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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希山心想:“大锅盔只有一道进山隘口,我急奔回去,卡住隘口,定可致胜。并且电台留在山上,若失了电台,将来和沈阳杜长官就联系不上。同时这样把队伍拉到吉林,他们也不会服我。”想到这里,他把牙根一咬,“往回赶!
少剑波调我离山,我来他个回山吃顺口食。”
可是那些马,从下山已经跑了将近二百里没吃草料,跑是跑不动了。那些步兵更狼狈,一瘸一拐,踩的雪地吱吱嘎嘎。又没吃上饭,一瘸一瘸的,哪还走得动。有的骂道:
“老子到了王茂屯,见啥吃啥!”有的说:“吃炖鸡!”有的说:
“杀个小牛!”还有的嚷着:“要烧小猪羔吃。”有一个家伙大骂道:“操他奶奶!让两条腿的跟着四条腿的跑!”
狂如疯狗似的马希山,命令骑兵沿路告诉那些沥沥拉拉一瘸一拐的步兵,赶快回头走。
这些步兵听到又要往回走,有的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有的骂道:“走你奶奶个膣。”
这时正碰上几个怒火烧心的匪徒赶回来,马希山顿时枪毙了两个,其余的匪徒,吓得悄悄地跟着回头走了。
侯殿坤在马上,边走边喊着:“快走啊!别掉队,掉了队共军赶来挖眼扒心,你们没看见杨三楞叫共军给打死了吗?”
跑一阵又喊一阵:“回绥芬大甸子吃饭,睡觉,吃啥都行,睡多久都行,随弟兄们的便。”
侯、谢、马三个匪首和骑兵,回到绥芬大甸子,已是夜间八点了。李德林睡在恶霸范千金家里,从沉睡中惊醒。
他双目柈眬,满眼昏花地看到三匪首进来,迷迷糊糊地迎接着他的伙伴:“专员!司令!马到成功!马到成功!”
“别***罗嗦啦!”马希山气势汹汹地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满心的怒火,全转嫁到李德林身上,“你那些尿泡兵,还能打仗?”
李德林像是初醒中被浇一瓢凉水,迷糊和矇眬全被赶走了,瞪着老鼠一样惊惧的眼睛一声不响。
正在这时,范千金披着个大皮袄进来,点头弯腰地说:
“专员!司令!马到成功!本人……”
“别罗嗦!快拿酒饭来!”马希山怒目地吼道。
“哎!是!是……”范千金小屁股一扭跑了出去。
一会儿,范千金的两个小老婆走进来,端着大烟盘子,穿着绯色的睡衣,妖声妖气的,尽情慰劳着匪首们。
那些骑兵散在老百姓的家里,杀鸡的杀鸡,煮肉的煮肉。
“奶奶!”“丈人!”“小舅子!”骂声不绝,大甸子搅得一塌糊涂。老百姓哭也不敢哭,叫也不敢叫。只有被捉、被杀的鸡、牛、猪、羊一起挣扎的惨叫声,间杂在匪徒们的叫骂声中。各种叫声笼罩着整个绥芬大甸子,间夹着几声冷枪声。
范千金的两个小老婆怎样千媚百怪,也驱不走匪首们的暴躁和烦恼。马希山一个劲地捋胡子,跺脚;侯殿坤一个劲地擦眼镜;谢文东一个劲的摸秃脑门。
“马弁!”马希山的喊声干拉拉的。
“有!”
“命令!快吃饭!快吃饭!”
“是!”马弁跑出去,房子里的空气更加紧张得甚至要同房子一起爆炸。
天还没亮,侯、谢、马匪首,率领他的群匪急急向大锅盔回窜,正午十二点,迈上七子峰。七子峰是大锅盔的影壁,峰北便是大锅盔的前怀,在峰顶可以瞰视大锅盔的全貌。
当匪徒们一登上峰顶,望见了大锅盔冲天的浓烟,漫山的大火,随着微微的北风,吹来了火药味和燃烧树木的苦辣味,匪徒们惊的像一棵棵树楂子。只有饿急的马,趁着停步的机会,(奇。书。网…整。理。提。供)喀喀地歪着头啃着树皮,舔叼着雪地上露出来稀稀拉拉的几棵枯草梢。李德林呜呜地哭泣来,口口声声地唠叨:“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马希山眼睛通红,脸上跳起道道的青筋,狠狠地把马鞭一甩,干拉拉的嗓子吼道:“弟兄们!是拚命的时候了,失了大锅盔,我们就没了命!共军就是摆上刀山,我们也得爬,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夺回大锅盔。”
侯殿坤接着吼道:“拚掉共军,夺回大锅盔,每人晋升三级!”
