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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虹风舞馆的时候,她这一双腿被虹骊珠护之又护,被众姐妹妒之又妒。
她就是靠着这双腿,在登台那日惊艳四方,吸引住了行晔的目光。也是靠着这双腿,在媵州的庆功宴上,她跳出那么激越昂扬的剑鼓舞,得到行晔的赞赏。
可是眼下,她这双腿被打得伤痕累累,昨晚她自己尽力地扭转身,往伤处看了一眼,顿觉毛骨悚然。就是虹风舞馆里的人犯了错,虹骊珠也从不曾把人打成这种触目惊心的样子。
好在她昨天给了春桃好处,行刑的人手下留了情。虽然看起来血肉模糊,挺吓人的样子,实际上未伤根本,不会留下后患。
只是这一来,中秋宴上的月宫飞花,她肯定是上不了了。她费尽心思争取来的一个见到行晔的机会,就这样轻扇着翅膀飞走了。
多奇怪,她此时竟没有感到有多么伤心。
她只是在心里鄙夷着自己,感觉自己像一个傻子,踩着梯子爬上树去,就妄想着揽月摘星。
柳花纤给她上好了药,将她的中裤提上去,掀被盖好:“婆婆送来的药还真是管用,昨儿上了一回,今儿就结了薄痂了,照这个样子,你这伤确也不是什么大碍……”
患难见人心。缪凤舞没想到,自己受伤之后,第一个到安乐堂来看望她的,竟然是柳花纤。
她一直觉得柳花纤心直口快,容易招惹祸端。谁曾想自恃聪明,却比人家差得多了。人家好歹在广乐司平平安安地呆了十个年头。自己刚进宫来,已经频频惹事了。
“有劳花纤姐姐,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你到这种阴晦脏污的地方来。”缪凤舞真诚地谢道。
“不必跟我说这个,你自己想开就好。等你养好了伤,回到舞教坊去,要学会做小伏低。咱们势单力弱,斗不过他们,就先忍着。像你这么出挑的人品,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到时候你再回头收拾这帮贱人!”柳花纤说起话来,句句真切,不掺虚情假意。
缪凤舞虚弱地笑了一下:“知道了,我以后都听花纤姐姐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门被推开,赵婆婆拎着一个食盒,佝着腰身走了进来。见了柳花纤,她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婆婆来了,你该用午饭了。我先回去,明儿再来看你。”柳花纤站起身来,向赵婆婆告了辞,回去了。
赵婆婆将那食盒在床边打开,端出一碗猪肝红枣汤,一碟百合炒腊肉,一小碗米饭,摆在了缪凤舞面前:“失了血气,先把这汤喝了,然后再吃饭。”
其实缪凤舞根本就没有胃口,可是她不想让婆婆担心,便将身子稍微往外挪了挪,端起那碗汤,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其余的饭菜,她是完全不能下咽了,便抱歉地看着婆婆。
婆婆也不介意,掀开被子看了看她的伤处,随即说道:“你现在见识这宫中险恶了吧?在这宫里混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九头鸟,你羽翼未丰,被人欺是必然的事情。”
“可惜的婆婆那只金镯,等我好了,一定想办法另打一只还给婆婆。”缪凤舞叹了一口气。
“我孤老婆子一个,用不着那些身外之物,能救下来你这双腿,也算是那东西有些用处了,你不必惦记这个。”婆婆摆摆手,“这样一来,中秋你是见不到皇上了,不过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谨慎些才好。”
“婆婆……”刚刚在柳花纤的面前,缪凤舞尚且表现得挺坚强,此时面对婆婆,她不由地流露出委屈的情态来,“我轻狂了,牵连着你老人家也跟着受累。唉……要是我能出宫……那就好了……”
“想出宫了?”赵婆婆一怔,“如果你连这点儿打击都经不住,当初又何必存着那么大的一个念想?这宫里进来不易,出去更难,你就甭惦记着出去了。等你养好了伤,回到舞教坊隐忍一阵子,机会总会有的。你不爬上去踩人,就会被人踩到烂泥里。记住,在这个宫里,话出口前,先在脑子里转三圈,行事之前,也要慎思再三,懂了吗?”
