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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怒色。
想他马清贵,英然年幼家贫,迫不得已净身进宫,成了这等无根无后之人。但是从他跟了先帝开始,这宫里就少有人敢对他表现出不敬来。
前朝时,连韦太后都要委身与他以求保儿子的储位。到了这一朝,后宫两位堪称母仪天下的女人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没想到他纵横前朝后宫这么年之后,今天竟被一个黄毛丫头晾在殿外冷风里,等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
他一进殿内,只站在缪凤舞的身前微微躬了躬身,也不跪礼,也不问安,就直接落了座。
缪凤舞见他这样,也不看他,端起一盏茶来,低头慢慢地品着茶,话也不说一句。
马清贵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哼出一声来:“德妃娘娘好大的排场,是打算留老奴在这里坐到用午膳吗?”
缪凤舞这才抬了头,故作惊讶地看着马清贵道:“哟!马公公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连个声息都没有?我还在这里傻等着呢。
马清贵一张堆满了皱纹的白胖面孔上,顿时挂了一层青灰的颜色,起来行礼又不甘心,便将脸一仰,对缪凤舞说道:“在这宫里,老奴见太后与皇后都是免礼的,想必德妃娘娘也知道。”
缪凤舞也不恼,只是笑道:“马公公是有脸面的人,本宫从进宫那一日起,就已经听说了。太后与皇后免了马公公的礼,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本宫却不知道。本宫只记得自己从来不曾说过马公公可以免礼之类的话。”
马清贵到底是一辈子在宫里打磨的人,定力相当地好,虽然脸色已经由青转黑,还是站起了身来,在缪凤舞的面前跪下:“内侍监马清贵给德妃娘娘请安。”
“快起来吧,含香!给马公公上茶。”缪凤舞语气十分的客气,还带着三分的笑意,仿佛马清贵才刚进屋来,她也才看见了马清贵一样。
含香答应一声,将一盏茶端到了马清贵的面前:“马公公请用茶,这是上好的铁观音,奴婢加了金银花,清心消火,公公尝尝可还合口吗?”
马清贵被气得握了握拳,却不好与含香一个宫婢计较,便不理她,直接向缪凤舞说道:“老奴听皇后娘娘说,德妃娘娘最近在查后宫的帐目,老奴身为内侍监,职责所在,把这几年内务府从户部支领来的银子,细细地列了支出帐目,送来给娘娘备查。”
缪凤舞往门口望了一眼,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只楠木箱子,正候在殿外。估计那箱子里装的,就是这几年蓝惜萍从内务府领出来的银子。
缪凤舞向含香摆了手,含香便出去喊了两个人,从两个小太监的手中接过了那只楠木箱子。
这边缪凤舞客气地笑道:“难怪宫里人人都称赞公公是精明能干之人,本宫正想着去向内务府调一些帐簿来看,公公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呀,谢谢了。”
缪凤舞的话说得越客气,马清贵就越是在心里运着气。他冷然一笑,回应缪凤舞道:“老奴份内之事,娘娘倒不必如此客气。老奴只担心娘娘年岁太轻,这后宫里的事错综复杂,怕是娘娘应付不来呢。”
这话威胁的意味多么明显,缪凤舞与他对视着,轻松地笑了:“本宫只是想尽力为皇上分担一份责任,至于做得好不好,皇上自有分辨。不过本宫才开始做事,马公公就鼎力相助,相信本宫这份差事一定会做得不错。”
“娘娘倒是挺乐观,不知道娘娘怎么看淑妃娘娘今天的下场?娘娘是觉得淑妃娘娘不尽心?还是她不够聪明?”马清贵见缪凤舞句句压着他,心中火起,话也硬了起来。
“淑妃嘛……”缪凤舞略一思忖,不答反问,“不知道马公公以前见了淑妃娘娘,可需要行礼请安吗?”