侯匪颤抖的话音刚落,马希山狠狠地朝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全部骑兵一起喊声:“冲啊!”都把马狠狠地抽了几鞭,向大锅盔凶狂地奔去。扬起的雪雾,掩盖了群匪的影子,像一股大旋风扑向大锅盔。
到了大锅盔峡谷要道,马希山驰在最前头,掏出手枪打了一梭子,拚命的打马向山上奔。后面的匪徒一起跟着驰马涌上。刚迈上山顶,马希山的马腿不知绊了一个什么,马一惊,奔驰得更快。大约六秒钟的光景,正在匪徒大队奔驰当中,轰!轰!两声巨响,把匪徒们的队伍斩成两截,后面的拥成了一堆,中间的爆炸处,人仰马翻,哇哇乱叫。炸断了的树枝纷纷下落,有的落在雪地上,有的挂在树枝上,有的打在匪徒们的脑袋上。前截已经奔上山的匪徒喊起一起杀声、骂声,山上一起枪声。
及至后面的匪徒涌上山时,马希山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脖子伸的长长的,脑袋搭拉在胸前,其他的匪徒坐在雪地上,手扯马缰绳,哭丧着脸,看着焚毁的巢穴,怒视着滚滚的浓烟。
十几个没有下山的女人,边哭边念叨,走来见她们的主人。
“什么都完啦!连一粒米也没剩,这怎么办哪!天老爷!
快想办法呀!这些没良心的共产党,真是杀人放火。”
“快追吧!快追吧!天不亮共军就走啦!”
确实匪巢已在二十四小时的冲天大火里,化为灰烬了。匪徒们眼瞪着他们的大锅盔,倾家荡产。马希山狠狠地咬着牙根骂道:“少剑波!少剑波!我中了你的调虎离山计。”
原来小分队把马希山调下山去,经过一天的滑行,在太阳一贴近大完颜分水岭的南山岗时,他们已迈过了七子峰,到了大锅盔的隘口,这时匪徒们还狼狈地走在王茂屯回绥芬大甸子的路上。这隘口的两边,全是陡壁巨岩,上面挂满了对搂多粗的象鼻般的大冰凌柱,看去头昏目眩,寒气侵人,只有中间一条十丈多宽的林带,可通进山。
当时少剑波命令杨子荣小队和马保军的机枪班埋伏在这里。第一要把回头的敌人堵在隘口外面,保证毁匪穴的任务顺利安全完成;第二要保住隘口以备下山。
少剑波率其余部队,进了大锅盔。少剑波先进了匪徒们的洞司令部,那些为马希山庆贺的酒宴,还没有收拾,杯杯盘盘,残汤冷酒,都冻成了冰。他对栾超家命令道:
“先把所有的粮食库、被服库全架上干柴和松树明子,干柴越多越好,保证烧透。”
他看了看这个山洞,修的实在坚固,便又命令刘勋苍道:
“把敌人所有的弹药,全搬进这个洞来,多找些日寇丢下的地雷炮弹。”
最后他命令:“准备好了,先来报告。听命令一起点火。”
刘勋苍、栾超家各带自己的小队,分头执行任务。
少剑波、姜青山等,便在匪军司令部翻开了文件,找到了电台。最可笑的是白茹在电台旁边,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杜长官!共军小部队今天已被我歼灭,活捉了少剑波,还有他队里的女医生小白鸽!
下面的日子签的是昨晚十一时,再下面是些阿拉伯数字。
白茹笑着递给了剑波。剑波接过来微微一笑,幽默地道:
“侯专员!你报告得太早了!看看谁活捉谁?”接着他望了一下白茹说:“我们的小白鸽还满天飞呢!”