“懂了……”被人打得稀巴烂,痛定思痛,当然要长些记性。
缪凤舞虽然知道婆婆的话有道理,可她还是对个皇宫充满了失望。她暗地里算计着:如果自己能想办法与虹骊珠接上头,让她去求一求国丈大人,是不是就能放自己出宫去呢?
有再多的心思,养好伤也是当务之急。
缪凤舞在安乐堂的小破屋里趴了几天,因为有柳花纤和赵婆婆的关照,因为有宋显麟时不时地送药,她倒是好得挺快。
四天后,柳花纤带来一个消息。中秋赏月宴上,那位与缪凤舞同饰嫦娥的舞姬,被行晔看上,得蒙圣宠,封了宝林。
缪凤舞闻讯,只是轻轻地苦笑了一下。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只有天上那熠熠生辉的星星,才有资格拱卫在月亮的身边。而她原本就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即便她飞得再高,也与那月亮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前途未卜,那登天揽月的事,她还是放下了吧。
她有些心痛,又感到一丝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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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会有加更,不过会比较晚。
第五十一章 等我救你
十天以后,缪凤舞的腿伤就好了大半。
但她仍然住在安乐堂中,因为她的伤处结了大片的痂,必须等到那些结痂脱落后,她才能够行动自如。虽然这里脏污了些,好歹图个清静养伤。
赵婆婆从御膳房里偷拿出几根上好的人参,打点了安乐堂的掌房。那掌房便由着缪凤舞住下去了。
她这杖伤好得如此快,其实全赖宋显麟经常赵婆婆送来的那些伤药。他本人在缪凤舞于安乐堂养伤的十天里,却从来不曾来过。
缪凤舞也未多想。本来他就是两朝宰辅宋辰安的儿子,又是魏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侍卫统领,身份高贵,春风得意,对她这样一个小小的舞姬有赠药之举,就已经是恩深义厚了。
就在她稍稍能够挪着在屋里活动一下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实在是趴着头昏胸闷,便挣扎着下了床,两腿僵直着,小心翼翼地蹭到窗口,想要打开那扇破窗子,吹吹凉风,看看天上的月亮。
她一手撑着窗台,一手拨开窗栓,轻轻一推窗子,突然眼前就跳出来一个大活人,吓得缪凤舞“哎呀”一声往后退。
因为事发突然,她一步退得猛了,牵扯了腿上的伤处。痛得她腿一软,就跌坐到了地上。这一坐,正好臀部的伤处着地,痛上加痛,缪凤舞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脸上的五官都纠结到一处去了。
宋显麟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了。
其实缪凤舞看到是他了,只是他出现得太突然,她下意识地受了惊而已。
宋显麟见她手掌撑地,下半身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悬空着,呲牙咧嘴,白着一张脸,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这情形让他顿时不知所措,搓着手上前蹲到缪凤舞跟前儿:“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正好经过,你这样……不要紧吧?”
缪凤舞知道自己刚刚那一下子,肯定扯开了伤处的结痂。她痛得揪心揪肺,要起却起不来,用两只手支撑着全部的体重,胳膊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宋显麟看出她很难过,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急得从她这一侧转到另一侧,双手张开又合上,他也冒了汗。
最后,缪凤舞实在支撑不住了。可如果她再坐回地上去,非痛到她昏厥不可。无奈之下,她咬着嘴唇一翻身,干脆就趴到地上去了。
宋显麟吓了一跳,上前去抄她的腋下。
“别动!”缪凤舞制止他,咬着牙说道,“你让我缓一会儿。”
“啊……”宋显麟应着,缩了手。可是见她伏在冰凉的地上,又觉得不妥。
于是他一咬牙,说一声:“得罪了。”便将一只手从缪凤舞肩下伸进去,另一只手从她的大腿下伸进去,两只手一使劲力,将她平平地端了起来。
缪凤舞觉得自己像一盘菜,被他双手端着,小心地放到了床上。她羞得满脸通红,身子一沾床,便将脸埋在了胳膊上,不肯抬头。
良久,头上传来一声喷笑。
缪凤舞被他这一笑,又臊又恼,仰起头斜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宋统领欺负一个受伤的人,很好玩吗?”