马清贵稍稍露出一个得意的神色来,傲然挑眉道:“老奴在这座宫里度过了四十年的岁月,服侍了两代英主。这后宫里的娘娘们,只要懂些事理的,都会给老奴三分面子。若是老奴在宫里遇见了淑妃娘娘,倒是淑妃娘娘先打招呼的时候多。”
“这不就结了!”缪凤舞轻轻一叩椅子的扶手,“本宫可记得,刚刚马公公进屋的时候,朝本宫行礼请安来着。马公公拿本宫比淑妃娘娘,你说结果如何?”
马清贵没想到自己会被缪凤舞绕腾进去,一张老脸挂不住,腾地站起身来:“娘娘未免太####吧,甭说你还没晋上贵妃,就算你晋了德贵妃,又能##呢?还能大过太后去吗?还能大过皇后去吗?”
缪凤舞也缓缓地站起身来,笑意从脸上消失了:“马公公自称奴才,今日却像是来向本宫叫板的。我纵然晋不上贵妃之位,依旧会站在皇上的身边,为皇上分忧解烦。这座后宫里,难道还有人能大过皇上去吗?”
马清贵气结,张了几下嘴巴,也没能措出适当的说辞来,干脆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出了殿去。
缪凤舞目送着他火气冲冲的背影,咬着牙,捏紧了拳头,感觉掌心中都冒出了冷汗。
等马清贵消失在殿外,含香走过来,扶住缪凤舞的胳膊,小声说道:“娘娘真厉害,这个老阉竖多少年没吃过这种咸菜盐粒子了,这一次够他气一顿的!”
缪凤舞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松了松身上绷住的一股劲,叹气坐回去:“把那些内务府的帐翕来我瞧瞧……再把淑妃送过来的历年帐簿找出来,都搬过来。”
含香赶紧带着人将帐册都搬了过来,准备好了笔墨纸研,侍候缪凤舞查看帐目。
缪凤舞将同一时期之内马清贵送来的帐与蓝淑妃交过来的帐对比着看,才看了半本,就瞧出问题来了。她叹着气,将帐目中出现的漏洞一笔一笔地记下来,一直到含玉进来传膳,她才揉了揉酸胀的双眼,撂了帐册,歇了下来。
她正在扶着麻木的腰肢往饭厅去,听到外头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探头往外看,竟是行晔迈着大步走进来了。
她赶紧转身,来到门口迎驾口正要跪下,被行晔一牵手拽了起来:“朕还没有用膳,你这里可有好吃的吗?”
缪凤舞任由他握着,笑着仰头看他:“皇上是闻着饭菜香来的吧?臣妾这里刚刚摆上午膳,皇上就张着嘴巴寻来了。”
行晔爽朗地大笑道:“要不说朕与爱妃心有灵犀呢!弄不好还是爱妃知道朕饿了,又没地儿吃饭,才等朕到这么晚呢。”
缪凤舞笑嗔他道:“皇上可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臣妾不过是查帐查得晚了,耽搁了午膳时间而已。”
此时二人已经进了饭厅之中,各自落座。因为行晔的到来,这一顿午膳的程序就麻烦了一些。等到一应程序都折腾完了,行晔挥手让屋里的人都出去。
饭厅内只剩下他二人,行晔高兴地端起缪凤舞敬上来的一杯酒,举起来道:“朕听说马清贵今儿在你这里吃了瘪,回去后气得直跳脚呢。这老阉货在宫里横行惯了,大概没想到会被朕的小凤舞呛一肚子的凉水,哈哈……朕听了,心里真是爽快呀!”
缪凤舞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对待马清贵这个人的态度,算是拿捏得对了。她拿起银筷子给行晔布了菜,故作疑惑地问道:“皇上的消息可真灵通,难道在我身上装了什么仙器?可以代替皇上的耳目,见到我所行之事吗?”
行晔远远地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的身边,抱她在膝盖上坐好,伸手去捏缪凤舞的耳朵:“你猜对了,这就是朕的耳朵……”
缪凤舞被他捏着耳垂,痒痒的,便皱着鼻子偏头,正好将脸送到了他的面前。行晔便将手从她的耳朵上移到她的眼睛上,手指在她长长的睫羽末端扫过,惹得缪凤舞使劲地闭了眼睛,不依地哼了几声。
行晔见她的样子搞怪,开心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这就是朕的眼睛。你说这是仙器,朕深有同感。朕觉得爱妃的身上有仙气的地方多着呢,要不要朕一一给你指出来?”