正在整理中,小董领了十几个女人、小孩走来。这群女人中有老太婆,有中年妇女,吓得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全身抖颤,口口声声求饶,都说是被抢上山来的。
可是内中有马希山的太太和姨太太,尽管她们头上包块大毛线围巾,把头藏在一个老太婆的后头,却被姜青山看出来了。上前一把撕掉了头巾,骂声:
“你们俩装***什么洋蒜,剥皮不认得你们的骨头?臭婊子……”
马希山的两个太太马上倒在地上,吓得面色像黄蜡,两个眼直瞪瞪地望着姜青山发抖。
姜青山又一阵威吓,马希山的两个太太说了实话,指出了这些人中哪是侯殿坤的大姘头、二姘头,哪是李德林的老婆子,哪是谢文东的老婆子和大女儿。
姜青山举起枪,“妈的!干掉算啦!”
少剑波马上制止道:“不!我们连俘虏都不杀,何况家属,更不能杀!”
“这些狗娘养的!都是些坏人,都干过坏事!”
“那等将来由群众来清算,现在留下她们会成为敌人的包袱,会成为敌人的累赘,对我们还有好处的。”
随即又命令把她们押到一个小木屋伙房里,然后命陈振仪等收拾好有用的文件、报稿,装了一大包,走出匪徒司令部。这时刘勋苍小队已把所有的弹药、炮弹等堆在这个大洞门口。还有一些不知干什么剩下来的一箱多年的陈炸药,也可能是当年开山炸洞剩下的。
刘勋苍在一块点着的大松明子的照耀下,皮帽子掀在脑后,向炸药箱里面下手榴弹,他是要用手榴弹代替雷管。
剑波笑了笑道:“爆炸大王又闻到炸药味啦!多下几个,好保险。”
“没错!”刘勋苍边捆边答道。
姜青山领着剑波到处检查了一下,到了栾超家负责的粮库、被服库,只见栾超家正指挥着在向被服、皮子上倒两大桶豆油,这豆油是从伙房翻出来的。栾超家看了看剑波,似有惋惜地说:
“二○三!这么多的粮食、皮子,烧了太可惜!”
少剑波仰看着垛的高高的被服堆和粮食堆道:
“是的!太可惜了!不过为了长远的胜利,目前必须这样做。”
只是有一捆日本军用大衣,少剑波命令留下来,让每个战士拿上一件。
半夜时分,一切准备就绪,战士们静静地等着信号,山上是那样地平静。此刻马希山等匪首却正在绥芬大甸子暴跳如雷。
李鸿义一梭子大肚匣子响后,接着便是刘勋苍的炸药爆炸了,引起全洞的子弹、炮弹连续爆炸,震得山摇地动。
栾超家把火把丢上大粮垛,丢上了被服库。大锅盔遍山大火。中锅盔、小锅盔也应时火起。三个山的巨大火光,交互辉映,照的满山通红。轰轰隆隆!必必剥剥!活像一个大战场。火舌冲天而起,舐着乌黑的太空,雪地也映染成红色。
匪司令部的大洞塌下来,匪巢彻底毁灭了!
少剑波看了看表,是二十四点,他自语了一声:“来得及!”
随即命令,饱饱地吃一顿干粮。战士们早把匪徒伙房里的肉饭拿在手里,陪着熊熊的大火,大吃起来。谁还舍得吃自己的干粮。剑波看了笑道:
“真能抓紧时间。”
战士们逗趣地望着剑波:
“二○三首长!你不是告诉我们吗,要会打,会吃,会睡,会走吗?”
刘勋苍大口吃着肉说:“这叫做取敌之肉,填己之肚!这是小分队的新战术。”
栾超家插了一句道:“不这么着,到哪弄吃的!”接着他脖子一伸咽了一口没嚼烂的肉说:“咱们给国民党来‘吊孝’,他不请吃顿饭那还像话。”
已经是零点二十分了,少剑波命令下山。到了隘口,杨子荣、马保军的掩护部队让过了小分队,他们俩又在后头喳咕了一阵,又弯腰在摆弄什么东西,然后才赶上小分队。
原来他俩捆了两束手榴弹,每束八个,下在要道的两旁,中间用一条铁丝连着,铁丝的两端是拴在手榴弹的弦上。马希山的马蹄正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