帮她留心身边的人,也算是有备无患。这个惠妃是不用太在意了,只要不惹她,顺着她,让她出出风头便无大碍了,心里也小小的松了口气。
“惠妃娘娘说得极是,上次是奴才不识抬举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见谅。”清扬低首极为恭敬地说道。
惠妃见她低眉顺从,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说完她蔑笑着扭动腰身拾阶而下,朝一大片宫苑走去。
待她走远了,定嫔笑着对清扬说:“看来这一场病没把你弄糊涂,倒是清醒了。”
清扬莞尔一笑没有说什么,关于这些后妃的历史她并不熟悉,只知道点大概的情况,虽然也足够让她趋利避害,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人心叵测的后宫还是圆滑一点好。
作者有话要说:古钢琴是一种欧洲乐器,明万历传入我国,但受到“宠爱”却是在康熙时。
与君初见
乾清宫,鎏金凤翔大鼎内焚着皇帝特用的上好龙涎香,淡白若无的烟缕散入殿堂,如袅烟轻絮笼彻整个殿宇,每一口呼吸都是这龙涎的香味。
御案之侧两盏十二支通臂巨烛静静地燃着,将乾清宫照的一片亮堂。康熙用完晚点便坐在御案前掣着的一枝玳瑁管的紫毫批阅今日内奏事太监呈上来的奏折,拧眉下笔,八五八书房每一个动作都做得不露声色。
大殿悄然一片,燃着的巨烛忽然“劈啪”爆出一声烛花,打破殿内的沉寂。一直侍立在旁的李德全赶紧拿了烛剪将其剪掉,生怕这微小的声音惊了皇上。
剪完烛花他回到御案旁低首站着,一个青色宫服的宫女拿了盏茶走进殿内,李德全接过茶碗,悄无声息地将它搁在康熙刚好够得着的地方。
这时,敬事房的太监小六子捧着一个大银盘来到御案前,银盘内盛了几十块绿头牌子,在烛火的映照下莹莹闪着绿光,似是流转的碧水。每块牌子上都是用上好的墨汁写好的后宫主位的名字。
李德全见康熙盯着奏折没有反应,便轻轻地唤了声“皇上”。
康熙抬起头,眉宇间一片淡然。他随手拈了一个牌子却没有把它翻过来,顺手又把它扔回银盘内,重新看起折子来。
李德全看康熙的反应知道今天叫“去”,冲小六子递了个眼色,小六子意会,捧着银盘退出殿外。
李德全知道皇上今儿在朝堂上受了气,所以心里不舒坦,早早地便吩咐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小心伺候着,不得有任何闪失。所以此时当值的宫女太监都屏气凝神,面如青玉,不敢有丝毫动静。
乾清宫一片寂静,康熙看了好一会折子,眼睛有点发酸,便放下折子端起桌上已经换了好几道的茶,白釉错金茶盏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映出殿内的亮光。
“什么时辰了。”康熙放下茶盏问身边的李德全。
“回皇上,已经亥时了。”
康熙站起身朝西暖阁走去,李德全跟在他身后招呼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到暖阁外候着。皇上批完奏折如果时辰尚早便会再看会儿书,帮皇上研磨的小太监早已将文房四宝一应事物准备好了。
今晚康熙却没像往常一样,他让司衾太监给他换上平常上布库场练武时穿的那身棕色缂丝剑袖武装便出了乾清宫朝,随侍的只有李德全一人。
夜沉如水,月儿穿行在云层里,穿行在布库场的烛影窗影里,银辉漫天飘来,天地之间如山涧溪流,潺潺不绝。
康熙在布库场内打沙包练拳,额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如水的珠儿在灯光的照耀下使他温润如白玉的脸庞添上了男子的粗犷和豪气。
布库场外隐隐传来宫人打更的梆子声,李德全对满头大汗的康熙说道:“皇上,已经亥正时分了,该回宫就寝了,明儿还要上早朝呢。”
康熙又打了两拳才停下来,接过李德全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两人出了布库场,李德全提着盏羊角宫灯在旁边给皇上照路,还不时地要控制步伐,不能走得太快也不能走得太慢。路过乾清宫东面的时候,康熙忽然停下脚步,李德全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听到了吗?”康熙望着黑压压的宫闱若有所思地问道。
李德全心里只惦记着给皇上照路,哪有功夫听这宫内的动静,又不敢耽误了回话,只好如实招来:“回皇上,“奴才耳盾,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康熙静立了会,朝上书房走去,李德全赶紧提了羊角宫灯跟上去。
琴音越来越近,长长的韵音如细水长流,高低有致,明快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传到心中绵绵地竟生出暖意来。但弹琴者对曲子似乎并不娴熟,所以弹得也不是很流畅。
只走了一小段路,康熙便来到了上书房院内。风露轻寒,上书房院前几株桂花开得极好,枝条悠然出尘,淡白泛黄的桂花隐在葱翠团簇的树叶间,溢出的清香飘满整个庭院。月色冷淡如霜,只显出迷蒙的轮廓,风乍起,花朵纷飞如雨,一朵朵散落肩头,晃动中又跌在地上,没入泥土。
李德全在康熙的示意下吹熄了手上的羊角宫灯,随着皇上拾阶而上,来到上书房门外。借着月光只见一个身着水绿色碎云镶滚氅衣的宫女正在弹琴,她指尖轻柔地在琴键上行走,悠长的曲调静静流淌,宽大的暗花碎云袖摆滑落在腕下,月光隔着窗棂清冷地散落在如雪的皓腕上,莹白得泛出半透明的颜色。髻上簪着的珠花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弹琴时流苏摇摇曳曳,晃出美丽的光影。