宋显麟忍了几忍,还是有笑意挂在嘴角:“我也奇怪,我第一次看见你,你被蛇吓晕了,第二次见到你,你掉沟里去了,这一次呢……呵呵……哈哈……”
他指着缪凤舞的脸,实在是忍俊不禁,干脆笑出声音来。
缪凤舞看着那伸在自己鼻尖上的手指头,恨不能上去咬一口。她气恼地别过脸去,不再看宋显麟。
宋显麟笑够了,从缪凤舞的枕边抽出一条巾子,递到她的手中:“擦一擦你的鼻子吧。”
缪凤舞接过来,没好气地往鼻尖上一抹,那洁白的巾子上就沾了一小块灰色的尘土。她这才明白宋显麟刚刚为什么没忍住笑,臊得耳红脸热,不知如何是好。
“宋某失态了,凤舞姑娘见谅。”宋显麟知道她脸皮薄,真诚地道歉。
“这可真是应了我那句话,每次跟宋统领相遇,都是我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候,唉……嘶……”缪凤舞悠悠地叹一口气,随即又冷吸一口气。
宋显麟赶紧问道:“很痛吗?要不要紧?”
“不碍的,托宋统领的福,你那些药真是好用,我这伤已经好了大半了。刚刚只是动得猛了,缓一阵子就好了。”缪凤舞忍了痛,轻松地说道。
“噢……”宋显麟应着,眼光在屋子里寻找着,终于在门口的地上看到一只水壶。他走过去拎起壶来,回身在缪凤舞的床头上找到一只碗,便倒了半碗水,递到缪凤舞眼前:“喝点儿水,兴许能好过一点儿。”
喝水能解痛吗?缪凤舞在心里好笑地想着,手里还是接过那碗水,喝了几口,放回了床头。
“宋统领今晚当值?”缪凤舞趴在那里,仰头看他费劲,便用肘支床,以手托腮,减轻了脖子的负担。
“是呀。”宋显麟放好了水壶,坐到了凳子上,“我过来,是有两件事。一件是给你送一瓶药,我估摸着,你这伤处脱了痂后,必会落下瘢痕,这是一种很有效的祛痕的药,等结痂都脱干净了,记得每日往伤处涂搽……”
缪凤舞接过他手中的药瓶,心中好不感动。这位师从少林寺的世家贵公子,果然是有些义气的。
她眼眶发热,赶紧吸了一下鼻子,掩饰地笑笑:“统领大人这药……又是你们侍卫营的用药?”
宋显麟大眼睛一闪,突然就调皮地一笑:“说起这药嘛,那可有了来历。前日夜里,我半梦半醒之间,忽见一白胡子老者走到我床前来。那老者鹤发白眉,仙风道骨,翩然抬手,将这瓶药递给我,然后说道‘本仙听闻你大魏皇宫之中,有一位花仙降世的女子意外受伤,这药可解她伤后遗患,你给她送去吧’……”
缪凤舞见他撮圆了口型学老人说话,样子很搞怪,不由地笑倒在床上:“这可是胡诌!那神仙若要送我治伤之药,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找你是什么意思?”
宋显麟见缪凤舞果然上套了,开心地一拍手:“他是怕直接找你来,吓得你坐到地上去,起又起不来,他又岁数大,搬不动你,那可怎么好?”
缪凤舞这才听出他在取笑自己,气地捶床说道:“敢情你能搬动我,你就来吓得我坐到地上去了?”
宋显麟脸上摆着诡计得逞时的小得意,嘿嘿地笑了两声。
“堂堂内宫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