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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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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美眸幽怨,望着宝锦和皇帝两人,禁不住又红了眼圈。

宝锦轻叹一声,虽然不愿,也只能勉强笑道:“郡主先前是有胁迫之心,不过她后来与我畅谈,也觉得万岁乃是天命所归,抵抗是毫无意义的——她待我以上宾之礼,我也没吃什么苦。”

皇帝冷哼一声,只觉得一阵懊丧——面对这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他原先蓄积的盛怒,全然无法发出,犹如一道铁拳打在软蓬蓬地棉花上,空荡荡的不着力。

杀了这纤弱低泣的女子,还是……?

他正在沉思,却听宝锦扑哧一笑,在沉重气氛下,显得非常日突兀。

“琅姐姐生得这么美,万岁就不要太过计较了——反正我也没受伤,不如,由姐姐给万岁吹奏一曲,权当赔罪如何?”

云时一听这话,急忙使眼色制止——今日阶前问罪,并非私怨,而是国事,玉染贸然插嘴,实在太不知进退了!

果然皇帝面色一沉,冷冷瞥了她一眼,喝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可,退下!”

宝锦盈盈大眼中露出难堪的泫然,水气蒙蒙,咬唇不语,裣衽转身而去。

“你会吹笛?”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在空阶碎琼的宫阙中恍如一梦。

“略懂一二。”

琅的声音空蒙清幽,仿佛从山间涧中而来,又仿佛瑟缩发颤。

“罢了……那你去教司坊吧!”

皇帝却没有令她吹奏,他的眼角都仿佛染上了倦色,轻挥袍袖,漫不经心地说道。

云时于是建议道:“万岁多日疲倦,还是早些歇息吧!”

****

金陵陷落,自唐王之下,尽数被擒。

陈谨率宗室大臣百余人,白衣散发,跪于阙下请降。

皇帝于明德楼上受礼,赦众人性命后,令尽数随军北迁,顿时哭声四起。

唐国后宫之中,已是宫破人散,所有地姬妾嫔娥,全数被羁押幽禁,倒是徐婕妤和宝锦暂时盘桓于此。

琅经过层层禀报,终于见到了宝锦。

竹楼之上,流蒽湘绣辉映,柔美旖旎,乃是神仙香闺,梦中幻境。

“宝锦殿下,真是好清闲哪……我这绣楼小榭,不知能不能入您的法眼?”

宝锦含笑而立,“郡主这是在怪我了?”

她看了眼琅眼底的不安,继续道:“那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向万岁举荐了你地才艺,可他是个愚木疙瘩,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又能如何呢?”

琅听她说得诙谐,不禁轻轻一笑,绝美笑容随即化为狠戾,“殿下可是答应助我入宫的!”

第一百二十章 … 参商

圣意如此,我又能怎样呢?”

宝锦无奈劝解道:“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到京城后,我们再漫漫从长计议——教司坊也能接近帝阙,我不就是从那里调来的吗?”

琅深深看了她一眼,“希望殿下言而有信……”

“我知道……不然你就要把我的身份捅出去,来个玉石俱焚。”

宝锦轻巧地摇着绣扇,上面的红宝坠饰熠熠闪烁,“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郡主就请放心吧!”

“如此,就拜托殿下了……”

美人翩然而去,只遗下暗香渺渺。

一旁服侍的季馨不禁担忧道:“殿下,这是养虎为患啊!”

“我知道。”

宝锦沉静端坐,眼中光芒一盛,“我直截了当地向皇帝推荐,看似是在帮助琅,可依着皇帝的脾气,越是过程平淡的,他越是意兴阑珊,所以他根本没有召幸琅——你以为我真会把这煞星妖女弄到御前去?!”

季馨一楞,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殿下对皇帝的性子摸得透彻,实在是厉害!”