康熙目光怔忪,这琴声竟是真的。
近月前,他因想着台湾起兵造反,朝廷中能担当攻台重任的大臣屈指可数,便差人招姚启圣,谁知那姚启圣狂妄自大,竟鞭打他派出寻他的太监。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他竟然如此不堪,正是气煞人也。
夜里想着那事只觉心中烦闷,便打开窗棂,让随窗而入的寒风醒醒心中的闷气。
那晚月色极好,残雪凝辉如霜影画屏,秋水映空,寒烟如织。忽然寒风中飘来一阵琴音,音色异样,曲调陌生,与宫中奏出的音乐完全不同,袅袅渺渺似是从遥远的天宫传来。但细听之下却无传说中天宫乐音的曼妙醉人,零零乱乱,跑调断节,倒像个外行人弹奏出来的。他唇角一弯,笑意袭上心头,暗想道:弹的真难听,天上的神仙水平就这样吗?这一笑心头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此后每隔几日便可以听到这飘渺的琴声,却是一次好过一次,不似头一回的那么难听,今晚听着是弹的最好的一次。琴声中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去塞外时看到的繁星满天的夜空,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草丛中此唱彼应地响着夏虫的唧令声,吹地翁像断断续续吹着寒茄。待他当了皇帝再到塞外时却没有了儿时的欢快和惊喜,看着漫天星宇竟生出寂寞来,仿佛天下间只有他是孤身一人。
“咚”,琴声戛然而止,康熙从迷思中醒来。
宫女如青葱般白嫩的纤指一收,撰成拳头搭在琴键上,娥眉微蹙,星目紧闭,像是在想下个调子该是什么。忽然如美玉莹光般灵动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复又弹奏起来,尔后再没有停顿,直至最后一个音符。
清扬食指在琴键上用力一敲,将最后一个音符完成。她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满意地笑容。
“今天只断了一次呢,也没有跑调。”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像谁低诉。
“下次争取一次通过,加油!加油!”清扬轻轻给自己打了气便站起来要走,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门边,因为他背对着月光,清扬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她心里“咯噔”一跳,完了,被抓了,会不会像清宫戏中犯了错误的宫女那样被痛打一顿后贬到给人洗衣服的辛者库去?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清扬感觉那人似乎并无恶意,便想趁机逃走。
她笑意盈盈,娇丽尖削的脸蛋在月光下似出水芙蓉般纤尘不染:“我什么也没做,你也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也不等他开口便以她在学校时一百米短跑的速度夺门而去,康熙只觉一股清新淡雅的茉莉花香味自身边飘过,待回头时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她走了吗?”康熙似乎不相信一个女人竟会如此不顾形象地跑开,语带疑惑地问躲在门外阴暗处的李德全。
“奴才该死,没有拦住她。”李德全见康熙意犹未尽,肠子都悔绿了,早知道刚才应该拦住那个宫女的,只是她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从没见过跑这么快的宫女。
康熙不语,缓步走进上书房,在钢琴旁边的锦凳上坐了下来,木漆锦凳上还留有她的余温,空气中也似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皇上,要不要奴才明儿去打探一下那个宫女的住处?”李德全跟了康熙二十几年,在揣测圣意这方面自是十分在行。
康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弹了几下,淡然道:“不必了。”
李德全心中纳闷,万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以往只要他中意的女人必会把她弄到后宫,莫非这个宫女没那福分,入不了万岁爷的眼?可是看万岁爷的样子又像对她有点意思。看来圣意不可摸,他这只千年老狐狸也有看不透的时候。
上书房没有上灯,李德全怕康熙在黑暗中磕着或是碰着,便从衣袖中摸出火折子将手中提着的羊角宫灯点上:“皇上,夜深了,该回去了。”
康熙望了望雕花窗棂外的夜空,是很晚了。
李德全见康熙起了身便提在羊角宫灯在门口候着,康熙走到门边低头看脚下的门槛时,发现灯光下门槛的夹缝边上有个东西莹莹泛着白光。
“什么东西?”
李德全捡起地上的东西:“回皇上,是支羊脂白玉簪,怕是刚才那个宫女遗落下来的。”
康熙接过他手上的簪子,触手生温的玉簪素净无华,只雕着一朵盛开的茉莉花,似还在散发着甜甜,淡淡的幽香。
作者有话要说:小玄子华丽丽地登场了~~~~~~~~~
古钢琴是一种欧洲乐器,明万历传入我国,但受到“宠爱”却是在康熙时。
o(∩_∩)o。。。
落花流水
自那晚碰到那个男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