缪凤舞感觉他的话题要偏,赶紧挣脱了他的怀抱,坐回自己的座位,红着脸道:“皇上刚才还说饿了,这一会儿又话多。臣妾可等不得了,一上午看了那么多的帐,体力早耗得不剩多少了。”
行晔倒也不追缠着她,看着她埋头吃饭,他神清气爽地饮着小酒,慢条斯理地夹着菜,问她道:“你说你看了好多的帐目,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缪凤舞顿了顿,将口中的半个鱼翅凤眼饺子咽下,坐直了身子,正色答道:“皇上若不问,一会儿用过了午膳,臣妾也会说起的。马清贵这么积极,将淑妃掌宫期间从内务府支出来的银子,一一整理好了帐目送过来,装了满满一大箱子,目的无非是要难为臣妾。但是臣妾看过那些帐之后,觉得真正让我为难的人,倒是淑妃娘娘。”
“哦?”行晔眯了一下眼睛,将酒杯放下,认真地看缪凤舞,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淑妃在银钱上不太清楚,相信皇上早有察觉。这么多年来,皇上不声不响,着实上纵容淑妃,越发大着胆子搜刮。臣妾单单抽出建昌九年上半年的帐目,比对着内务府的支出帐簿,就查出了五万两的漏洞来。若是这几年一笔一笔认真地查下去,出来的结果怕是连皇上也想像不到呢。”
行晔越听脸越沉,最后说道:“朕只当她贪点儿小财,私留些银子置办些锦衣珠宝,也就罢了。怎么的她会如此大胆?她一个内宫的妃嫔,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缪凤舞垂目沉#,随即抬头开口道:“恕臣妾多一句嘴,若是一年没个万###两银子,那倒有可能如皇上所说,置备了锦衣珠宝。可是这么大的一个洞,臣妾怕淑妃自己在宫里是消化不掉的……”
行晔没想到淑妃身上的问题会这么严重,相信皇后赵元灵也只知道些皮毛吧,要不然她也不会允许蓝惜萍将原该属于她的银子,运出宫外富足了蓝家。
这一次也是因为杀了淑妃一个措手不及。赵元灵突然在那天早上就向她要权,结果事情就闹到了行晔的面前。恰恰行晔正在等着这样一个机会,他虽不想给蓝淑妃难看,但是他也不希望掌宫的权力重新被赵元灵抓握在手中。
他在赵皇后与蓝淑妃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将权印生生地寨进了缪凤舞手中。而蓝惜萍还来不及将自己挖出来的洞想办法填上,又不敢抗旨拖延。
于是她不得不将一笔烂帐交到了缪凤舞手上,等着缪凤舞的裁夺。
缪凤舞也是在看了帐目之后,才理解了那日蓝惜萍来交接时,为什么那么狂躁,以及后来她掩面而出,内心里那种又愧疚又恐惧的复杂感受。
行晔很生气,若是蓝淑妃小贪小墨,比别的宫妃多些珠宝首饰,他是不会计较的。但是她往内务府的银子往蓝家运,这就是另外一种性质的事情了。
他沉默着,一口接一口得喝着酒。直到一杯酒见了底,他将酒杯把缪凤舞眼前一推。
缪凤舞了解他的感受。不管蓝惜萍在宫里是如何的骄横,行晔一直相信她是忠心的,因此也一直纵着她在后宫里飞扬跋扈。
一旦知道了蓝惜萍竟把他当成一个大头的银主,把内务府当成蓝家的银库,他就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她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递到他的手中,也不说话,让他自己慢慢地揣量。
正在这时,春顺从外头走进来,施礼禀道:“启禀皇上、娘娘,忠国公府上蓝老夫人在宫外求见娘娘。”
行晔闻言,皱了眉将酒杯一顿:“蓝老夫人知道朕在这里吗?”
“蓝老夫人只说求见娘娘,可见并不知道皇上在此,奴才也没有多嘴,因此蓝老夫人应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