“厉害不厉害,还要看将来——若不将这隐患除去,今后更是举步唯艰。”

宝锦面有忧色,沉沉答道。

****

皇后这一阵气性很是不好,她对下人素来恩恤,就是再大的脾气,冷冷瞥一眼,叫人汗流浃背,也就撂开手了。

惟其如此,却有人私下窃议,宁可挨一顿扳子,也不愿被她盯上一眼。

寓意平安的碎瓷茶盏宛如莲花,在纤纤玉指中绽放。

“你是说……那个‘东西’,居然凭空不见了?!”

平淡清漠的声音,却仿佛九天之上的天雷,凝而不发,惹得人心中无限惊悚。

何远的鬓角掉下一滴汗,偷眼看见皇后唇边那一道冷笑,于是俯首更低,不敢再抬头。

他刚刚接到江州那边的消息——火灾之后,族中清点事物,却发现皇后名下的秘室被撬,有一个物件不翼而飞了。

皇后心中惊疑不定,洁白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刺入金丝楠木扶手中,“好得很哪,一场祝融之灾,却居然有这样的内幕……我们统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为臣马上派人封锁附近州县,逐户清查!”

何远惶恐急道,擦着额头上不住的冷汗,心中暗暗叫苦。

方家乃是皇亲外戚,非比寻常,主宅中央也有内廷的青曜卫守护,如今出了这等事,他也难逃其咎。

“对方所谋非常,早就飞遁而去,挨家挨户搜查,也不能找到什么,只是平白扰民罢了!”

她沉吟片刻,终究不甘心地说道,何远见她如此,乍着胆子,试探问道:“微臣斗胆,想问娘娘,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模样?”

长久的死寂,皇后低头无语,殿中的空气好似凝滞。

直到何远跪得膝盖发酸,才听到耳边飘来一缕清音——

“是一个黑匣子,大约有这么大……”

皇后比划着说道,却终究顾忌着什么,没有说出其中之物。

“此事我不欲广为人知,你要内紧外松地继续搜寻,查到线索,不息一切代价给我取回来!”

皇后的声音带着杀伐绝断的铿锵冰冷,何远磕头道:“微臣一定尽心!”

“你办事虽然偶有偏差,但还是信得及的……你去吧!”

皇后微微叹道:“如今真是千头万绪,按下葫芦起了瓢,竟不让我有一刻消停……万岁马上凯旋归辇,又要一片忙乱。”

她想起自己的丈夫,心中一阵欣慰,然而又想起那千里追随的徐婕,顿时黯淡下来,再想起皇帝为了她的泪颦楚楚,居然对自己严词训诫,心中又是一痛。

她掩饰似的理了理鬓发,绞缠在指尖的,竟有一丝半截灰白,她心中酸楚,却仍是姿态端严,低声缓缓吩咐着。

晨光透过描朱绘紫的鲛纱,照入这空寂殿中,何远忽然觉得那玉座之上的皎美女子,身影带起无边清寂,有着平素没有的软弱感。

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只是磕头退出。

清清冷冷的大殿里,只剩下宫裙盛装的皇后,她环视着冷清空寂的周遭,忽然微笑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啊,我殚精竭虑,所得到的,居然只有这冰冷空旷的一片……”

她的微笑声无比悦耳,却居然带起了无尽诡谲。回响在这一殿繁华中,仿佛是一个永不消散的梦魇。

****

“皇后殚精竭虑,所得到的,不过是椒房空殿而已。”

辰楼主人抿嘴一笑,很是写意地将匣子盖上,从那缝隙中,隐约仍有珠光射出。

“一啄一饮,自有天定。她种了这个因,就得咽下这个苦果。”

她静坐水边,悠闲而不羁,将匣子交于身后从人,便持起钓杆,漫待水波涟漪。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染湿了她的素衣,惟独那厚厚的面纱,仍是垂落鬓边,流苏精美,轻轻颤着,看得出是名家手笔。

一条鲤鱼从水中一跃,咬出了钩,金色的鳞光一闪,仿佛是画中的景致。

她并没有收杆,只是静静坐着,雨幕中,脸侧的线条那么清晰干净,没有悲喜。

第一百二十一章 … 回京

舟浩浩荡荡凯旋而归,沿岸的百姓都在为之欢呼——日可待,太平富庶的日子仿佛在眼前闪光。

俗话说,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庶民的心愿,不过如此简单而已。

皇帝一行离船登岸,文武百官齐聚谒迎,岸边良善亦焚香悬采,扶携俯伏。

御驾登岸之时,黑鸦鸦一片跪迎,明亮的日光照着皇帝,略微黑瘦了些,那峻刻的剑眉却越发飞扬,他的心情仿佛不错。

但也只是仿佛而已,当云时率众登岸那一刻,雀起的啧啧声四起,然后便是山涌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有多舌而消息灵通的,已经在绘声绘色地讲起这位白袍儒将千里直袭,取金陵如探囊取物。

皇帝周围的气氛沉凝下来,他静静谛听着辇车外的欢呼声,露出了一道寒薄的冷笑。

宝锦单手托腮,静静地望着他,“万岁为何发笑?”

“朕是在笑吗?”

皇帝瞥了她一眼,笑容越发莫测。

宝锦不禁莞尔,浑不怕死地说道:“当然,而且,笑得很是不善。”

皇帝一怔,随即,笑得仰倒在坐垫上。

良久,他才收敛了笑容,眯起眼,看着帘外的热闹场景。

“你心里一定在想,朕是妒忌自己臣子的才华和功绩,所以才如此不悦。”

他一语道出了众人私下揣测的内容,如此平心静气。倒也雅量非凡。

谁知宝锦微微一笑,“谁若这么认为,那他才是有眼无珠。”

“你这是逢迎。还是安慰?”

皇帝无谓地笑道,看到少女拂然恼怒地颜色,这才霁颜笑道:“是朕出言无状,你继续说吧!”

“万岁与云将军皆是一时俊彦,可惜,你们这一次的运气。却有天壤之别。”

“犹如楚汉之争时,项王于巨鹿遭遇强敌,虽是惨胜,却已是殊为不易;而刘邦却因关中无人,轻巧地长驱直入——万岁和云将军这一次,却也很是类似。”

宝锦望了他一眼,诚心诚意道:“可惜世人通常以表象论成败……不过以万岁的豁达心胸,本也不会在意这些愚夫愚妇地误解。”

“这话说得妙。”

皇帝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俊美而冷然的脸上。阴霾已是荡然无存。“原来我要是在意这些议论,就成了心胸狭隘之徒,你这顶高帽子,要戴上可真不容易。”

宝锦见他几乎乐不可支,不知怎的,终于舒了一口气。却也暗暗称奇——这一路上他眉宇阴郁。却因自己的一句赞美。立刻抒解了心结。

皇帝收敛了笑容,黝黑的眼眸望着宝锦。仿佛要把她深深刻在心中。“知我者了了。不知:_没什么繁难了。”

宝锦心中一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什么狡词权变都丢到九霄云外,连辇车外地欢呼声,也仿佛在耳边消失,天宇之间,只有这深深一眼,以及一句低喃。

她心中一阵纷乱,冥冥之中,却仿佛被甜意充满,满是欣悦和畅快。

在她十九年的岁月里,姐姐的光芒仿佛无处不在,人们敬仰她,爱戴她,憎恨她,却也畏惧她,而小小的宝锦,却仿佛是那皎月下的黯星,无人在意,更不会有谁因她的一句话而如获至宝,满面都是光彩。

只除了他,眼前的他,与她有夺国杀亲之仇的新帝……

她茫然了,只觉得眼前一阵热流,好似有泪水要夺眶而出,却终究没有,她疲倦地倚在小桌上,淡淡道:“离京城还有很远呢……”

皇帝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以为她是年少害羞,也不在意,顺着她的话意道:“还有大半日地路程,宫中怕是等得不耐烦了……”

他蓦然住口,虽未提起皇后地名字,却也让他心中一沉,想起那封辞气平淡,却带着幽深入骨冷意的回书,他不禁又头疼起来——

徐氏也算是堂堂婕妤,这么惊惶的长途颠沛到军中,传扬开去,世人也会窃议皇后不能容人……你又何必做得这么绝?”

他心中暗叹,却仍不忍对爱妻苛责,只是将这一声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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